林黛玉也不见得多待见薛家,薛家人在的场合她自然能躲就躲。

    这会和林蘅玉一道躲在后面,见林蘅玉憋着笑,她道:“兄长可别笑了,她们还打着你的主意呢。”

    “那你还不想个法子来帮我?”林蘅玉落下一子,从她棋筒中拿了一颗替她下,“这里我就吃下了,谁叫你尽说风凉话。”

    “哎,”林黛玉把住他的手夺回棋子,“这可不是一回事,小心我告诉父亲你欺负我。”

    雪雁在一旁帮腔,坞芳笑着怼了回去。

    “兄长,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林黛玉思忖着落下一子,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府中的爷们姑娘年纪渐渐大了,再留下去就不方便了。

    林蘅玉点了下头,示意黛玉看外边。

    “瞧瞧瞧瞧,这里头竟还有这番热闹。”

    说曹操曹操就到,薛宝钗掀了帘子带着贾宝玉,史湘云等人走进来。

    “我就说这两个人是在的吧,你们瞧,被我说中了。”薛宝钗穿的素,打着团扇走到棋盘面前,离林蘅玉极近。

    贾宝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看林黛玉的棋,林黛玉砸了颗棋子这盘棋便被毁了一半。

    她仿似是不小心,当没看见贾宝玉,对薛宝钗道:“宝姐姐鼻子真灵,我同哥哥才说分辨出输赢就去找你们玩呢,没想到你们寻着味就来了。”

    她拿手绢擦了擦手:“这下也不用分出输赢了。”

    贾宝玉不解林黛玉为何不理他,眼中茫然无辜的盯着林黛玉瞧,手里想去扯林黛玉的手帕,却被林黛玉躲开了。

    林蘅玉低眉捡了那颗棋子才道:“各位姐姐妹妹都来了,那麻烦你们陪我妹妹玩会了。先生的作业还没写呢就被这丫头缠着下棋,这会要赶忙去写了。”

    薛宝钗阻道:“诶,林兄弟别急着走啊,学业上的时也不急于一时。姐妹们多日不见,林兄弟不妨作陪。”

    史湘云知道贾母的谋算,她虽另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林表哥这里也暂时不能让旁人得了。

    她这么想着,开口解围道:“宝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林哥哥明日被打了板子我们可都帮不了。”

    “正是这个道理。”林蘅玉笑着作了下揖,求饶道:“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叫斜沁给姐妹们送些新鲜玩意聊表歉意。”

    林黛玉拢住众人,林蘅玉借机躲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就进十月了,天气凉了下来。京城比扬州的冬天要冷得多,林蘅玉在外社交的频次大大下降,就窝在院子里看书写字。

    前几日林海来信,说他十一月初即回京,叫林蘅玉早做安排。

    林蘅玉回了信,和贾母贾政说了,先让林青林赭带着他们身边的人轮次回林府轮值,这样等他们真回林府下人们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贾母贾政出口挽留,但也知道哪有女婿在京城,儿子女儿还长住外祖家的道理,于是也放任了林蘅玉的行为。反正都在京中,想他们时再接来住就是了。

    林蘅玉处理好这边的事,又想着黛玉院中的丫鬟。紫鹃的贾府的家生子,她对黛玉衷心,但真离开贾府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这事黛玉也想到了,她问了紫鹃才来和林蘅玉说。

    “兄长,老祖宗那边我去说就行。只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来问问你。”林黛玉纠结好几日了,“你说紫鹃赎身我们要给多少钱?”

    林蘅玉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林黛玉一说他也糊涂了。“给多给少都是要给的,但老祖宗也必是不会收的。”

    “是啊,我想好几天了。”林黛玉赏玩着林蘅玉的座钟。

    这个座钟没用紫檀木当基底,大部分都是金属和水晶,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石头。好看是好看,但与时下的审美委实不符。

    林黛玉欲将座钟丢到一边,“兄长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真多。”

    见她的动作,林蘅玉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那玩意,站起身忙道:“你小心些,这可没你们的结实。”

    “好好好。”林黛玉放下座钟,“你快想想怎么办吧。”

    林蘅玉长叹一口气,又坐下了。“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一个丫鬟的事在这个时代就不叫事,丫鬟能值多少钱呐。但这个丫鬟是贾母身边的人,如何处理涉及贾母和林家的颜面。

    “不如这样。”林蘅玉想出个法子。“这次随船运来的还有两个座钟,你到时候拿一个去同老祖宗说情,就说用那东西换紫鹃的卖身契。”

    “这会不会有些贵重?”林黛玉想了想,又道:“是了,我年纪小,这事两边皆宜。”

    年纪再大点这么弄倒像是在打主家的脸。用值千金万金的东西换一个丫鬟,外面也不知说送东西的不会做人还是收东西的心太黑。

    但黛玉这会尚且还好,这不过是小孩子孝敬长辈一件东西,孝敬完了撒个娇,就说也想换样东西罢。

    当晚林黛玉处理好紫鹃的事,用完饭来找林蘅玉时还是笑嘻嘻的,第二日林蘅玉再见黛玉时却见她没什么表情,似是心情不好。

    前一晚林蘅玉去了林府,他身边的人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甫一回来就看到林黛玉在等他,看着黛玉的脸色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急忙问她。

    林黛玉道:“是东府秦氏去了。”

    前些日子她还见过秦氏,样貌品行都是顶顶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了呢。

    原来是秦可卿死了。

    林蘅玉心下一怔,秦可卿小他们一辈,虽说不常见,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比起伤心,林黛玉心中唏嘘更多一些。林海夫妇两个孩子都一样的教育,凡是也会问孩子的意思。林蘅玉就更是了,他怕黛玉被骗走,进京后琢磨着将荣宁二府的事同黛玉说了不少。

    林黛玉知道东府那边实在不堪,但几位主子里倒霉的还是女眷。入了这样的人家,名声没了,谁曾想如今命也没了。

    “还是尽快搬走的好。”林黛玉越来越待不住贾府了。

    林蘅玉安慰道:“父亲下月就回,快了。”

    那边秦可卿停灵四十九日后方才下葬。

    东府的尤氏病了,贾珍托了王熙凤东西两府一并管着,其他贾家宗亲白日去守灵。贾母素日里怜惜秦可卿,她一遭去了贾母伤心,生了病,也不叫儿孙们陪着了。

    林蘅玉和林黛玉因不是贾家人,这些日子倒成了最清闲的人。

    入了十一月,林海上京。他在家中便得知宁国公府贾蓉夫人去了的消息,算算日子,他到京城时秦氏尚未下葬。

    林海到了京中先回林府梳洗一番又面了圣才去贾府拜访。

    贾府因东府的秦氏去了这些日子迎来送往的也习惯了,见林姑爷到了又另摆宴席,贾赦、贾政等人陪他吃了饭,上了香,这才去西府拜见贾母。

    贾母一早就听下面的人说林姑爷来了,只是身子实在不爽利,只能等林海来拜会。

    林海进了贾母院中就见一双儿女在贾母身旁坐着,他行了礼:“小婿拜见老祖宗。”

    贾母笑呵呵的朝他招手:“快免了这些虚礼罢,看座。”

    林海随即坐在贾母下首,贾政,贾赦陪坐在一边。众人说一会话,林海即对着贾母道:“老祖宗,叫孩子们去收拾东西吧,再晚些小婿就该告辞了。”

    贾母正色道:“再多住些时日如何。林府之前也没个正经主子住着,孩子们过去了定是住不惯的。”

    “老祖宗垂爱他们小婿是知道的,只是后面府中离不得人。老祖宗放心,只要得了闲小婿就放他们来拜见老祖宗。”

    这么说贾母哪能听不出林海有事要说,只能允了。

    林蘅玉和林黛玉走后,林海同贾母和贾政道了歉。

    “也是小婿的不是,但皇上既这般说了小婿想着我们还是先别妄动的好。”

    贾政急道:“宝玉和黛玉的亲事大家明面不提,但都是知道的,怎么突然......”

    “皇上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当他们只是兄妹罢。”贾母也诧异皇上突然为黛玉指婚,但事已至此,两个孩子的事只能作罢。

    “小婿也不是十分明白皇上的意思,只是昨日见了突然就说他要替黛玉做主谋一桩好亲事。”

    “许是妹婿差办得好,皇上恩赐罢。”贾赦摇头,也有些可惜宝黛的事。他们的婚事若是成了,对贾府来说就是一桩大助力啊。

    贾母想了想,问道:“那林哥儿呢?”

    林海摇头,“林哥儿皇上倒没说,只叫他开春了就去宫里陪安康世子读书。”

    贾政心中止不住为林海的圣眷震惊。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亲事皇上要亲自指婚,对男子来说以后的仕途皇上也帮忙谋划了,看来以后要更多和林府往来了。

    贾母忙问道:“安康世子,忠孝亲王那一脉那个?”

    “是他。”林海点头。

    如此,贾母只能在心中惋惜。林家的都是好孩子,只是有缘无分了。

    没几日圣旨就下来了,林海被调任到六部,补了刑部尚书的缺,即刻任职。

    林海公务繁忙,下了衙门后京中好友和同事又来林府拜望,林海也时常带林蘅玉出去社交。

    黛玉独自在家林海心有不忍,于是请来新嬷嬷学着管家,又找了曾经的老师,拜托老师让她女儿带着黛玉与京中贵族小姐社交。

    林海年轻时在京中求学,拜了原翰林院大学士,现内阁次辅梅琛当老师。梅琛有个独女嫁到皇家,就是安康世子的母亲。

    林蘅玉同水献岄说了此事后水献岄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和他母亲说好好教教黛玉如何和京中那些夫人小姐们打交道。

    一时间林府的三位主子各有各的事要忙,倒有好些日子不曾听到贾府的消息。再得信时已经接近秦可卿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