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阳电话打来的时候，奇尚语正睡得爹妈不认，手机响了半天，他才迷迷糊糊的接起来。
“喂……”
一开口，电话两边的人都呆了，奇尚语声音哑得跟嗓子里灌了半斤沙似的。
“奇尚语，嗓子怎么了？”石晓阳在电话里问。
奇尚语刚张嘴，大概吸了口冷空气，立马震天动地的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脑袋发沉，晃一下就跟炸了一样，整个人晕乎乎的。
勉强清醒过来，把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感觉看东西都重影，他又重新倒下去躺着。
“可能有点感冒吧。”
昨晚刚洗完澡出来，没怎么感觉冷，就没开空调，后来做题做着做着就睡过去了，后面还是被冷醒奇尚语才回房间，估计是那时候着凉了。
现在身上没力气，脑子也不清醒，都这样了，难为奇尚语还记得要给人送补钙奶粉的事。
“起不来，你自己买袋牛奶喝吧，我休息一天。”
石晓阳在电话里问：“家里有药吗？量下体温看有没有发烧？不能空腹吃药，你先吃点东西。”
还是第一次听石晓阳一口气噼里啪啦说这么多话，奇尚语嗯了两声，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怎么，电话里没动静了。
知道他是一个人在家，石晓阳不放心，喊了他好几遍，等奇尚语应了又赶紧问：“给我你家的地址。”
听到要地址，奇尚语想都没想就报出来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敲门声混杂着电话铃在奇尚语耳边盘旋，半梦半醒的去开门，看见石晓阳拎着两个塑料站在他家门口。
奇尚语以为做梦呢，两眼迷瞪瞪的，“你怎么来了？”
石晓阳看他脸都是通红的，想来温度不低，把塑料袋递过去，“给你买了粥和感冒药。”
奇尚语接过东西，顺便把人请进屋。最近一个人太在家，东西都是到处乱放，随便一个位置都有奇尚语的东西。
现在再收是来不及了，他故作淡定，“家里好久没打扫了，有点乱。”
石晓阳不在意，只催他赶紧量体温，奇尚语拆了体温计用手臂夹好，石晓阳就把打开的粥推到他面前。
“垫下肚子。”
奇尚语乖乖点头，眼皮耷拉着，全然没了往日的活力。
等时间到拿出体温计一看，奇尚语都烧到39℃了，石晓阳给他说的时候，他转头的动作都慢半拍。
只吃药不行，石晓阳让他去换衣服，必须得去挂水了。
小区旁边就有家诊所，两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冬季感冒高发，医生手上忙着配药，头都没抬就问什么情况。
奇尚语嗓子干哑，说：“发烧了。”
医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俩等等。环视一圈，石晓阳找了个空位，把人拉过去坐下。医生很快就来扎针，奇尚语没什么精神，蔫头巴脑的。
座位是木质的大长凳，后背咯人，奇尚语坐在最边缘的位置，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十来分钟他就开始摇摇晃晃的打瞌睡。
石晓阳本来只是在旁边站着，看奇尚语不舒服，过去坐在围栏护手上，后背朝着奇尚语，让对方靠着他。
一颗头抵在后背，奇尚语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石晓阳三不五时就回头看吊瓶，后背也跟长了眼睛似的，只要奇尚语头往下滑了，他立马就伸手去轻轻拉一下。
等再睁眼时，奇尚语听见石晓阳的声音在喊：“医生，这边拔针。”
感冒发烧的时候总是很困，奇尚语虽然醒了，却还呆头呆脑的。摁着刚拔针的地方缓了好半天，他才问石晓阳，“我睡了多久？”
石晓阳在他旁边坐下，说：“两个多小时。”
病毒真是人类天敌啊，奇尚语在心里想。
付钱的时候，医生让他明天接着来，又给开了一些药，石晓阳在外面等他，奇尚语看着他背影出神，记起输液的时候自己好像靠着睡过去了。
把药揣兜里，出去的时候奇尚语双手插兜，走到石晓阳旁边轻轻撞了撞他肩膀。
石晓阳转头看他，问：“好了？”
“嗯，让我明天还来。”
奇尚语嘴巴埋在衣领里，声音闷闷的。
“烧这么严重？肯定要多挂几天水。”
奇尚语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客厅睡过去了，他不是爱生病的体质，偶尔一次还挺难受。
离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石晓阳陪了他一早上，怎么说也要请人吃顿饭，奇尚语吸溜下鼻子，语气熟稔很多。
“今天谢谢啊，不然一个人肯定难受死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石晓阳看着他后脑勺那撮翘起来的头发，像小树苗一样在眼前一晃一晃，想伸手给他捋平，又觉得不太好，手指无意识捻了几下。
“吃点清淡的吧，感冒吃太腻的不好。”
奇尚语点头的时候，那撮头发也跟着上下晃动，他今天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大概因为生病。没了往日的活力，倒显得人柔和乖顺。
话也变少了，石晓阳说什么都乖巧的点头，看起来特别听话，石晓阳心里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点开心。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饺子店，奇尚语早上就喝了点粥，胃里早空了。一笼饺子下肚，活力回来了一半。
石晓阳明显感觉他人精神不少，提醒他：“回去记得吃药。”
奇尚语嘴里嚼着东西，嗯了一声，等噎下去了才说：“还好是这两天感冒，再晚点可能过年期间我都要吃药。”
石晓阳闻言身体僵了一瞬，听见奇尚语还在对面继续说：“离过年也只有一周多了吧？等过完年就快开学了，我怎么感觉才放假啊？”
石晓阳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粥，勺子来回搅动，眼神迷离。
奇尚语半天没听他回答，喊了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石晓阳嘴角不自然弯了弯，摇头，“没什么。”
刚才如果不是奇尚语说起来他都没发觉，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在到处找过年期间的兼职。今年除了手受伤的原因，好像他自己也忘了。
奇尚语吃完饭就回家了，本来想留石晓阳上去玩会儿，但想到家里乱糟糟的，也就没提。
回去马不停蹄收拾一通，对着成果咔咔一顿拍，然后发到家族群里。
没几秒他爸回了：【怎么想起来收拾了？平时没见你这么勤快。】
亲爹吐槽，没法反驳。
奇尚语只能迂回婉转的说是因为朋友来家里，奇思明好奇问他：【乔儿还是小杨啊？你什么时候在意过了？】
奇尚语：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这个朋友你们还没见过。】
【交新朋友了？】
奇尚语想了想，这也不算新吧，半学期都过完了，再新就说不过去了。
【总之是我朋友就对了。】
奇尚语又和他爹唠了一堆，最后讲到今天发烧的事，消息刚发出去，那边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刚接上，奇尚语就被他俩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劈头盖脸砸个没完。
想回答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静静听了几分钟，才找准开口的时机，然后点炮一样开始交代。
“综上所述，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挂了水，吃了药，就是没太大精神，老想睡觉。”
安若兰隔着屏幕心疼得不行，如果不是工作实在走不开，恨不得立马飞回来。
奇尚语不想让他俩担心，于是接下来又用了好几分钟来安抚他们。
等挂了电话，紧随而来的是爱的红包，奇尚语一阵好笑，还真是没有比这更硬的体贴了。
荒废了大半天，下午奇尚语还是坚持刷了会儿题。
这几天都跟石晓阳一起去图书馆，一下子又变回一个人在家，心里难免有点落差。
两套题刷得他头脑发涨，摸了下额头，感觉体温有点升高了。
随便弄了点吃的垫肚子了，吃了药早早就上床躺了。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奇尚语睡不踏实，夜里感觉整个人像要烧起来，嗓子干得冒烟。想起来喝水，可动一下骨头都是酸痛的。
他裹着被子难受的哼了几声，疼的厉害了就深呼吸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才朦朦胧胧睡过去。
第二天奇尚语依旧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手在枕头边胡乱摸了下，人没起来，手机就放耳边。
“喂。”
声音半死不活的。
“奇尚语，你是不是又严重了？”
好几秒奇尚语才回：“估计是，感觉骨头都在疼。”
“赶紧去挂水。”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石晓阳的声音听起来很严厉，听得奇尚语瞌睡都清醒了几分。
“嗯，马上去。”
石晓阳又问他：“你昨晚吃药了吗？”
“吃了。”
奇尚语老老实实答。
出了好多汗，奇尚语也不敢洗，头发睡得乱七八糟，出门前扣了个帽子。
到诊所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依旧只能在长凳上挤到一个位置。
水挂上了奇尚语才打开手机看着石晓阳昨晚给他发的消息。
问他有没有好点，有没有吃药。
还有今早发的。
问他醒了没。
这让他想到之前自己也这么给石晓阳发消息，现在倒换过来了。
针扎在右手，左手打字笨拙，手指一个个的戳，老费劲。
【才看到消息，现在在挂水了。】
石晓阳回的很快。
【你没吃早餐就去了？】
奇尚语：【挂完再吃吧，太难受了。】
【好。】
只发了一个字，后面就没声了，尽管知道石晓阳的性格，但这种时候心里难免失落。
奇尚语撇撇嘴，昨天两个人一起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头也没地方靠，觉也睡不了。
越想越委屈。
点开和石晓阳的对话框，往对方的头像上戳了几下，想发消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盯了半天才把手机关掉。
没人守着得自己注意吊瓶，奇尚语弯着腰，手臂搭在膝盖上，头埋在臂弯里。不能让自己睡着，默默在脑子里背古诗文。
头趴着看不见周围，但是能听清身边的各种动静。反正跟自己无关，奇尚语集中思绪默背。
直到感觉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下，他才抬起头。入目是石晓阳微喘着气的脸，他站在奇尚语面前，两人一俯一仰，眼神直直撞上。
奇尚语人都傻了，愣愣的看着石晓阳，脑子里背到哪了也记不清了，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石晓阳被他这副表情逗笑，问他：“怎么了？”
奇尚语感觉他那很轻很浅的笑像羽毛划过心脏，心尖痒痒的，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
说完从旁边拿了个塑料凳，把打包盒打开放上去，不用看奇尚语都知道是图书馆附近的那家鸡汤饺皮。
简直是二次震惊，他表情比刚才还夸张，“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挂完电话去的。”
图书馆离这家诊所也不算近，饺皮还冒着热气，奇尚语又问：“你打车来的？这么快？”
“没，就是走得比较快。”
奇尚语这才想起刚石晓阳到的时候，分明还在喘气，那种程度肯定是跑过来的。
这个推测让奇尚语之前的那些委屈都烟消云散了，接过勺子，他一边吃一边小声说：“不用每次见面都那么着急，我又不会跑。”
石晓阳没说话，立身站在旁边，奇尚语挪开搭在扶栏上的手，拍了拍，示意他坐。
两人贴的近，衣服互相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到，奇尚语专心吃东西，石晓阳微微侧身看他。
奇尚语转头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心跳慢了半拍，人有些慌了，佯装愤怒。
“看我干嘛？”
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他头上戴的是一顶黑色的毛绒帽，额前的头发露出来一些，眼睛圆睁，就这么看着石晓阳。
石晓阳抬手去摸他的帽子，奇尚语能感受到他在自己的头上点了几下，然后听见石晓阳说。
“你很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奇尚语继续吃东西，“唔”了声说：“冬天暖和。”
石晓阳点头，帽子摸起来手感很舒服，重点是很适合奇尚语。
吃完早餐，石晓阳把垃圾拿去扔了，回来继续和奇尚语挤在一起。奇尚语今天没打瞌睡，两人就这么安静待着。
医生今天给开的药水输起来挺疼，奇尚语刚开始还能忍，到后面疼得厉害了就“嘶哈”两下。
扎针那只手又冰又僵，感觉半边肩膀都疼麻了。
石晓阳只要一听到他吸气就帮他捏捏手臂，后来看奇尚语皱眉咬着嘴唇在憋，他就起身去找医生，再回来时手里握了一截奇尚语没见过的东西。
离近了看，上面有一些凹槽，石晓阳把输液管小心绕进去卡住，说：“这个可以让药水没那么冰。”
奇尚语心想，那应该跟暖宝宝的功效差不多。
任由石晓阳帮他忙前忙后，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内心还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弄好后石晓阳又坐会去，依旧是后背挨着奇尚语，诊所里人多却不吵闹，药水变热以后手没之前那么痛了。
奇尚语偏头靠着石晓阳，明明不困，头却不想挪开。他轻轻勾起嘴角，闭眼前在心里说，就让我耍一次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