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尚语因为在楼道里蹲着没活动，现在浑身僵硬，手揣在兜里也捂不暖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转过路口旁边的便利店时，石晓阳进去买了两袋牛奶，递给奇尚语的时候是热的。
一只手一袋，暖流顺着手心往上窜，奇尚语舒服得直往脸上贴。
“活过来了。”
石晓阳无奈看着他，“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别再一个人在外面挨冻，感冒刚好你就不注意。”
石晓阳平时从来不会说任何批评或者责怪的话，导致奇尚语根本不知道他带着点严厉的表情会让自己这么心虚。
低着头，他小声辩解：“就是想给你个惊喜，谁让你没看消息，如果早点看到，我也不会挨冻了。”
明显底气不足，话也越说越小声，石晓阳拿他没辙，叹了口气，直接把楼层号告诉他。
“下次来可以直接上去敲门。”
奇尚语得了便宜就卖乖，“其实我也没多冷，就说我运气还不错吧，随便找个地蹲就刚好遇到你，这就是缘分。”
石晓阳看了眼身旁的缘分，领着他往前走，路过几家早餐店时，回头问他吃什么？
这一带奇尚语没吃过，不好抉择，石晓阳也没多说，选了家粉面店，这家开很多年了，味道一直没变过，其他地方都吃不到这个味。
找了座位坐下，奇尚语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石晓阳没说话，视线在对方身上绕一圈又收回来，奇尚语今天这一身搭得特潮，比之前一起去电玩城那次穿得还帅。
日系复古的卡其色假两件工装夹克，里面搭配浅咖色格子衬衣和牛仔马甲，咖啡色的工装裤设计感十足，奇尚语身高能完美驾驭，脚上蹬了双德训鞋，仔细看发型应该也是打理过的。
奇尚语属于那种阳光开朗型的帅哥，等熟悉了才能发现他身上独有的那份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清爽明媚。
阳光但不刺眼，热情但不会灼伤人，就像春天，明亮鲜艳，生命力蓬勃。
石晓阳打刚才楼道里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奇尚语整个人像在发光，偏偏当事人心里对自己这身穿搭的杀伤力没数，一个劲的往石晓阳眼前凑。
大早起来收拾这一身应该挺费时的，石晓阳想起去电玩城那次奇尚语就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个推论说不出口，只说是猜的。
他指着菜单给奇尚语推荐，“他家酸汤面还不错，你可以试一下。”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石晓阳这么说，奇尚语想都没想就要了两碗。面刚端上来的时候除了份量足以外，暂时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吃到后面，奇尚语连汤都喝完了。
石晓阳正准备去结账，见状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
奇尚语是很想，奈何这面份量实在不小，一碗已经饱了。看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石晓阳心口发烫，“那下次再来。”
“行！”
想起之前吃鸡汤饺皮奇尚语也是爱的不行，结完账出来，石晓阳问他：“有超过鸡汤饺皮吗？”
奇尚语思考纠结了半天，然后说：“并列第一吧，因为我都喜欢。”
两人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出来前奇尚语也没多想，满心只有要来给石晓阳一个惊喜，现在惊喜是送到了，计划却一点没有。
他喊住石晓阳，把对方刚才买的牛奶分出去一袋，“一起喝吧。”
石晓阳没拒绝，两人捏着牛奶边喝边走，奇尚语问他：“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石晓阳偶尔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去街上逛逛，漫无目的的走，也会去公园人多的地方坐着听别人聊天。
但那都是枯燥又无聊的行为。
没什么游玩的经验，他实话实说：“除了放假那次，这是第二次和朋友单独出来玩。”
奇尚语表情茫然，“啊”了一声。
石晓阳笑了下，“之前你不是说，只要我想说你都会听吗？”
自己曾经表衷心的话从石晓阳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变味了，奇尚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能让石晓阳主动说的机会可不多，他得珍惜。
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答：“对啊，随时都行。”
石晓阳点点头，呼了口气，看样子像是在做心理建设。“小学毕业那年，我考上了城里的中学，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直到初二的时候才搬来，刚来的时候特别不习惯，感觉不管是生活还是学校都适应不了。明明之前那么向往的，来了却发现适应不了。”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奇尚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奇尚语也跟着扯扯嘴角，但没有笑。“这很正常，换了环境，都需要时间适应。”
石晓阳继续说：“当时转来的初中有晚自习，学习强度也大，我只能全身心的扑在学习上。那时候初来乍到，同学间聊的很多话题我都不懂，又因为性格孤僻，渐渐的也没什么人愿意和我说话，所以到毕业，我都没有交到朋友。”
别看奇尚语平时在乔聿他们面前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一旦遇到正事，他心思比谁都细腻。这会儿听石晓阳掏心窝说这么多，他心里也发堵。
“所以乔聿算是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奇尚语尽量用一种自然轻快的语气问。
石晓阳回答：“对。”
“这么说起来，那我和杨子规就是第二个和第三个了。”
石晓阳目光沉沉的看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奇尚语也就安静等着。
“刚认识那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石晓阳给奇尚语的第一面印象太强烈，夏天、暴雨、皮肤苍白、人又冷漠，这些组合到一起，想忘记都难。
想到这儿，他“哎”了声，说：“其实那天是我先看到你的。”
“是吗？”
石晓阳这语气也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当时乔聿给你介绍我俩，你紧张了吧？”
他可是很清楚的记得石晓阳当时那个表情，说完还拉了石晓阳一把，让人看他模仿，欠欠的。
石晓阳不会真跟他计较，相反，他喜欢看到奇尚语活泼搞怪的一面，鲜活生动，像个小太阳。
“当时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又不认识，很尴尬。”
这倒是没毛病，换作奇尚语也得紧张。
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让人很舒适，奇尚语连之前的疑惑也说了出来。
“和你认识以后，咋俩关系一直没亲近起来，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石晓阳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他，眼睛里复杂又疑惑，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以为你不喜欢和我玩。”
两人对视一眼，两秒后不约而同的笑出来，
“这算什么事儿啊？”
奇尚语有些无语的摇头。
搞半天，是两人莫名其妙闹了个乌龙。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没有石晓阳手腕骨折这事儿，两人指不定现在还不生不熟的处着呢。
石晓阳倾诉他的想法，奇尚语也就不再执著要去哪，临近正午，太阳从云层里出来，驱散了笼罩世界的灰白色调，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尽管风里夹杂着萧瑟的味道，但今天依然是个好天气。
天气明媚，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两人就像散步一样，沿着街道慢慢走。两人挨得近，随着行走时的摆动，肩膀时不时会擦过，分开，又碰到。奇尚语觉得这就有点像人和人之间相处的历程。
他问石晓阳：“现在呢？有觉得好一点吗？”
“很好。”
石晓阳言简意赅，又变回那个话少的高冷帅哥。
奇尚语笑他：“怎么？你每天说话有数量限制啊？”
石晓阳答不上来，从小就话少，这些话也只有跟奇尚语一起的时候才会说，挺神奇的，只要和奇尚语待在一起，就会觉得人生都变得轻松了，整个人也松弛了。
奇尚语特别喜欢看他这种时候的表情，嘴唇会下意识抿紧，眉头微蹙，眼皮垂下来，睫毛长长的遮住眼睛。
和平时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完全不同，能看到属于这个年纪的不成熟的少年气。
石晓阳组织着语言，“我就是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会想说出来。”
奇尚语一脸欣慰，用胳膊肘戳戳他，“就是要说出来啊，你现在这样特别好，如果一直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消化不了的。”
石晓阳有瞬间的恍神，没说开之前，确实好多事他都紧绷着一根弦，如今心头积压的东西渐渐散去，人也轻盈了。
*
他俩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挺长一段，离石晓阳常去的那个公园也不远。
隔着车道，奇尚语指了个位置跟他说：“我初中的学校就在那边，升高中以后就很少来这边了，还挺怀念。”
石晓阳下意识在脑海里比对他转来的初中到这儿的距离，然后想象两人曾经会不会在某个傍晚遇见过，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摇头。
“那要去附近看看吗？”他问。
奇尚语想都没想就答应：“行啊。”
放假期间，学校周围很多店铺都没开门，记忆里排成长龙的小吃摊也不在，奇尚语有点遗憾。
“下次咱们等下午放学来，那时候好吃的多，也热闹。”
他边说边给石晓阳介绍以前他爱吃的店家在哪，味道怎么样，石晓阳安静跟在后面听着，仿佛能透过这些话语看到当年奇尚语的每日轨迹。
学校放假也有人值班，不能随便进去，随便进去，奇尚语往门卫室扫了一眼，保安大叔还是记忆里那张脸，门卫室里那台老电视也还在，大叔正看得津津有味。
奇尚语回头冲石晓阳抛了个眼神，然后麻溜的去旁边烤红薯的小摊买了两个顶大的，烤得流油的红薯回来。
只见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弯腰敲了敲门卫室的小窗，保安大叔险些被他吓一跳，刚要问话就听奇尚语乐呵呵的说：“叔，还记得我不？”
保安大叔挠挠头，“是有点面熟。”
奇尚语殷勤的把烤红薯递过去，趁机接过话茬，“我初中在这儿读的，这不挺久没来，有点想念了，叔你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逛一圈？”
估计是看他眼熟，保安大叔眼神在他和石晓阳身上来回打量两圈，确定两人不是什么不良少年，点头答应了。
奇尚语悄悄在背后给石晓阳比了个耶，把红薯又往里推了推。“叔，刚烤好的，趁热乎的。”
没人会不喜欢奇尚语这种大大方方又机灵的性格，保安大叔接下烤红薯，在他俩进去之前还提醒了两句。
“六点前必须出来啊，晚了我可就走了。”
“好嘞，谢谢叔。”
石晓阳完全是震惊的状态看完全程，最后也只能跟着附和两句谢谢。
校门进去有挺长一段楼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奇尚语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仰头感受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
“阳光好像有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人就该多晒晒太阳。”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被柔光包裹，像叠了层温暖滤镜，清透静默，模糊了周围的场景。这是一种如梦似幻的闲暇时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石晓阳看着他的背影，有瞬间的愣神，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了一下，他的指尖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捻了捻自己袖口。
“干嘛呢？”
奇尚语扭头看他。
石晓阳眼神在他脸上游离，最后移开视线。轻轻笑了下。
“没什么。”
石晓阳继续往前走，他想，在太阳还没落下的每个瞬间都是属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