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挽楼的内部也是乱作一团。
“娘子,不会露出破绽了吧…”常二娘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留娘坚定的声音瞬间缓解了在场人的焦虑。
“那娘子刚刚送的茶饼是?”常二娘问道。
“没什么。”留娘看向晏持离开的方向,又轻声说道,“没什么。”
七日后。
“我已经查了段留在尚书省留存的户籍,段留,原是涿州人士,年二十八。我派人去涿州查了一下,父母从事绸缎生意,她十年前父母出海行商不幸双亡,家里堂伯无德,侵占了所有的田产,她自己依靠着父母留下的遗产过活,七年前因为涿州的店铺发展不错,因此有了本钱到长安开了酒楼。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钱铭汇报道。
“嗯。”晏持看着手里的名册,并没有抬头看他。
“那段留,我们要找人看着她吗?”钱铭半跪在晏持的案前,追问道。
“段留为人机敏,从她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晏持头也不抬地伸手。
钱铭“啊?”了一声,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
“什么东西?”晏持立马甩开手,“我要的是户籍。”
钱铭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几册户籍。
晏持轻轻一扫,喃喃自语:“留……断留。”
“怎么了,少卿?”钱铭追问道。
“没事。”晏持摇摇头,“很少见留字作名字的,有些惊讶罢了。”
晏持将手里的名册摊开:“先查一下第三位花魁花颜娘子的住址,我看册子上写着她极擅制香,户籍也还是在长安造册,你便查一下长安几家有名的制香坊。”
钱铭仔细看着晏持的分析,不免夸赞道:“不愧是晏少卿。”
“找到人再夸也不迟。”晏持将名册收起,“今晚我要再探月挽楼。”
“什么?!”侯玉亭吓得食盒掉落了下来,她顾不得捡东西,直接冲了进来,“你晚上要去月挽楼?”
晏持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正是。”
“你…你…”
“钱铭会与我同去。”晏持继续道。
“啊?”钱铭正捡着东西,一下子愣住了。
“好啊你,你不教晏大哥一些好的,竟带着他去烟花柳巷!我非得告诉我爹不可!”侯玉亭指着钱铭,生气的说道。
“大小姐,冤枉啊。”钱铭作揖求饶,“我可从没去过啊。”
“是我自己要去的,钱铭只是配合我查案。”晏持喝了一口侯玉亭带来的茶,不禁皱眉。
“查案?”侯玉亭一下子冷静下来,“原来是为了查案。”
“那是自然。”晏持放下手中的茶碗,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也想去。”侯玉亭立马坐到晏持旁边,“我也好奇月挽楼许久,听说那里的美女如云,个个能歌善舞,我也想去玩玩。”
“我是去查案的。”晏持无奈道。
“你若不带我,我便修书告诉伯母你喝花酒的事了。”
“你……”晏持的母亲一直对晏持未娶亲这件事耿耿于怀,若是听说他有这方面的需求,非得连夜将长安妙龄女子的画像统统带来,晏持妥协地点了点头,“那你自己不要随意走动,酒楼人多混杂,你自己需要当心。”
侯玉亭甜甜地笑道:“知道了。”
三人在宵禁之前进了月挽楼,正如昨日小二说的那样,晚上的人更多,不少人都穿着官服。
店小二见来人是晏持,立马客气地将三人安排在二楼的雅座,“几位稍等。”
店小二回来的时候,手里带着一个白瓷茶壶,一边倒着一边说道:“我们家娘子吩咐了,若是上官来了,就给您上这壶茶。”
晏持闻了闻味道:“蒙顶茶。”
“上官好眼力。”
侯玉亭刚想拒绝,就听晏持说了一声:“确实是好茶。”她咬了咬嘴唇,有些幽怨地看了晏持一眼。
“怎么了?”晏持注意到她的目光。
“我今日送的也是蒙顶茶,倒不见你说一句好话。”
“月挽楼的东家深谙茶道,你尝尝就知道了。”晏持将茶碗往前送了送。
“她那双巧手可不知道为多少达官贵人煮过茶,茶艺自然了得。”侯玉亭不甘心地喝了一口。
“玉亭。”晏持皱眉,“段娘子虽不是贵族人士,但好歹比你年长十余岁,你总该客气一些。”
侯玉亭想了想,有些心虚地接受了晏持的批评,认认真真地看起表演去了。
“少卿,这是要找哪个美人吗?”钱铭问道。
刚说完,台下便突然停了歌舞。
女子上着青绿圆领襦衫,下着小联珠团花织锦石榴裙,外套薄纱金银线绣制的红色披帛,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出来。头梳惊鸿髻,戴了几只简单的彩色宝石花钿,右右两侧各插了两支金簪。她拨开大堂前的珠帘,让在场的宾客全都屏足了气息。
只是那张面纱完美覆盖住这美人的脸。
“光看身型,便已经知道是位大美人了。”侯玉亭不禁感慨道。
“留娘……”晏持微微皱眉。
她光坐在位子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常二娘适时地挡住众人的视线,她拍了拍手,六位娘子便如同蝴蝶翩翩从不同角度直接飞了出来,手上拿着各色鲜花,冲某位贵客抛了一个媚眼才缓缓登台:“今日乃月挽楼的大日子,各位贵客可上前观看,我们月挽楼每年在浴佛节前都会选举一名花魁,这六位娘子无论从相貌、歌舞、才情均是一等一的佳人。我们会将每位娘子的花牌公布,诸位贵客可写下愿意拍下的金额,高者为胜,时限三日。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拍下?”晏持皱眉。
“这些女子应是处子之身,这拍的可能就是她们的初夜了。”侯玉亭叹了口气,“真是悲哀。”
店小二将纸笔和荷包送到了晏持一桌。
“这是何意?”钱铭问道。
“上官可以将心仪的娘子写下来,将定金放入荷包内,一会儿我们就会宣布第一轮结果。”
“第一轮结果?”晏持反问。
“这几日这些娘子都会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我们会宣布每一位娘子的最高价。若是上官想要换价牌的话,只需交五文钱的笔墨钱即可。”店小二解释完以后,便下了楼。
“要写吗?”钱铭小声问道,他心虚地看了一眼侯玉亭。
“当然。”晏持拿起笔来,写了起来。
“段—留,一块银铤。”钱铭吓得有些结巴,“你写…写…”
“你…”侯玉亭也没想到晏持居然写了段留,“你这是…”
“查案要紧。”晏持将字条和定金塞到荷包中,便继续喝起茶来。
“这…”钱铭看着侯玉亭生气的脸,连忙放下纸笔,“我还是不写了,我也没什么钱交定金。”
“可以。”晏持似乎不在乎这些。
“你喜欢她?”侯玉亭问。
“查案而已。”晏持否认道。
“那这么多女子,为何偏偏是她?”
“因为她有过人之处。”晏持喝完茶,说道。
“难道是因为这茶?”侯玉亭有些烦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下面就已经将六位娘子的名字和第一次竞拍的最高价结果展示出来,但并没有段留的名字。
“她不会是生气了吧?”钱铭问,“但凡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当成娼妓都会生气的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娘。
她手里拿着刚刚晏持塞进纸条的荷包,不见喜怒,款款走来。
“上官今日来,倒是开了一通好大的玩笑。”留娘将荷包递了过去,“这两位倒是眼生。”
“这位是司法参军钱铭,这位是大理寺卿之女侯玉亭。”三人互相点头,便算是认识。
“侯娘子看起来不大开怀,可是月挽楼招待不周?”留娘立即招了招手,“将昨日新得来的桂花酿拿来招待贵客。”
“我不喝酒。”侯玉亭连忙摆手。
“这桂花酿不醉人,长安许多小娘子都喜欢,侯娘子不妨尝尝看。”留娘解释着,将酒杯递到侯玉亭面前。
侯玉亭也不多推脱,小口尝了一下,竟不觉辛辣,于是饮完了一杯,笑着说:“味道真是不错。”
“娘子喜欢便好。”留娘笑着回答,“倒是上官今日的所作所为还望给小女子个解释。”
“我需要花魁。”晏持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