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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圣贤不读圣贤书

    阁内虽说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可无丝毫混乱不合条理之处,柳冥刚一踏入,立刻便有位服饰鲜艳,妆面夸张的老妈妈迎了出来,人还在远处,嘹亮的声音却已传了过来。

    “哟!这样标致的公子还是头一回瞧见呢!瞧瞧这模样,这身段,这气质,一看便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啊额……公子今儿个想玩儿些什么呢?咱们这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呐!您看看?”

    跟着她的指引,柳冥一一看过去,可都是些人间俗物,没什么能吸引他的,不知道江道真怎么看上了这儿。

    老妈妈静静等在一旁,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掩唇一笑,轻舞扇子,眼前所有的人顿时消失了,前前后后,面面屏风犹如荡开的层层波纹。

    所以……

    方才所见……尽是幻像吗?

    柳冥心道有点意思,方才转头,可身侧哪还有人,耳边传来老妈妈的声音,她道:“公子不必问,我已知晓公子要玩儿什么?”

    那他便只需安然等着了?

    老妈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了无踪迹,柳冥也不急,撩起袍摆,席地而坐,百无聊赖之际,余光忽然瞥见四周的屏风。

    除却前面几扇画着山水花鸟之外,其后的几乎大半都绘有人。

    但这也不足为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上面的人似乎会动,盯得久了,不难看出这扇扇屏风画是想借这些人传达给他什么。

    他粗略数了数,约莫有一半之数再讲万物生灵的生老病死,在这一半中,又约有十之五六在讲老与死。

    他不信这就是江道真特意带他出来看的东西,也不相信老妈妈所说这就是他想玩儿的。

    端倪必定还藏在屏风中,他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仔细端详每一面屏风,看得极其认真仔细,用江道真的话来讲就是:若拿出三分这样的勤勉,也不至于学圣贤书学得如刑场赴死般辛苦。

    撇开读书,柳冥做其他事可谓事精神头十足,冲劲势不可挡,不知花了多久时间,一眼望不到头的屏风一一被他过了一遍,中途他也想过算了,但每每想到前面既已看了那样多,舍弃后面得岂不是花了时间又没捞到什么好处,甚至说不定端倪就藏在后面的屏风里呢。凭着这样的信念,他一面也不肯放过,仔细得跟什么似的。

    所以,真正确定这些屏风的确没有端倪之时,柳冥很想毁了这里。

    荧绿焰火在手心里跳得欢快无比,只消一刻,这些可恶的屏风尽可毁在他的手里。

    “且慢!”

    柳冥回头,脸色青白交错。

    他被算计了。

    玄衣女子笑吟吟地自他最初站的地方而来,折扇轻摇,步子不急不缓,神色从容,胜利者姿态呼之欲出。

    “哇!你好厉害,这么快就看完啦?”江道真唰地两声将洒金折扇合上又展开,挡住大半张脸,故作夸张道。

    柳冥道:“你什么意思?”

    江道真笑得更厉害,真心实意道:“啧!夸你呢不领情,你这么短时间就看完了是真不错……”她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我年轻时尚且花了一日之功,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竟只花了三日,厉害厉害!”

    柳冥站在原地没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江道真便也停下来,捂住心口,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哎呀!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难道本座还错了不成,你看不进书,我花了心思才想到这么个办法的,我不仅要考量好你对什么感兴趣,还得考量怎么才能吸引你,更得考量拿出什么来,才能让你学到和书里一样多的东西,这不,短短几日时间,你是不是已然明白了生老病死,万物生长之道啦?本座花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自称良师也不为过了,你怎的还这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柳冥听在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他是一只毫无根基的花妖,修炼起来要比其他人难上许多,是江道真将他养大,授他经文,助他洗经伐髓,才得以修成人形,她成□□着他读书也全是为了削减他身上的妖气,助他早日成仙,如此许多,她不求回报地帮他,他都知道,也很感激……可嘴哪是那么容易软下来的,干瘪瘪道:“你……”

    江道真抱臂而立,挑眉道:“怎么?要谢谢师父啦?”

    “你骗了我,我还要谢你?”柳冥别别扭扭道,“你说是带我玩儿的。”

    这话可就是胡诌,临出门前,江道真就强调了“教”而非玩儿,因而听了这话,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等到柳冥满脸通红,背过身子任凭怎么叫都不理人的时候,她才慢悠悠踱至他身边,变戏法儿似的掏出跟红彤彤的糖葫芦,塞进他手里。

    “甜的,尝尝?”

    柳冥攥着糖葫芦,他年纪还小,哪里抵抗得了这诱惑,先是瞧了眼江道真,然后才慢慢试探着咬下一颗,混合果香的甜味立时充斥口腔,舌尖小心翼翼地品尝,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餍足之色。

    一根糖葫芦下肚,柳冥吃人嘴短,终究是别别扭扭地吐出了那句谢谢,江道真听完只是一怔,随即弯了弯眼睛,认真道:“你不用同我道谢,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她经常这样说,每每柳冥问起其中原因,她总是寻着借口叉开话题,问多了他也就不问了。

    她照样耳提面命地教他,他照样顶着张不情不愿的脸学,日子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江道真没发现他什么都没学进脑子里,她教给他的东西除了当时那一刻记得,事后忘得连影儿也没有。

    “若遇滴血红吊死鬼挡道该如何做?”宽阔的大殿内陈设寥寥,又未曾点上蜡烛,江道真坐在上首,与乌漆麻黑的环境融为一体,雪白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瞧不真切,但含着莫名的威压。下首分两侧站了几名带绯红鬼面的仆从,从柳冥一早到这大殿之时开始算,他们统共没抬上三次头。

    “问你话呢?”

    柳冥缩回露在外面的手指,探进袖袋,指尖触碰到一小册子,只要江道真转头,他便能知晓这问题的答案。

    可今日之江道真不知怎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他,仿佛料定了他给不出答案。

    “怎么?我望着你,你便答不出了吗?还是说……寻不到机会看你那小抄么?”听着话音已经冷下来,柳冥指尖动了动,没吭声。

    黑暗如有实质,重重悬在脑袋顶上,直到脖颈酸得僵硬之际,一只冷如寒冰的手重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江道真眼里没有往日暖如春风又吊儿郎当的笑意,而是被一种深潭般的复杂情绪笼罩,他看不清楚,看不明白,只顾得上想像这副画面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的屈辱。纵然他只是株不知名的花,可那又如何,这就是江道真能强逼着他的理由吗?

    一个念头摇摇晃晃在心底滋长,越长越强壮,柳冥愤愤地瞪着江道真,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

    这不知戳中了她哪个笑点,紧抿着的唇线松了松,微微上翘,只这么一瞬,方才山雨欲来的气氛顿时被冲散,冰冷的手指惩罚似的重重捏了他的下巴,留下块明显的红印。

    印记太明显,她特像那么回事儿地盯着拇指看了会儿,像是怕沾上那颜色似的,柳冥不明所以,但仍被这连串的动作给弄得面红耳赤,浑身腾腾冒热气。

    江道真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拍拍袖子,枕着手边朝门边儿晃边拖着长长的调子道:“你呢,就在这儿呆足两月,什么时候明白自己错哪儿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在这之前,一步也不准离开戏缘宫,明白了吗?”

    戏缘宫就是冥界最有名的一处宫殿之一,江道真生于此地,于此地大战魔族开辟冥界,被万鬼奉为冥界之主,并修立宫殿,由她亲笔提下戏缘二字。另一处名叫万钧塔,取雷霆万钧之意,乃冥界之人历雷劫成仙化神的地方。

    说完不等柳冥回答,离开了戏缘宫,两侧的仆从低着头悄无声息退下去,合力合拢大门,咔哒几声,落下特制铜锁,只有江道真一人能开。

    嘛乎乎的黑顿时演变为伸手不见五指,他犹如处在云端,浑浑噩噩,周遭寂静无声,分不清白天黑夜。

    中途醒醒睡睡几次,只知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天雷震天响,似要将天捅个洞。

    他初时还不甚在意,而后以为是哪位高人在渡劫,可后来殿外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来,方才知道此时此刻被天雷劈的,正是江道真。

    她修为已是最高,已至化神,飞升与否全看自己,还有什么劫可渡?一个隐隐约约让他不敢相信的念头浮出水面,算来算去,似乎他才是最应该渡劫的那个。

    “不……我不要……”柳冥猛地起身,带翻了身前的桌子,一应物什哐哐当当砸了满地,“……“凭什么?我不要!不是的……是我想错了……””

    他点头又摇头,疯子一般,跌跌撞撞跑到落锁的高门边,砰砰砰拍门板。

    无人理会。

    “开门!我要出去!我要见她!”

    “她在哪?谁在渡劫?”

    “人呢!人呢!求求你们了,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