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的日子终于到了。回程的高铁上,程景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挲。林深那句“好啊!去校门口接你!”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种子,在她心底悄悄生根发芽,带着一丝雀跃的期待,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她甚至想象着他站在校门口,清爽的卷发被风吹乱,带着点笑意朝她挥手的样子。**心情是归家的轻快,带着点隐秘的甜。**
手机震动,是王令语发来的消息。
> [王令语]:景宝!几点到站?姐骑小电驴去校门口接你!保证风驰电掣不让你多等一秒![酷]
程景心里一暖,笑着回复了时间。点开林深的头像,那份隐秘的期待让她忍不住想“炫耀”一下,也带着点他们之间特有的、互怼式的分享欲。
> [程景]:王令语说她骑小电驴来校门口接我~[柴犬得意]
她几乎能猜到林深会怎么回——大概率是他们之间那种熟悉的、带点欠揍的调侃。果然,几秒后,回复来了。
> [林深]:哇,真大牌啊程![柴犬吃瓜]
看着屏幕上那只看热闹的柴犬表情,程景非但没生气,嘴角反而弯了起来。**这正是他们之间熟悉的相处模式——他调侃她“大牌”,她回敬他“自恋”或者“幼稚”。** 她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反击:
> [程景]:对啊,大家都很爱我,不行吗?[柴犬叉腰]
**此刻,程景的心情依然是轻松甚至有点小得意的。** 她把林深的话完全当成了他们日常互怼的一部分,甚至觉得这是他变相承认她“受欢迎”。她收起手机,继续看着窗外,期待着即将回到熟悉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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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程景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站在了熟悉的校门口。王令语果然骑着她那辆贴满卡通贴纸的小电驴准时出现,咋咋呼呼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累坏了吧景宝!走,姐带你吃顿好的接风洗尘!”王令语帮她放好行李。
程景坐上后座,抱着王令语的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校园特有的草木气息。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分享着路上的见闻,心情轻松愉快。
就在这时,王令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瞬间从欢快转为一种夸张的、带着强烈不满的愤慨:“哎,对了!景宝,有件事真是气死我了!下午在实验室,林深那个没良心的,可把我膈应坏了!”
程景的心下意识地一跳,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怎么了?”
“他居然跑过来问我!”王令语的声音拔得老高,充满了表演式的愤怒,“‘王师姐,你几点去接程景啊?’ 问得还挺理所当然!”
程景的心悬了起来,夜风似乎带上了一丝凉意。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啊,”王令语继续添油加醋,语气充满了鄙夷和挑拨,“我就随口反问他一句:‘哟,这么关心?你们天天聊天啊?连她几点回来都门儿清?’” 她刻意强调了“天天聊天”几个字,暗示着某种不该有的密切。
程景屏住了呼吸,抱着王令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你猜他什么反应?”王令语猛地拔高音调,模仿着一种极其慌乱、急于撇清甚至带着点嫌弃的腔调,并**刻意加上了一个用力摆手驱赶的动作**:“他当时脸都僵了,慌得跟什么似的,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那你让她别来找我啊!’ **好像躲瘟疫似的!**”
**“那你让她别来找我啊!”**
这句经由王令语**刻意渲染了慌乱、撇清和嫌弃语气**,甚至**附加了肢体动作联想**的话,像一把淬了剧毒、带着倒刺的匕首,狠狠捅进程景毫无防备的心窝!**刚才所有的轻松愉快瞬间被碾得粉碎!**
**“气死我了!”** 王令语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充满了煽动性的愤怒,精准投放关键台词:**“林深他居然对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姐姐说这样的话!好像别人巴巴地赶着贴上他似的!什么东西!典型的白眼狼!景宝我跟你说,这种男的就不能对他太好!你掏心掏肺帮他做实验,指导他写论文,他呢?转头就嫌你烦,生怕你‘找’他!你可得擦亮眼睛,以后离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远点!”**
**“白眼狼”、“巴巴地赶着贴上他”、“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些充满恶意和贬损的词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景最脆弱的心尖上!配合着那句被恶意解读放大的“别来找我”,瞬间将程景推入了冰冷绝望的深渊!
原来…原来在他眼里,她的关心、分享、帮助,都是“巴巴地贴上他”?是让他如此嫌弃、需要被“别来”的纠缠?!那假期里所有的甜蜜互动、那些依赖和暧昧…都成了天大的讽刺!自己在他心里,不仅是个麻烦,更是个不知好歹、倒贴的“白眼狼”?!
巨大的屈辱、被背叛的愤怒和灭顶的悲伤瞬间淹没了程景。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她把脸深深埋进王令语的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被夜风吹散,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心如刀绞的窒息感。**王令语那番充满恶意和煽动性的解读,像最猛烈的催化剂,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和疑问彻底引爆,只留下冰冷的恨意和自我否定的深渊。**
王令语感受到背后汹涌的湿意和程景崩溃的颤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却装模作样地放缓,带着假惺惺的叹息:“唉,好了好了,景宝不哭了,为这种人不值得!姐以后给你介绍更好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小电驴开得更稳了些。一路沉默,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程景心碎绝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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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程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草草洗漱,把自己摔在床上,眼睛又红又肿,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句被无限放大的、冰冷的“别来找我”和王令语愤怒的“白眼狼”、“巴巴地赶着贴上他”。她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捧着一颗真心,却被人如此践踏和嫌弃。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深。
> [林深]: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柴犬探头]
看着这若无其事的问候,程景心底压抑了一路的委屈、愤怒、伤心和巨大的失望,像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她再也忍不住了,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敲打,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屏幕上,字迹都变得模糊:
> [程景]:对不起,我总是习惯于以自己的想法去代入别人的想法,我不知道原来我在心里觉得是关心和鼓励的事情可能在别人眼里可能是过多的打扰和烦恼。我的初心是让你不必像我一样在遇到问题时会感受到很无助,会觉得很泄气,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慢慢的不小心踩过界,给你造成了困扰。
> [程景]:我总是习惯于将心比心,却从来不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觉得好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好,也不可能用真心换真心。我想了好多,以后我会注意我自己的行为,也请你以后少也发除科研以及其他公事的消息给我吧,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误会你真的把我当成姐姐或朋友了。
> [程景]:还有就是我说过的话,还是拜托你帮我保密一下吧,实验室人多杂乱,我只想做好我自己。不过你也放心,不用害怕问一下科研或者其它相关工作的问题,我也会做好我作为师姐的本分,把该教的都教给你。
> [程景]:我就是一个这样古怪拧巴的人,你就把我当成神经病好了。
长长的小作文发送出去,程景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手机滑落在一旁,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痛哭起来。**这是彻底的摊牌,也是绝望的自我防御。她用“本分”划清界限,用“神经病”贬低自己,试图保护那颗被王令语转述的那句恶毒的话和刻薄评价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林深的电话。程景看都没看,直接按掉。接着是微信消息的狂轰滥炸。
> [林深]:????程?程景??
> [林深]: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林深]:什么踩过界?什么困扰?我没有觉得困扰啊!你听我说!
> [林深]: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王令语??她是不是跟你乱说什么了?她在危言耸听!别信她!
> [林深]:程!你接电话!我们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程景没有回复。她太累了,身心俱疲。在泪水和混乱的思绪中,她沉沉睡去,梦里都是那句被放大了冰冷和排斥的“别来找我”和王令语尖利的“白眼狼”、“巴巴地赶着贴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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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景顶着微肿的眼睛走进实验室。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却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林深交汇的视线。她戴上了名为“公事公办”的面具,声音冷淡,眼神疏离,只和林深交流必要的实验参数和操作步骤,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那层因假期频繁联系而滋生的亲密糖衣,被王令语彻底划破剥落,只剩下冰冷的科研关系。**
林深明显慌了神,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蓬松的卷发今天显得有些凌乱,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不安和一丝受伤。他几次想凑近说话,试图解释什么,都被程景那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有事?”给硬生生堵了回去。他能猜到是王令语说了什么,但完全不知道具体是哪句话、在什么语境下被曲解成了这样,更不知道那句“真大牌”的玩笑也被当成了罪证。他像个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的人。
午休时间,程景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复杂的数据点,试图找出异常值。一杯还带着凉意的奶茶突然轻轻放在了她手边。是她最喜欢的芋泥波波口味,加了双份波波,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买不久的。
程景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碰那杯奶茶,仿佛它只是台面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但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波澜。
林深站在旁边,隔着一点距离,有些局促地抓了抓他蓬松却失了些光泽的卷发,声音干涩得厉害:“那个…路过…顺手买的。” 见程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毫无反应,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彻底黯淡下去,默默转身走开了,背影显得格外失落和沮丧。
程景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瞟向那杯孤零零散发着凉气的奶茶。心底那堵由愤怒、失望和屈辱筑成的冰墙,似乎被这笨拙的、带着凉意的“示好”,悄悄撬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那杯奶茶,像一颗在极寒冰面上滚动的、试图融化坚冰的小水滴。**
下午,程景需要搭建一个复杂的多级回流合成装置。各种玻璃器皿、冷凝管、恒压滴液漏斗、加热套和铁架台摆满了实验台。林深默默地凑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在她需要某个尺寸的三通管、或者特定角度的铁夹子时,精准而迅速地把东西递到她手边;在她刚拿起循环水泵的橡胶管准备连接时,他已经提前帮她打开了墙上的电源开关和冷却水阀门;在她踮脚去够高处架子上的干燥管时,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帮她拿了下来,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做得小心翼翼,动作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专注和讨好,生怕再惹她不快,或者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惊扰了她。
程景全程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道谢,但也没有像早上那样冷硬地拒绝他的帮忙,甚至在他递来一个关键的Y型连接管时,几不可闻地、极快地点了下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修复气息。**他的沉默和行动,像细小的砂纸,在试图磨平那道被王令语恶意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信任裂痕。**
傍晚,冗长的反应终于开始平稳运行。程景清理着台面上散落的工具和废弃的包装。林深在一旁默默地整理着试剂瓶,将它们按类别和大小归位。两人之间依旧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冰冷感似乎被这共同的劳作冲淡了些许。程景走到实验室角落的公用小冰箱前,打开门,似乎在找自己的东西。她翻找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从冷藏室深处拿出一瓶包装精致、印着北欧文字的XX牌酸奶(一种程景常喝、口味独特、价格不菲的牌子),看也没看林深,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语调却比之前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化:
“冰箱里有一瓶XX酸奶,不小心带多了。”她把酸奶轻轻放在林深面前刚刚清理干净、还泛着水光的实验台台面上,瓶身瞬间蒙上了一层冰箱带出的白色冷霜,“味道挺特别,你也试试。”
说完,她没等林深有任何反应,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脚步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点,离开了实验室。
林深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先是落在那瓶孤零零、冒着丝丝寒气的酸奶上,又猛地转向程景消失在门口的清瘦背影。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瓶身。刺骨的凉意瞬间从指尖传到心尖,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酸涩和暖流猛地冲撞上来!又酸又涨,带着一种近乎劫后余生的释然。他知道,这瓶“不小心带多了”的、价值不菲的酸奶,绝不是意外。这是程景在厚厚的、由误解和伤害筑成的冰层上,用尽全力、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