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演没持续多久，演奏的都是他们的原创歌曲，一种独属于大学生的青春气息，吸引了很多围观人群。
结束后，顾兮送她回家的路上，常乐差点跳起来。
是祝泊淮的邀约。
车厢里放着常乐最爱的歌，车窗半开，外面的声音熙熙攘攘闯进来。
顾兮笑着说:“恭喜恭喜，终于迎来你的爱情了。”
常乐是暗恋祝泊淮的，他们同是学校优秀音乐生，但祝泊淮属于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宗门长老眼里的天才。要不是因为常乐活泼开朗的性格，认识祝泊淮乐队里的鼓手，她的琴艺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加入他们的。
往日乐观的她突然忧心忡忡，皱着眉，“他居然邀请我下次一起去看歌剧，还邀请我一起排练新曲目……”
“嗯，看出来他很欣赏你的才华了。”
“……我要不要答应，不管了答应。”她自说自话一样，一会儿就把自己说服了。
顾兮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眼里却满是疲惫，把她送回家，自己也回去匆匆休息了，周日又匆忙置办一些家具。突然觉得，自己从国外回来之后就忙的不可开交。
可能因为最近身体和脑子都很累，顾兮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她的床铺的软软的，塞满了玩偶，让她觉得安心。
中午起床时手机突然很多未接来电，顾兮缓缓神，才看清是“QeSer”。
其实就是她在外国的好朋友，也就是陆航说的，那个借用她作品的QeSer。她叫乔娜，是顾兮在国外念大学时认识的，她很喜欢顾兮，性格上跟顾兮也很合得来。
陆航说，他是找乔娜才要到了顾兮的联系方式，是因为那时顾兮病的严重，不想再出现在公共场合，所有的合作和展演等等，她全都推掉，而乔娜也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锁掉她所有联系方式，让她清静清静。
这次打电话给顾兮，是因为她前几天打电话要药，她的药一直是在国外拿的，乔娜认识她的主治医生，拿药方便。
顾兮想回电话，思索一番，她那里现在应该是半夜了，还是不打扰了好。
食欲不高，顾兮也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公司。
仍然和上周一样，不停的测试，但这次的笔触感和之前不同，让顾兮觉得更舒适了。
快要下班结束时，陆扬突然递来一杯咖啡："你的笔触比昨天重了12%。"
“所以？”顾兮挑眉。
“你的饮食、休眠都会导致手部压强变化。”他摘掉眼镜，“这和上周的测试结果有很大偏差，况且我觉得，不符合正常预测。”
“哦。”顾兮好像没多大所谓似的，“有什么影响吗？我还刚想说，这次笔触手感不错呢。”
在上周陆扬察觉到她手抖以后，他就开始查原因，综合了上万种分析，他才做出这次的第二版模拟画布。
他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乌青。
“而且，我觉得你要清楚——每个人习惯不一样，这一点在画家身上更明显。”顾兮抬着头，认真的看着他解释。
陆扬站在顾兮办公桌前，看她的手不断开合着笔盖。
“我综合分析了一些结果，你是在焦虑吗？”他直说。
可顾兮的眼神顿了一秒，他看见了，手上的动作也放慢，可她仍然皱着眉。
“综合分析了什么？”
语气平静的像天外无关的云朵，慢悠悠的飘，却挂在天空下不来。
“上周的测试，你有明显的手抖……”陆扬想接着说下去，但看着顾兮加重的呼吸，就像雨前沉闷的风。
陆扬皱眉。他只是想确认——如果她状态不佳，是否需要调整明天的渲染精度参数。
但明显的是，她确实状态不佳，但不愿意说。
他很乐意帮忙，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顾兮在想什么，她许久不开口，陆扬也只能呆站在那里。
他脑子里猜想了很多，但是猜不出来，像陆航说的那样，人是最大的变量。
大概等到咖啡都凉了，也大概等到公司的大家都下班了，顾兮才终于回过神来。
“抱歉，是我的原因。我是有些个人原因，我会尽力调整的，很抱歉。”
她说这些话时，像是蒙了一层雾，叫人听不清看不清。
而陆扬所听到的是，她还是不愿意说。
陆扬想问清楚，看到顾兮的眼睛，像黑洞一样，要把他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带走。
“今天辛苦了，明天见。”顾兮最后带着勉强的微笑离开，坐进车里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哭，她手边没有药，只能赶快回家。
陆航在车上等陆扬，看到陆扬露出从未见过的表情，他稀奇的不得了。
“哟，遇上什么麻烦了？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你查到过她的病历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个人信息是我想查就查的吗？光是联系她就废了我不少功夫——你不会把人给我气跑了吧？”
陆扬没接他的话，还在推理，推理她的原因。
他甚至让克莱丽娅调出了所有的可能性，可最终的结果，都在证明“焦虑”。
陆扬不是不明白这个，他在不解，为什么顾兮不愿意说。
陆航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再说了，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人家隐私嘛。”
“你也没有跟她有多好的关系，就不要问这么多了，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你那个数据，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陆航不再多说，洗漱完毕就睡觉。
雨天来的悄无声息，敲响推演台前的警示，让他开始格外注意。
顾兮仍然以为吃了药就会变好，但昨天还是失眠了，她气的出去兜风到半夜，结果淋了一身雨回来，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本在办公时间，她却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她也没听到。
“顾小姐，这些方案设计您过目一下吧……”来人把带来的一摞方案放在桌子上，这才惊醒了顾兮。
头晕晕的，像转了一个托马斯回旋，顾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这是什么？”
“陆总说，测试暂时结束，进行下一项目，这些就是组内人员的设计方案，陆总说要给您过目。另外，还有要交给您的画纸和其他画材。”
她还是没明白，但也只能先接下。环视四周，看着窗外还在下的雨，朦胧的看不清时间，而手机上赫然显着下午两点。
八点钟到公司，她来画了一会儿画，然后……好像就睡着了。
顾兮深呼吸一口气，看了几页方案，推门出去打算问陆扬，他掂着什么过来了。
“睡醒了？这是陆航买的，你尝尝。”
稀里糊涂的接下，道了一声谢，转身往回走，却忘了本来要干什么。
陆扬是跟着进来的，看她撑着脸吃糕点，刚刚睡觉时脸上的红印还在。
“哦，对了。这是什么方案？”她指指桌上那一摞。
“模拟画布测试暂时结束，这是对绘画风格习惯的统计，由你过目，如果你觉得像AI创作的话，可以扔在一边，后续交给克莱丽娅集合分系统和。那些画材，是按照你惯用的采购。”
“那你直接找克莱丽娅不就好了，这东西多好看。”
“电子眼没办法分析个人风格。”
“那你呢？分担点？”
“……我不会看。”
这话一听没什么，可顾兮仔细一想才觉得不对，陆航让他接手这两个项目，他本就应该对艺术有所了解才对，总不能连风格都分不出来。
“你……不会看？”顾兮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吧？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懂艺术，但这种……看画，总不能不会吧？”
陆扬沉默，他确实不会，根本不了解。
“嘶……行。什么时候要？”
“还是按照你的进度，另外也需要你的一份作品。”
顾兮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走，他还真的点点头走了。
她醒之后，看看组员设计，或是画会儿画，吃着糕点，完全忘记周身所有的事物，更没有感觉到室温的提升。
陆扬没有下班时就看她有没有关电脑的习惯，但这次出门却看到对面亮着灯，敲敲门再推开，看到的是一地的画稿，还有沉浸其中的顾兮。
不知道她看到陆扬没有，但也许完全不在乎。
“……还不走吗？”陆扬轻声问了一句，顾兮没有回话。
外面还下着雨，风不大，但空气是凉的，像是春季突如其来的降温，把感知到的人，从冬天推到春天，推到夏天。
陆扬看着她画，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儿蹲在椅子上，手臂挥舞着，好像这时候，她才是她。
只是看她皱起的眉头，陆扬忍不住过去看看——这朵云，她改了好多遍。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发现陆扬，这人就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看她扔在桌上的画稿。
“找我有事？”顾兮突然抬头。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你可以不那么辛苦。”
顾兮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已经画了这么多，而且一地狼藉，扔的满地都是。
“啊……哈哈，不好意思，有点沉浸了。”她准备起身收拾一下，陆扬站起身提醒:“外面下雨了。”
这么一说顾兮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糕点已经吃完了，盒子扔在垃圾桶里，可这时候又突然有些饿。
她看着眼前的画面思考了一下，果断关掉电脑收拾东西离开，画什么的，就放这吧。
陆扬也跟着她下楼，走到公司门口，陆扬刚撑开伞，想把她送到车旁，顾兮一溜烟跑了出去，陆扬来不及喊，只能跟上。
走近了才看到，原来只是一个小摊贩。
“老板我要一份。”
陆扬撑着伞站在她身后，看她满心欢喜的买好吃的，跟刚才、跟昨天、甚至上周，完全不像一个人。
“小姑娘就买一份吗？男朋友不要啊？”煎饼的大妈问。
顾兮懵着，还纳闷自己哪来的男朋友，转头看见陆扬站在自己身后撑伞。
“你还没走啊，要来一份吗？你不用给我撑伞，这点毛毛雨不要紧。”不等陆扬回答，她转头跟大妈说再要一份。
陆扬张开的嘴又合上，盯着顾兮，这时候的她，眼睛是亮的，不是黑洞了，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