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要!”

    林颂元一脸惊恐的睁开双眼,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一层层浸透着他的身体,令他在被子里都止不住的发抖。

    惊醒前的最后一幕还在眼前,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晏鹤予癫狂疯魔的样子,以往满含疼惜爱慕的双眼充满血丝,爱怜抚摸他的手掌用力掐着他的脖子,那种窒息和绝望,令林颂元只是稍作回想都忍不住心惊。

    他只能睁着眼睛,愣愣的发呆。

    可这间卧室是他和晏鹤予的爱巢,依晏鹤予的意思,墙壁上按照时间线挂着他们相识相恋相爱,结婚旅行生活的照片。

    晏鹤予是喜欢拍照的人,尤其喜欢给他拍照,所有看过他朋友圈照片的人都说,给他拍照的人一定爱惨了他,才能在镜头里投射出惊人的爱意。

    他曾引以为傲。

    晏鹤予,一个一无所有走到今日抬脚就能撼动A市的人物,付出的努力,具备的天赋,惊人的运气,不言而喻,这样的人毫不掩饰对他的迷恋,林颂元自认是个普通人,他抗拒不了。

    更何况,晏鹤予四年如一日的爱护他。

    他尽情的在晏鹤予的爱意里徜徉,从没想过,这份爱的底色是残酷与冷血。

    他没办法在这间房子里待下去了。

    林颂元捞起一旁的睡袍披上,冷汗还挂在肌肤上,从被子里出来冷的他一哆嗦,他习惯性的就往浴室走。

    以往不是没有自己醒来的时候,晏鹤予是大忙人,管理着那么大体量的公司,他知道会有多忙碌。

    所以早上大多时候他都会在睡梦里被晏鹤予亲上两回,迷迷糊糊叫几声老公,再继续睡他的回笼觉,等睡饱了起来,会拖着些微酸痛的身体,去泡个澡。

    习惯真可怕。

    智能卫浴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水温正好,浴球是他喜欢的味道,书是他床头没有读完的那本,甚至小桌上还有一杯温度适口的甜牛奶。

    林颂元捂住眼睛,不愿相信晏鹤予对他这么好,是为了有朝一日拿他祭天飞升成神。

    梦里他看到了晏鹤予的来历,他本不是此界中人,是历经飞升雷劫的时候被误劈过来的,想要回去,想要重新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他就要重新修炼。

    可他们这个世界已经是末法时代,根本撑不起晏鹤予的修炼,于是天道给予他另一条路,杀妻证道。

    从结果看,晏鹤予大概是快要成功了。

    林颂元默默站了好久。

    寒意一点点从脚底升起,养尊处优多年的人连这点苦都吃不了的。

    他缓缓抬起脚迈进浴缸,继而把自己沉进浴缸底部,感受水流的涌动,带走眼角的晶莹。

    他该怎么办啊。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他和晏鹤予的感情是假的吗?他的生活也是假的吗?

    那什么是真的。

    林颂元举起双手,隔着水波,修长的手指扭曲变形,像梦里濒死前地转天旋的留影。

    晏鹤予,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

    “元元醒了吗?我半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微信,但是他到现在都没回复我,你去看看,如果醒了就不要打扰,如果没醒……看看是不是生病了。”晏鹤予揉着额角,有点自责。

    他看到林颂元对他笑,温柔的问他累不累,他就没有忍住把人抱了,后来林颂元纵容他,任他施为,他就没再忍。

    可能是做过了。

    没回他的消息,要么是生气了,要么是还难受着。

    晏鹤予回想起昨晚的情事,眼神微暗,好不容易压下去翻涌的情绪,他翻出之前助理整理好的拍卖会信息,想着挑两件拍下来,送给林颂元消消气。

    这颗宝石不好,不如家里的成色,这块玉石不够润,配不上元元,这块表有点意思,价格又太低,不显身份……

    晏鹤予挑了一通,没有一个满意。

    他把目光落在保险箱上,这里有个他满意的,但这是他给元元准备的周年纪念日礼物,决不能提前送出去。

    晏鹤予正烦闷着,管家就打电话说林颂元醒了,可能是在泡澡。

    “好,我知道了,别惊动他,但也注意时间,再有十分钟,就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是。”

    晏鹤予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先去买束花,本来就没心情工作,不如回去陪元元。

    把工作交代下去,晏鹤予就拎着外套,大步流星的早退了。

    身后的员工们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有这么爱老婆爱回家不强制加班的老板,你也会感到幸福的!

    晏鹤予公司附近就有花店,从他在这里办公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买花,老板对他的要求了如指掌,所有新鲜的花都优先供他挑选。

    “晏先生,今天的百合很美哦。”

    老板友善的介绍着,并不特别热情,因为晏鹤予不像其他人,他很多时候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晏先生的另一半,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们聊天的内容贯穿古今,横跨东西,纵贯南北,有时聊到海岛度假,晏鹤予就会给包一束热情奔放的花束,聊到精油舒缓有助睡眠,晏鹤予就会包一束薰衣草,他会认真的延续他们曾聊起过的话题。

    林颂元很喜欢,有时候还会借此和晏鹤予玩游戏,看他们是不是有默契。

    晏鹤予今天选了玫瑰和百合,希望元元不要生他的气,或者,少生些气也行。

    回家的时间刚好,林颂元正在擦头发。

    晏鹤予挽起袖子,伸出手接替了林颂元的工作。

    “元元,怎么不回消息,我一早上都心绪不宁。”

    手心下的发丝柔软,像林颂元这个人。

    “可能是意念回复了吧,我记得有回复的。”林颂元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垂着的眼睛无神,身体下意识就要往晏鹤予身上靠,但身体刚仰到一半,他就僵硬的停住。

    他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的和晏鹤予接触了。

    晏鹤予全心都在老婆的发丝还有微微泛红的锁骨上,没注意到怀中人的异常。

    昨晚还是咬的太重了,上了药膏都没有消掉。

    晏鹤予管中窥豹,完全能够想象林颂元衣服下的身体,到底还有多少痕迹。

    他克制的移开自己愈发灼热的目光,免得一会儿又把林颂元按倒,他拿过床头的吹风机,手法熟练轻巧的给林颂元吹了起来。

    林颂元趁机做了几个深呼吸。

    以往他也知道家里都是晏鹤予的耳目,但那时候,他也时常跟他们问晏鹤予,所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他世界观刚遭受重大冲击,还没来得及重建,就见到始作俑者,林颂元实在是有点撑不住。

    主要是,撑不住他对晏鹤予的爱。

    他低落的沉着肩,眼睛不由自主的酝酿出些微水意。

    晏鹤予似有所觉,他悄然从背后抱住林颂元,手臂锁在对方的腰腹,让两人前胸后背紧密相贴,“宝贝,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林颂元喘不上气,他抻着脖子,像是被铁链锁住的鹤,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林颂元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做了噩梦,有点回不过神来。”

    晏鹤予熟悉林颂元的一切小动作,判断出他没有说谎,才低沉的笑出声,鼻尖抵着林颂元的耳畔,亲昵磨蹭,“元元,梦都是反的,要么你跟我讲讲,讲出来就不害怕了。”

    “不说,太丢脸了,你不要问了。”林颂元皱着眉,抗拒道。

    晏鹤予大事小情都习惯让着他,见他不想说,也就不追问了,“好,还困不困,要不我再陪你睡一会儿。”

    林颂元不想睡了,他真的不能闭上眼。

    “不用,再睡就累了,我下去吃点东西。”

    “我陪你。”

    从卧室里出来,林颂元好受多了,至少不用满眼都是晏鹤予和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在餐厅勉强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看得晏鹤予着急,“胃不舒服,让医生来看看?”

    “不用麻烦,我真的没事,”林颂元不想表现出太大的异常,他努力勾起嘴角,“我单纯是吃饱了而已。”

    “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生病很难受的。”晏鹤予轻声哄道,像是面对不爱看医生的小朋友。

    林颂元失笑,“我这么大的人了,有分寸的,对了,我今天想回家看看爸妈,你有时间吗?”

    “有啊,我今天一天都有时间,什么时候去?我去选选礼品。”

    林颂元打起精神,笑说:“你每次都拿那么多,爸妈都用不完。”

    “你我都不在他们身边尽孝,这点礼品算什么,我只担心送得少,他们要跟我把你抢回去。”晏鹤予亲了一口林颂元眉心,才起身去选礼物。

    林颂元目送晏鹤予上二楼,他记得晏鹤予说有个瓷瓶,是个古董,要送他爸鉴赏,不知道是不是去拿那个了。

    他暂时还没办法和晏鹤予正常相处,只能寄希望于他爸妈,希望他们能拖拖时间,给他想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

    晏鹤予笑容从踏上二楼,就淡了下来,他先回了卧室,拿起林颂元的手机,熟练打开微信,果然,自己的消息,他根本就没看过。

    好在,其他消息,林颂元也一并没有看过。

    那到底是为什么?

    元元,怎么突然就开始抗拒他的接触了?

    晏鹤予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只是冷峻,但他眉间拢起时,整个人都添了一丝狠厉。

    他走出卧室,遥遥望向依旧安稳坐在餐厅的林颂元,语气近乎呢喃。

    “元元,别抗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