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的人不陌生,前几天才刚打过交道,正是国内艺术界风头正盛的蓝棋。

    上次蓝棋和她爷爷回去后,内心忐忑的等了一天,都没再收到晏鹤予那边的警告,蓝柏的事情好像随着他出国而消失了,蓝棋当即便松了口气。

    跟晏鹤予和林家对上,绝对不是好事,能将冲突消弭于无形,蓝棋只有满心的庆幸。

    种种情感冲击之下,蓝棋在画室里闷了两天,完成了今年截至目前最满意的作品,想着送佛送到西,干脆就给林颂元送来了。

    她主攻油画,偏好使用秾丽的色彩,画面通常热情奔放,生机盎然,但这幅偏偏不一样,天青,湖蓝作为主色调,细腻的笔触将她第一次见到林颂元的场景定格。

    她想给画命名为《雪山》。

    淡然的,高贵的,圣洁的,高不可攀的雪山。

    就是林颂元。

    只是思来想去还是算了,画作一旦被命名,意义就有所不同,她不能重蹈蓝柏的覆辙,前车之鉴都逼到国外去了,她还想在两地开花发展呢。

    画作精心装裱包装,蓝棋提着袋子来到了林颂元的画廊。

    画廊常年有开放的展区,工作日的时候人流也不少,星星点点的人站在画前静静观赏,好像时间都慢了下来。

    蓝棋秉着学习的态度逛了逛,心中早有腹稿的念头愈加完善,坐到会客室的时候,看着干练优雅的曲歌,心里面上都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曲经理,我想和你们老板谈谈合作。”

    “久等了,蓝小姐。”林颂元驱车过来,将近一个小时,他觉得有点怠慢人,但蓝棋显然不介意,见林颂元推门进来,立刻起身笑脸相迎。

    “是我贸然上门,林总不觉得我不请自来就好。而且还有曲经理作陪聊天,我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林颂元笑了笑,“蓝小姐客气,快请坐。”

    寒暄过后,林颂元直切主题,“电话里说的不是很清楚,蓝小姐说有合作介绍,是指?”

    提到自己的专业,蓝棋从容淡定,没有卖关子,“是我的同门。

    除我以外,他们也大大小小在国际比赛上展露过头角,只是国内没有什么宣传和名气,我这次回来也带了些任务,遇见林总,可以说是打瞌睡来了枕头。”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蓝棋的意思大家都懂了,曲歌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既能达成业绩,又能打开画廊知名度,她看了眼老板,笑道,“蓝小姐可否详细说说要求呢?”

    蓝棋有备而来,拿出平板给两人讲了起来。

    在商言商,林颂元撑着手听曲歌和蓝棋你来我往的磨合同细节,因为人数众多,蓝棋作为代理,有些事情也得回头再议,因此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定下初稿。

    眼看时间不早,林颂元便想跟晏鹤予说一声他晚上不回家吃了,蓝棋带了这么大的单子来,于情于理,他也该请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晏鹤予半小时前就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只是他进来谈事情时调了静音没听到,赶紧给人回了消息。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晏鹤予都没有回复,林颂元只好又把心思转回到眼前。

    正事聊完,蓝棋从身旁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的严严实实的物体,林颂元接触这行久了,下意识就觉得蓝棋拿出来的是一幅画。

    如他所料,是画,只是画里的人,他没料到。

    竟然是他自己。

    林颂元很少从画作里看自己,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蓝棋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从拿出画的那一刻就看着林颂元,见他没有反感,才为自己辩解两句。

    “可能是这行干久了,有些职业病,看见美好的事物就想记录下来,这幅画几乎是一挥而就,犹如神来之笔,都容不得我细想就完成了,画完才意识到此行不妥。”

    “但我又舍不得将画销毁,思来想去,最好的结果还是林总能不怪罪我,收下这幅画。”

    林颂元虽然有些意外,但能感觉到蓝棋没有恶意,在对方的叙述中,这幅画更是完全的意外。

    他知道艺术家们都把自己的作品看做孩子,让蓝棋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再亲手销毁,确实不会好受。

    只是收下这画,放在哪儿呢。

    给晏鹤予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心思转念之间,林颂元目光落在画上,微笑道,“情有可原,毕竟也是心血之作,蓝小姐能告诉我这幅画的存在,就已经很坦诚了,只是这幅画,我没看到它的名字,是还没有取名吗?”

    “名字有特殊意义,我想还是您来取。”

    “什么特殊意义?”

    林颂元闻声回头,晏鹤予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锐利双目锁定着蓝棋,身边跟着一脸苦相的曲歌。

    曲歌不仅脸上苦,嘴巴里也发苦。

    会议室里没有打印机,她就是出去打印个文件,谁知道会撞上老板对象,老板对象来就算了,还一脸捉奸的表情,曲歌想拦都没拦住。

    林颂元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安抚的看了曲歌一眼,缓缓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在开车。”晏鹤予被林颂元耳提面命多次,开车的时候不许走神回消息,但不回消息可以,内容他还是照看不误,因为那会儿离画廊不远了,他就没停车回复。

    跟林颂元说话的晏鹤予无形中便消掉了冷漠的外衣,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感觉了,蓝棋惊诧于晏鹤予的改变,但下一秒她就觉得理应如此。

    如果林颂元对晏鹤予的影响没有那么大,那也就不会有之前的事情了。

    “我们在说画作的命名,”林颂元给晏鹤予指了指会议桌上的画,“画作的名字是有特殊意义的,蓝小姐让我自己取名。”

    择日不如撞日,晏鹤予来都来了,这点小事肯定是不能瞒着他的。

    林颂元牵着晏鹤予的手,跟他十指紧扣,“我现在把这个命名的机会交给你,你来取名,怎么样?”

    他微微仰着头,漂亮的上目线水波盈盈,楚楚动人,总之,在座的男士女士都有点受不了。

    蓝棋和曲歌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什么现场教学,首当其冲的晏鹤予也没比他们俩好多少。

    本就偃旗息鼓的不满这会儿也都化作绕指柔,在林颂元牵着他手晃啊晃的时候,跟着一起荡漾了。

    晏鹤予深深看了林颂元一眼,又看向画,几乎没怎么思索,就说了一个字,“雪。”

    纯洁无瑕,美丽无双。

    林颂元在他心中,就是雪一般美好剔透的人。

    蓝棋嘴唇微动,想赞叹出声,又自知场合不对,这会儿应该轮不到她说话,只能看向曲歌转移注意力,只见曲歌一脸感动,随时准备为老板夫夫鼓掌。

    蓝棋:“……”

    不愧是高级打工人。

    林颂元眨眨眼睛,“雪花的雪吗?”

    “嗯,也是雪山的雪,雪夜的雪,和雪有关的美好的一切。”晏鹤予垂首温和的对林颂元说。

    “好吧,算你有水平。”林颂元歪着脑袋,想到了很多他和晏鹤予一起度过的日子。

    他们看过阿尔卑斯的雪山,滑过瑞士的雪,在山上的民宿木屋一起听篝火和雪落的声音,在玻璃花房的顶部见过雪一层层铺满,在洁白的世界里相拥。

    很美好的回忆。

    “那就叫《雪》。”林颂元拉拉晏鹤予的手,回头对蓝棋说,“谢谢你啊蓝小姐,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蓝棋受宠若惊,“你喜欢就好。”

    晏鹤予虽然还是不待见蓝家的人,但也不会拂林颂元的面子,“生意谈完了,一起吃个便饭?”

    虽然蓝棋挺想和林颂元吃饭,但该有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蓝棋婉拒道,

    “今天贸然过来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回去确认。

    下次我请二位,A市有家老馆子还是很好吃的,我在国外都经常想念。请允许我留个悬念,等下次见面揭晓。”

    林颂元和晏鹤予对视一眼,对她经常想念的老馆子有些存疑,毕竟留子能有什么好舌头呢。

    杨驰在遥远的B市打了个喷嚏,身边的助理赶忙上前,“杨总,您没事吧?包里有感冒药,用不用来点?”

    “没事,可能有谁想我了。”杨驰揉揉鼻子,自信道。

    送走蓝棋,又交代曲歌一些事情,林颂元就跟晏鹤予回家了,画也一起带着,本来想留在画廊摆两天的,好歹也是名手蓝棋的作品呢,但晏鹤予说什么也不肯,手段强硬给拿走了。

    “这画就放在书房,给我提神醒脑用。”

    林颂元脸上一烧,什么“提神醒脑”,他才不觉得一幅画有这种功能,他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行,我还想放卧室呢。”

    “你确定?”晏鹤予挑了挑眉,“那我们睡觉的时候……”晏鹤予停顿了一下,引出无限遐思,“我会以为自己……”

    “在亵渎雪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