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予若无其事,满眼心疼他的样子,让他直犯恶心。

    做梦是一回事,直面伴侣的恶意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想到半个小时之前,晏鹤予这张会嘘寒问暖的嘴巴,说出过什么话,林颂元就是有再多的感动,也都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碎掉了。

    他此时此刻,见不得这张朝夕相对的脸。

    林颂元垂下眼睫,脑袋扎在晏鹤予肩头,躲了躲他的吻,像是不好意思,连带声音都轻轻的。

    “我真的没事,可能是出来之前看了一会儿文件,又开夜车,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晚上开车了。”

    晏鹤予眉头皱起,“司机呢,我出来之前不是跟他说过今晚加班吗,他私自走了?”

    “是我让他走的,”林颂元从晏鹤予怀里退开半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要迁怒司机,是我突发奇想要自己来接你。”

    晏鹤予的火气被灭了一半,剩下一半里掺着对自己的懊恼,秀恩爱什么时候不能秀,折腾林颂元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沉吟半晌,轻声道,“知道了宝贝,下次还是在家里等我吧。”

    他又看了看林颂元的脸,还是没有多少血色,他琢磨着还是要赶紧回家,叫医生过来看看。

    林颂元的状态很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他抓着林颂元的手紧了紧,心里有股莫名的慌张。

    因为实在不放心林颂元的状态,回程的时候,晏鹤予主动抢了驾驶位,“我没喝酒,我来开吧。”

    林颂元乐得轻松,他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晏鹤予本打算路过医院的时候,陪林颂元进去简单查查,可林颂元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他又舍不得把人叫醒。

    这一犹豫,就到了家。

    晏鹤予下车想去副驾抱人的时候,林颂元已经自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了,晏鹤予只能伸手扶他一把。

    林颂元看了一眼,就随他去了。

    虽然晏鹤予没喝酒,但身上烟酒味道不轻,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林颂元出去一趟也准备洗洗。

    若是往常,两人肯定就一起洗了,说不定还会在浴室里做一些成年人喜欢的事情。

    但现在林颂元不想和晏鹤予待在同一个空间。

    “你先洗吧,我回房间等你。”

    晏鹤予知道林颂元今天有点不舒服,也不勉强他,给他倒了杯温糖水放手里捧着,看人好好在沙发上坐着,才进浴室。

    林颂元喝了点水,转身就进了客卧的浴室简单冲了冲。晏鹤予进卧室的时候,林颂元头发都吹干了,躺好在床上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鹤予总觉得今晚的林颂元很虚弱,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几分无力感,像是变了个人。

    他跨步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将躺得板板正正的人搂到自己怀里来,温热的身躯散发着淡雅馨香,晏鹤予埋首在林颂元颈窝,认真的吻了吻。

    突然他动作一顿,像是在确定什么事情一般,顺着林颂元的脖颈一路吻到耳畔。

    幽深的眸子卷起风暴,晏鹤予不明白,林颂元为什么去客卧洗澡,为了节省几分钟?

    还是为了躲他?

    林颂元闭着眼,任由晏鹤予对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甚至有一种身体熟悉流程而产生的困意,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习惯的力量。

    这感觉像是把他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习惯晏鹤予的拥抱亲吻感到幸福,一个厌恶晏鹤予的假面感到恶心,两种想法在脑海争夺主导,最后惜命的想法压倒了一切。

    他不能让晏鹤予起疑,不然凭借晏鹤予手眼通天的能耐,他必死无疑。

    林颂元忍着不适,转身抱住了晏鹤予,整个人都往晏鹤予怀里蹭了蹭,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晏鹤予胸口,仿佛困到极致而带着几分软糯的声音求饶道,“我好困了,快睡吧。”

    晏鹤予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依旧是闭着眼睛,刚才还像瑶池仙子没有人气,这会儿就又像个香甜可口的小蛋糕了。

    这是他熟悉的林颂元,晏鹤予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声音低哑,“好,睡吧宝宝,晚安好梦。”

    最后一个吻落在眉心。

    林颂元不安的动了动眉毛,心道好梦难得,不做噩梦就已经千恩万谢了。

    这一晚果然不好过,梦里一场血腥大逃杀,甚至林颂元明知自己在做梦都逃不开,无数血盆大口追着他咬,逼真的痛感让他不得不拼命奔跑。

    临近清晨才才一转梦境,出现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小蛇很乖,缠在他的腿上竖着身子对他嘶嘶叫,不等林颂元弄明白什么意思,梦境碎掉了。

    他睁开眼睛,医生在他床前,对他吹了声口哨。

    “林少,又见面了。”

    他们家的家庭医生徐劲松,见他醒了,冲他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可惜的说,“上次半夜来的,都没跟你打个招呼。”

    “这有什么,见你又不是好事。”林颂元恹恹的,这觉睡得还不如不睡,累的他精神都提不起来。

    晏鹤予在旁守着,见林颂元这个样子,忙问医生怎么回事。

    “还是老样子,有点累,还有点情绪焦躁。”徐劲松不明白,林颂元这样的人生赢家有什么好压抑自己,给自己搞焦虑的,甚至都有点躯体化了。

    不过这些他没当众说,想着等有机会,单独和林颂元聊聊。

    病情看罢,徐劲松一改专业模样,吊儿郎当的脱了白大褂,喊林颂元快起床,“快起来吃早饭,你不吃,晏鹤予就不吃,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吃。”

    “……徐叔知道你在病人家里这么作威作福吗?”林颂元咬牙切齿。

    徐劲松拍手一笑,“这不就好了,少在那儿忧郁,快起来!”

    晏鹤予笑着打断两人拌嘴,叫管家带徐劲松去餐厅,“表弟想吃什么只管跟厨房说,我和颂元一会儿就去。”

    徐劲松笑着跟管家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晏鹤予拿起旁边的家居服,准备给林颂元穿上。

    “我自己来吧。”

    又不是事后他懒得动,也没生病动不了,他抢过晏鹤予手里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给自己穿好了。

    穿得太着急,衣服反了。

    林颂元:诸事不顺。

    晏鹤予倒是高兴,哄着林颂元,“没事,交给我吧。”

    这事儿晏鹤予常做,交给他来确实没问题,林颂元伸伸手臂,伸伸腿,晏鹤予就给他穿好了。

    “洗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去吧。”

    晏鹤予说的准备,是牙膏都给他挤好了。

    林颂元被迫享受,这会儿心里不觉得甜蜜了,开始洗脑自己晏鹤予别有用心,大老板干这种小事,能为了什么,谋财害命呗!

    好像这样洗脑多了,心口就能不疼了一样。

    下去吃饭,徐劲松面前摆着八个盘。

    “徐叔不给你饭吃啊?上我们家来进货。”林颂元嘴巴损得很。

    徐劲松丝毫不受影响,“对啊,你也知道我们这种穷亲戚,就是要上大户家里打秋风的,你不会连口饭都不让吃饱吧。”

    说完,徐劲松往嘴里塞一个虾饺,那虾仁又大又鲜美,好吃得他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

    林颂元:“……”夸张了哥们。

    众所周知,正常人是没办法打败二皮脸的。

    晏鹤予见状搂过他的腰,拍拍他后背,轻声细语的哄,“好啦好啦,别生气,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端来。”

    林颂元哼了一声,跟徐劲松攀比,“吃海鲜粥。”

    晏鹤予高兴了,他浑身骄纵气的宝贝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