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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他这句话的落下,破妄已将他二人的本命剑悉数斩断。
本命剑与神魂相连,本命剑破碎,无异于神魂被生生撕裂了一块。杨明华和张敏行也因此受到重创,摔倒在地。
慕容道已然对这二人没了半点怜惜,破妄剑自是明白主人的心意,悬在二人头顶,散发出冷冽寒光。
“今日种种,均事出有因。念你二人心系同门,本座饶你们一命。”
“但你二人既已被逐出云天宗,日后便不许再修习我云天宗术法。本座亲自废去你们的修为,自此百年师徒情分尽断。”
话落,两道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两人的身体。
云天宗掌管戒律堂的长老不愿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连声喊了句:“宗主,手下留情。”
慕容道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宽袖下捏着剑诀的手微微晃动。剑气游走至丹田,一通乱搅,两人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两人丹田破碎,灵气外泄,痛得蜷成一团,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去阻止姬昶抽取小师妹的神魂了。
张敏行忍着痛,往杨明华那边爬,他紧紧攥住杨明华的胳膊,指甲几乎嵌入骨肉,喉腔挤出一抹苦笑,道:“师兄,仅是丹田被搅碎,就已经这么疼。你说,小师妹该有多疼啊。”
杨明华的眼睛里涌起一层水汽,他不想将脆弱的情绪暴露在外人面前,只回了他一声低笑。
他们没有刻意收着声音,在场的皆是修士,纵是不想听,两人的交谈仍一字不落被听了进去。
地上的那两人,明明在笑,却平白让人觉得凄凉。
莫名的,云天宗的一众弟子红了眼眶。可对上宗主的冷若冰霜的目光,却无一人敢言语,更无人敢上前。
他们害怕落得和这两人一样的下场,毕竟连慕容藉都不敢当众忤逆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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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结界内,虚空之境的一众,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云天大陆的修士已经齐聚在结界外,与他们仅仅一界之隔。
男人还在奋力击打着结界,他身后那群一边帮忙、一边看热闹的所谓‘魔修’发现了些许异样。
“我怎么感觉结界之内有什么力量在阻止我们把魔气往外输送?”
“我说怎么运功越发滞涩了,这虚空之境的结界真他娘的邪门,只能进不能出也便罢了,还弄些乱七八糟的阵法作甚?”
“放屁,谁说只能进不能出?三年前,不就——”
“啊——”
话没说完,被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打断。随即,扑通一声,男人从半空摔到地面上,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很痛苦。
虚空之境里的这些人,始终搞不明白这个奇怪且强悍、能够借助魔气修炼、还能散发出灵气给旁人修炼、被人称为‘闻大人’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因为是头一次遇见他失控,也就不敢凑得太近,生怕被这种强大的力量波及。
一群人凑过来,以男人围成一个半圆,又担心被误伤,集体退了几步后,议论纷纷。
“闻大人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被结界的力量反噬了?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如果闻大人死了,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能蹭他的灵气了?没有灵气辅以修炼,那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虚空之境里浓郁的魔气完全吞噬的。”
说这话的,是一位面容清隽、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他不是魔,而是彻彻底底的人族修士。
他叫聂清,寻仙大陆蓬莱洲的继承人。
只因触及了族中某些人的利益,便被人在继承大典的前一晚,将他扔进了这个传闻中由上古神创立,关押着万千魔物的地方。
虚空之境,会日复一日的产生适合魔物修炼的浓郁魔气,是魔族的欢乐场,也是修士的无边暗狱。
他那些同族,是存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决心的。
聂清也原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虚空之境内竟然有可以自由吞吐灵魔二气的奇人所在。
这也是他能够在虚空之境内苟延残喘两年之久的原因。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那些误入、亦或是被投入虚空之境的修士,就是靠着闻大人的灵气,才在这虚空之境内生存下来的。
“那如果这样的话,以后这虚空之境中,岂不是只有我们纯正的魔族将士了?”
“那岂不是连逗趣打架的人都没了?不行不行,那可真的要无聊死了。”说这话的,则是真正被封印在虚空之境里的魔物。
在经过万万年的无聊封印生活中,他们早已经和虚空之境内的修士达成了短暂的和谐共处。
在纯正魔物的眼中,这些时不时闯进来、亦或是被投进来的可怜虫则是他们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唯一的乐趣了。
借此,他们还能听到三个大陆上发生的新鲜事。时间一长,两方倒也能做到和平共处。
不似结界之外,仙与魔,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是的,虚空之境内,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般只有魔物,还有很多误入、亦或是被扔进来的修士。
但总的来说,无论是魔、还是修士,虚空之境的那道结界都很一视同仁——只许进,不许出。
虚空之境内,唯一的特例,就是闻大人。
他不是寻常的修士,身上也没有魔族的血脉,但他却能够自由吞吐灵魔二气,是虚空之境中最为强悍的存在。
...
安静了一片刻后,在场的诸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得出一个结论——无论如何,闻大人不能死。
聂清扫了一圈和他一样的人族修士,说:“虚空之境里的魔气日复一日的浓郁,如果不是有闻大人散发出来的灵气支撑,我们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所以,我们得救他。”
得到其他人的认可之后,聂清壮着胆子,一步步挪上前,问:“闻大人,你还好吗?”
被他们称作‘闻大人’的男人,四肢百骸都在痛,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匕首,生生把他的身体分成了无数碎片。
察觉到外人的靠近,他手肘撑地,抬起被血色充斥的眼眸,冲来人冷冰冰开口:“走开,不要靠近我。”
男人还记得很清楚,她离开虚空之前,交代他不要伤害到大家的话。
当即,聂清止步不前,连刚刚迈出、又不曾落地的左脚都动弹不得。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他控制一样。
聂清曾试图落下他的左脚,可这个念头刚起,他就感受到一阵血肉灼烧的隐痛感,仿佛他再坚持下去,他的身体将会被那股无名之火烧到爆裂,继而炸开。
意识到这一点后,聂清面无血色。
他不再坚持靠近,顺从男人的意愿逐步退去。直到重新退回到人群,那种莫名的灼烧感才逐渐消散。
他正准备松一口气,忽然听到有人对他说:“聂大哥,你的脸怎么了?”
聂清心里咯噔一下:“我的脸,怎么了?”
“裂...裂开了。”那人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聂清强行压下心里的慌乱,双手抚摸自己的脸。
不算细腻、但勉强可以算得上光滑的肌肤触感完全消失,他此时的脸,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痕,摸起来坑坑洼洼,像用碎片修补起来的花瓶,也像干涸了许久都不曾见过湿润、继而皲裂的土地。
人群之中,有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他们只看到了聂清试图凑上前,又被看起来百般痛苦、却不近人情的闻大人喝退。
除此之外,再没看到任何信息。
聂清也说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把他的感觉重新讲述了一遍。
一时间,落在男人身上的注意力,悉数转到了聂清身上。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大人说出那句不让我靠近的话后,我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一般。
我试图继续往前走,可我的腿完全迈不动步子,身体里的血液也像是沸腾的开水,变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
那种感觉很可怕,我不敢在继续往前走,只好遵从闻大人的意愿退回来。回来之后,我的脸就变成了这样。”
聂清表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对自己毁容的事情毫不在意。实际上,他内心都快慌张死了。
没来虚空之境以前,他可是蓬莱洲公认的美男子呢。来了虚空之后,要什么没什么,勉强维持生计的灵气都得靠沉睡的闻大人提供,他这才日渐消瘦。
可他不想让这些人笑话,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嘈杂的议论声中,一道沙哑、昏沉的声音从队伍后方响起。
“是神谶术。”
说话的这位,是一位魔族的长辈。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封印进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因为平时不喜交谈,也不爱同旁人打交道,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哑巴,唤他一声‘哑叔’。
哑叔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道佝偻、苍老,周身散发着浓郁魔气的背影。
“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原来他会说话啊。”有人感叹。
“神谶术是什么?”也有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