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无法标记的关系 > 匿情
    我其实不大喜欢ktv,ktv对我而言有着不好的回忆。我总能想起我哥没来的那天。

    可是同学们又非常开心,勾肩搭背地在狭小的包厢里唱着《海阔天空》。并不标准的粤语反而让这歌格外真挚,没有炫技,没有装b,只有热泪盈盈的他们。

    桌上是大家精打细算合资买的45元一杯的茶水。说是要成为大学生的大人了,可旁边依旧是辣条和各种小零食。

    人们不是常说,谁都觉得高三苦,大家回忆的都是高三时和同伴们在一起的时光。

    明明只喝了茶,却像是喝醉一般的大强搭上我的肩膀,拿着麦克风说:“景啊——我们的景宝啊——”

    “我还没死呢,”我推开他的胖脸,“等我死了你再这么哭。”

    大强却死死抱住我不撒手:“诶不是,什么死不死的,你可是我们班包考985的人啊,你要飞得越来越高了,我舍不得和你异地啊!”

    大家起哄,说大强在高考结束后终于袒露自己的心声了,大强像赶老鼠似的驱散他们,直说自己喜欢的是隔壁班的珍妮儿。

    瞧瞧,人家明明叫做珍妮,非得给她加个爱称“儿”,珍妮儿其实也被邀请来了,缩在角落里羞红了脸。

    好清纯靓丽的画面。

    每一部青春剧的结尾里,应该都有这样懵懂暧昧的氛围。

    可惜我的青春没有懵懂,没有暧昧,只有斩钉截铁地道破爱恋的心思。我收到的十几次表白,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给的理由是老师喜闻乐见,实际虚假无比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讨厌模棱两可的暧昧,我讨厌暗恋,我讨厌我哥和那个人走的那么近,所以我喜欢“借口”。

    我喜欢秋天,冬天,因为我可以借由取暖的名义与我哥拉手;拆了遥控器以后说空调不制热,于是和我哥睡在一起。

    “借口”在暗恋期格外好用,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就像大强用“我们也许没有时间再见面”为借口,拉着我一起唱《好兄弟一辈子》,让那些人拍下来留作纪念。

    响亮的音箱穿透我的耳膜,让我感觉头晕目眩。大家唱啊,跳啊。一包又一包的小零食被拆解吃尽。

    余音结束后,ktv的时间也到了,大家收拾东西,前去吃饭的地方。

    好巧不巧,大强选的地方正是倩子姐的店,倩子姐看见我来了,很热情的打招呼,刚好她们在做活动,用学生证可以抵八折。

    大强竟然问了一个特别没良心的问题:“这八折能叠加吗?”

    好家伙,也亏他会算数,我们这一桌10个人,所有人都带了学生证,八折叠八折,干脆让她直接把后厨送给我们,我们自己拿食材去做饭得了。

    大强这一提问也遭受其他人的调笑,直呼他算盘珠子都崩到他们脸上了,在我们这说说笑笑的氛围里,菜一道一道地上。

    我其实有点挑食,准确的来说,是胃口被我哥养叼了。吃饭必须得荤素搭配,肥肉不吃,葱不吃,内脏不吃,花椰菜不吃等等。

    其他人见我把米粒大小的葱花调出来,又分离肥肉,便说:“那你要是出国留学咋办啊?我们景哥不得在国外饿死了?”

    “我不会出国的。”我淡定地回答。国内有我哥,我出国干嘛。

    “要是做交换生呢?景哥你外语这么好,出国玩玩也行啊,不然浪费了。”又有一人说。

    我立马戳破他:“你是想出国,然后让我当你的翻译吧。”

    那人乐呵呵地挠挠头发:“被你发现了。”

    大家这样开开玩笑,一顿饭也就过去了。

    我们穿着彰显我们年轻人的服装,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每路过一个街角,就有一位脱离我们的队伍要回家去。

    我们在“拜拜!”“有缘再见!”的回复中度过属于我们的最后半小时。

    那句“有缘再见”其实很残忍。

    因为我一直认为人的缘分是有定数的,我们之前有相见的缘分,但不一定有重逢的缘分。

    我望着惨白的月亮,似乎在诉说我们将来的相思之苦。总有大人对我说:“珍惜你现在的青春吧,将来不一定能再见面了,算了你们小孩子哪会懂这些。”

    我们怎么会不懂呢?我们早在一开始就尽可能地珍惜着这段时光,可惜人生哪能没有遗憾,现在就是我们的遗憾。

    分别到最后,剩下的同学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最后留下我和大强。

    在一条十字路口,我知道大强要去对面,而我要继续直走。

    大强对我拱了拱手:“再见景哥,大学了咱们继续互相骚扰。”

    “得了。”我挥挥手,“大学再见。”

    “嗯。”大强转身的瞬间,我看着他的眼角流下月光。

    所以我一直认为,月亮很残忍。无数的诗句在用月亮去诉说离别,此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回到家时,我哥正在看电视,他发现我回来了,赶紧起身迎接我。

    我哥走到我面前,取下我的斜跨包,温声问我:“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我低头回答:“嗯。”

    我哥立马发现我的不对劲,微微屈身,捧起我的脸:“小景你不大开心?”

    我的视线瞥到一边的餐桌上,依旧不承认:“我只是想到我跟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有一点点难过而已。”

    “果然还是小孩子呢。”我听见我哥轻笑一声,摸着我的脑袋说,“我们家小景真善良。”

    我想反驳他。

    我已经成年了,步入十八,有自己的理想和分辨能力,我怎么还算是小孩子呢?

    而且说我善良,善良的弟弟会对你想入非非吗?

    不过我不说,因为我现在贴着我哥健硕的胸口,柔软的触觉让我不想离开。

    我小声问我哥:“那你呢,你会离开我吗?”

    我哥的身子明显愣了一下,陡然失笑:“我?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我哥的声音真的很温柔,我爱他的声音。小时候我哭泣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声音安慰我。

    “如果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也不会离开我吗?”我拽紧他的衣服,像是要把他的褶皱都抓出来,我是那样的用力,深怕他看不出我的害怕。

    我需要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一个,我无论对他做什么,都能心安理得的回答。

    我承认我自私,我不像我哥说的那样善良,但我哥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把我当正在撒娇的可爱弟弟,抚摸我的后背安慰我:“小景呀,你能对我做什么呢?我答应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凝望他。

    就像凝望那轮冷酷又绝情的月亮,只不过我哥不是月亮,他有温度,他的手掌心温热,触摸我的地方滚烫。

    我喝下滚烫的沸水,将我的心脏烫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像是我哥最爱的马蹄莲。

    其实我在beta里算高算壮的了,如果不是知道我没有信息素,很多人都会以为我是alpha。只不过我哥比我更高,更壮,历经风雨的面容英俊中带着成熟的气质。

    是我这位前一秒还在伤感青春离别的青少年无可比拟的。

    只不过这样的人,现在用温柔的声音在哄我,我心满意足地张开手臂说:“今天走的好累,我不想走路了。”

    我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笑着说多大人了,手臂却穿过我的腋窝,在我搂着他的肩膀时,单手托着我的大腿,将我抱去沙发。

    哥哥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轻柔地教育我:“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嘿嘿。”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没有答应他,“我们几点的飞机?”

    哥哥坐在我的旁边,我靠着他的肩膀,听他说:“后天下午一点,明天再收拾吧,你高考完先休息一会儿,不急。”

    “好,”我盯着电视中无聊的广告,不自觉地开始打哈欠,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不能就这么睡去,我要跟我哥多聊一会儿。

    但我哥似乎有催眠的魔力,我闻着他身上的香气,视线渐渐模糊,那些广告的台词开始支离破碎,离我越来越远。

    最后视线一片漆黑。

    当我翻转身子却碰到柔软的东西时,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躺在了床上,手搭在宽大的枕头上。

    我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我哥的胸呢。

    但又想到,是我哥把我抱回房间,我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坐在乌鲁木齐的飞机上。

    飞机内的灯光熄灭,前座安定的呼噜声与飞机自带的震声相得映彰,空调呼呼地吹着我,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闷热。

    我小小地拉起一点点窗帘。

    那些光束倾泻进我的眼里,万里高空的白云就在我的身下,隐隐能看见不知名的山脉,像是我那剧烈跳动的脉搏。飞机飞过这座莫名的绿山,这里又是哪些人的家乡呢。

    “怎么了?睡不着吗?”我听到我哥小声地问我。

    我扭头,我哥穿着淡薄的防晒衣,里面的黑色短袖若隐若现,我关上帘子,头靠我哥的肩侧:“因为开心,没想到你这次没有失约。”

    我总是喜欢突然“翻旧账”,将自己变成可怜巴巴的老实人,因为我知道我哥会心软。

    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显然是愣住了。

    “对不起,小景。”我听他小声说。

    我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假装进入梦乡,闭眼不谈。我感受到我哥的手从我的下巴划过,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的心情如这些白云,轻飘飘地等待我哥的安慰,结果却等来后座的嘉年说:“老诩,走,跟你说个事。”

    我哥竟然就这样托着我的脑袋往椅背靠,自己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我立即张开眼睛,半起身看他们离去的背影,紧紧地咬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