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一低头,下颚陷进一片柔软里,反应过来是怀里的阿蘅在作怪。

    “怎么了?”

    刘若蘅将脸藏在他胸前,整只猫透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完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忘了呢?

    感受着阿蘅依赖性十足的动作,朱佑樘一动不动,怕惊扰了此时两人的相处。

    但他看刘若蘅很是苦恼的样子,还是开口问道:“阿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刘若蘅动了一下,朱佑樘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她,任由她跳出他的怀抱,落到地面上。

    一见这架势,朱佑樘就知道刘若蘅要变成人了,于是转过了身。

    等到感觉身后之人穿戴好衣服,才转过身来。

    刘若蘅的脸都要变成苦瓜脸了,脸蛋皱成一团。

    朱佑樘忍住笑意,虽然他觉得这样的阿蘅难得一见,非常可爱,但是如果他笑出声的话,他有预感,阿蘅可能会因此而生气,他可不想招人嫌。

    “阿樘,我想起来件事情,蝗灾在这一带蔓延,可能会波及到邻近城市。”

    刘若蘅的话让朱佑樘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这倒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照刘若蘅这么说,与这里紧挨着的城市是......

    “如果没记错的话,离这里最近的是河南。”

    刘若蘅虽然没怎么关注他们的路线,但是也知道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湖广与河南相邻的地界,而他们即将要向河南而去,现在只是暂且在这歇脚。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找老伯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朱佑樘一把拉住急急忙忙就要出去的刘若蘅:“别急,先不说老伯作为这里的人知不知道河南那边的情况,就算知道,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才刚刚起床,还是先洗漱吃早餐吧。”

    他不想阿蘅饿着肚子处理这些事情,什么事情都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刘若蘅一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对哦,老伯可能还没吃饭,还是大家一起先吃完早餐再说,或者边吃边说。

    来到外面,果然老伯他们还没吃饭,正准备吃。

    见到刘若蘅他们出来,他马上很热情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

    老伯不好意思道:“我们只有这么点菜可以招待了,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他们有了昨天刘若蘅给的那袋米,加上要让病人和贵人们吃饱,所以很是愿意下多多的米。

    刘若蘅见桌子上摆放着的是一小碟咸菜,吃的粥倒是很舍得下米,粒粒分明地布满整个碗。

    她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嫌弃了,就一起吃吧。”

    朱佑樘皱眉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走出屋子去到外面吩咐人去拿点东西来。

    下人很快拿来东西,在朱佑樘的示意下放在了他们吃饭的桌上。

    刘若蘅眼睛一亮,那是一罐酱菜,里面放了虾仁和肉沫,可好吃了。

    朱佑樘打开罐子,里面咸香的意味瞬间飘散在空中,他把开了的罐子放到刘若蘅的面前。

    刘若蘅兴奋地舀了一大筷子,但是却不是先放到自己的碗里,而是先给到朱佑樘。

    朱佑樘一愣,脸上的笑意止不住,把碗里的酱菜与粥搅匀,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好像这是什么甜蜜的吃食。

    这东西是朱佑樘让人准备的,他知道刘若蘅偶尔食欲不振的时候就好这口。

    既然是他准备的,那肯定要先给有功之人才对。

    分给朱佑樘后,刘若蘅又夹了几筷子放到老伯放咸菜的碗里。

    “大家一起吃吧。”

    她没有将酱菜直接放到老伯他们的粥碗里,不确定他们喜不喜欢这样吃。

    朱佑樘喜欢这样混着吃,但其实她不是很喜欢,感觉这样直接放进粥里,滋味就缺失了一半。

    老伯愣住了,忍不住老泪纵横,这小公子真的是个大好人。

    这年头粮食都没得吃了,更何况是肉呢,没想到他们就这样把这样精细的吃食分享给他们。

    闻着这霸道的味道,里面肯定放了很多香料,更何况还有肉,也不知道是多么精贵的东西呢。

    即便如此,老伯还是推拒:“大人,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们只吃咸菜就够了,这东西留着自己吃吧。”

    刘若蘅这次却表现得不如她昨天那样如沐春风,强硬道:“老伯,赶紧吃吧,不然的话我直接糟蹋了。”

    也没说怎么个糟蹋法,让人却觉得她不是开玩笑的。

    老伯这下也不好拒绝了,只好乖乖吃了起来。

    旁边他儿子见自家老爹动筷子了,也跟着小口吃了起来。

    等早饭吃得差不多了,刘若蘅才开口:“老伯,你知不知道河南那边的境况。”

    本来没抱希望,毕竟这年代的人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出过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老伯一直都是这里的人,估计也从未出去过,对那边的事情可能也不甚了解。

    未曾想老伯竟然还真知道那边的情况,他有个亲戚在那边定居,离他们这里不是特别远。

    据他那亲戚所说,他们那边也遭遇了小范围的蝗灾,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但听到这话,刘若蘅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心中还是沉甸甸的。

    老伯亲戚那边已经遭遇蝗灾,蝗虫的行进路线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他们还是得赶紧到那边看一下情况。

    刘若蘅和朱佑樘对视了一眼,决定即刻就动身。

    “老伯,谢谢你了,我们得告辞了。”

    说完,她让人又拿了一袋粮食给老伯他们,并留下几个人保护他们。

    老伯推拒不过,还是被强塞了粮食和人。

    这世道人心险恶,更何况是周遭犯了饥荒的人们。

    肯定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这群人留宿老伯家,他们不敢动他们这些一看就是硬茬子的人,但是对待老伯这一家子老弱却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刘若蘅才留下几个人保护他们,免得他们离开之后老伯他们就遭了难。

    告别老伯以后,他们一路往西北方向走,终于来到了河南地界的驿站。

    他们进入驿站休息,因为天色已晚,就决定明天再去打听情况。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找上门来。

    来人竟是南阳知府,一见到他们就喜极而泣,直接向着他们行礼:“见过三皇子和蘅公子。”

    朱佑樘表情莫测,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你倒是消息灵通。”

    他们这一路过来并没有掩藏踪迹,刚刚还解决了曲江那边的事情,想必周边消息灵通的官员早就知晓了。

    只是朱佑樘还是很不悦,他也就罢了,看样子他们连阿蘅都摸得透透的,这就让他心里不爽利。

    南阳知府刘词听闻这话,焦急忙慌一路赶来的热汗仿佛被冷风吹过,冻得他一个哆嗦。

    他脸色都吓白了,哆嗦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下官知错,请三皇子恕罪。”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对于此时的刘词来说简直宛如天籁之声,救他于水火之中。

    “阿樘你别吓他了,还是正事要紧。”

    朱佑樘这才放过他:“我又没有吓他,明明是他打听我们的行踪。”

    虽是这么说,朱佑樘还是放缓语气道:“既然阿蘅都这么说了,那这次就放你一马。”

    刘词这才站了起来,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这三皇子看来并不如传闻中亲和文雅啊,反而他身边的蘅公子,看着就像个谦谦君子。

    刘若蘅好奇地问道:“大人您这急急忙忙地找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一般人就算是知道皇子会经过自己的地头,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前来拜见,除非是本就大张旗鼓地出来巡视。

    但她和朱佑樘这一路上来算得上低调,从不在外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明他们不想被人多加打扰。

    而这南阳知府贸贸然地就闯了过来,怎么看都是有事情的样子。

    刘词诚惶诚恐:“大人折煞我了,鄙姓刘名词,直唤我名就可。”

    现在谁不知道三皇子身边跟着一位能人,替他解决了曲江府的一应事宜,听说水泥的方子还是他拿出来的呢。

    让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唤他大人,实在是担当不起。

    刘若蘅被逗笑了:“刘大人这才是折煞我了呢,我现在没有一官半职在身,这不合规矩。”

    刘词被刘若蘅这爽朗的态度弄得一愣,没想到这蘅公子是这样的人,看着确实与人为善,怪不得曲江那边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随后又听他开口:“刘大人不妨说说你前来是所为何事?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刘词一听,脸上惊喜不已,没想到事情进展看起来如此顺畅。

    他也是没办法了,眼见就要火烧眉毛了,而他却毫无办法。

    听闻三皇子和蘅公子刚解决了曲江那边的事情,正要打河南这边回京,想到有个能人蘅公子,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所以他就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了。

    这么一见面虽然差点没把他吓死,但是好在蘅公子态度友善。

    转而想到如今即将大祸临头,他心里的不确定性也涌上心头,这件事也许蘅公子也没什么办法,但如今的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两位从湖广那边来,不知有没有见到那边蝗灾过后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