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米开朗忙的脚不沾地,金灿跟在身后,做伙夫做车夫,做的不亦乐乎。
只是在接到老金电话时,金灿就不太乐呵了。
“你这几天不在家,也不在公司,你不对劲。”老金幽幽声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
金灿瘪了瘪嘴,冷哼一声,这都好多天了,才发现?这还是亲爹?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便顺着他的话,懒懒道:“嗯,我不对劲。”
老金的白眼差不多要扒拉着电话线甩过来。但是他叹了口长气,开启了唠叨模式:“灿啊,虽说停业这事和咱们没关系,而且我还听说你这次营销做的不错,挽回了不少损失,但身为一个总裁,一个老板,怎么能长期不在公司呢,这让公司的人怎么想?老板都跑了?哪里还有丁点儿的凝聚力?”
一连三问,问的金灿都笑了,他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说:“什么叫老板跑了,我不好好在这么?您别管了,我有分寸。”
他这段时间虽然人不在公司,公司的事可一件也没落下,运转的好的很呢。
“好好的在哪里?我可不是听一个人说见不到你人了。”老金忽然语气严肃起来。
金灿眉头皱起,语气冷了下来,十分不耐烦地说:“谁这么想我?”他直觉金启明话里有话,这老金很少管他行踪,更不会因为找不到人就满世界找他。这老头自己的老年生活过的不要太开心,何时记起这个儿子完全取决于心情。
对面明显像噎了下,气势瞬间落下来,换上一副商量的口气:“那个,告诉爸爸你在哪里?张源那小子,嘴巴真撬不开。”
“您有事就说。”金灿这下更愿意相信金启明并不想找他了。
对面忽然就静了音,就在金灿疑惑是不是挂了时,金启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声音极小,但金灿还是听到了。
“那个,小沫那里你得处理好啊,”然后音量又提高:“人家对你可是真情实意的。”
金灿:……
如果没猜错,不是老金要找他,是殷沫找他。
“我没那个福气。”金灿想到殷沫对米开朗做的事,气也不打一处来。
电话那头传来尴尬的一声笑,笑过后还在坚持:“那你告诉爸爸,你在哪里嘛。”
金灿懒得跟他纠缠,直接说:“在您儿媳妇这呢。”
话音一落,电话里头“啪”地一声,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然后金启明激动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在您儿媳妇这啊。”金灿吊儿郎当的。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金灿拿着手机,哼笑了声,直接摁灭揣进兜里,出了办公室。
今天是李桥艺术展的最后一天,米开朗忙完这最后半天,就可以暂时休息了。
*
“他说在我媳妇那呢。”金启明嘿嘿一笑,看着殷沫,硬装出来的惊讶也难掩眼角溢出的喜悦。
说实话,他才不想打这个电话呢,如果不是殷沫找上门硬让他打的话。上次这姑娘在AU集团楼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吓到他了。
殷沫阴着一张脸,盯着金启明那要笑却不能笑的脸,气的涨红了脸,两眼恨不得喷出火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过猛发了白。
金启明偷偷地瞟了眼,缓缓开口:“小沫,要不……”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殷沫一记眼刀甩过去,他瞬间闭了嘴,转过头去了。
然而金启明根本就没把她的怒气当回事,满脑子都是他终于是有儿媳妇了人了,一转过头就咧开嘴,笑的肩膀颤抖。
自从上次跟金灿谈过,金启明回家想了许久,又拿出金灿母亲的照片,一看就是一整天,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执念,他自己都是选择爱情的人,又哪来权利要求自己儿子呢,更何况,那殷沫那凶狠的模样,他打死也不敢要这个儿媳妇。
殷沫见他偷着乐,心里的怒火又添了好几把,猛地站起身,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重重地一脚踹在金启明的茶几上,茶几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金启明捂着耳朵,拧着眉转身,还想象征性地安慰几句,结果殷沫走的比风还快,转身人就不见了。
他瘪瘪嘴,心说,他自己瞎也就算了,好在儿子没随他,这要是真娶了这姑娘,那还得了。
金启明“啧啧”两声,耸了耸肩,全身抖了抖,抖掉一身惊悚。他把茶几重新摆好,掏出手机,拨了串号码,仰着头,笑眯眯地望着窗外,忽然笑容绽开:“嘿,老李啊,我有儿媳妇了。”
对面老李:……
*
李桥的展会是国内首展,又是环保艺术展,从开展当天人气一直居高不下。一周的展览,每天都挤的水泄不通,今天最后一天,参观人数更是爆裂。
今天还有一场媒体专访,李桥特意安排在了青禾的小礼堂,不少人为了见他一面,都买了最后一天的票。
金灿去小礼堂找米开朗的时候,媒体专访活动快结束了。他往礼堂里走,老远就看到米开朗,淡蓝色的衬衫,黑色西装裤,一头微卷的头发垂在肩头,脊背挺直,站在观众席的侧边的暗处。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跟她开玩笑,她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弟。米开朗嗔了他一眼,说他不懂得欣赏女生的帅。
其实她这么穿,纯粹为了方便干活。
金灿现在看着她,还真看出了别样的帅气。窈窕的身段隐在修身的衬衫中,纤细的腰肢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间若隐若现,修长的腿被长裤包裹起来,勾勒出精致的腰臀曲线。
金灿走过去,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男人的气息扑来,米开朗看着前方笑了下,偏头看他一眼,伸手拍开了他的手:“采访呢。”
两人隐在暗处。
金灿俯下身,在她后颈处吻了下。
米开朗全身一抖,缩了缩了脖子,抬手推开他的脑袋:“你干嘛啊?”
金灿靠在她耳边,轻笑了下。
然后米开朗就看到一只大拇指从她侧腰向上伸了上来,紧接着金灿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女朋友是最棒的。”
米开朗脸一红,羞赧一笑,拿手肘拐了他一下。说来也是,一个学生物的博士,硬生生地干成了策划。
金灿捂着腹部,假装“哎呀”一声,在她耳边说:“晚上我想……”刚说出三个字,米开朗忽然伸手把他推开,往前踱了两小步,双眼直直地盯着舞台。
金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心拧了起来,不就是李桥的结束词么,他不想听。就在刚才,李桥说了一长段的结束语。金灿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想着晚上拉着米开朗去放松下。
“我还要说的是,在这里,我要感谢青禾老馆长,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这也是我为什么首展要放在青禾的原因。”李桥站在台上缓缓道来。
金灿望过去,正好看到李桥视线凝在他们身上,眼里缀着光。
不仅是米开朗,金灿都拧起了眉,神色复杂地望着舞台。这人认识老馆长?没有老馆长就没有他的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金灿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感觉到米开朗的异样,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本来采访已经结束了,李桥的话又勾起了主持人的兴趣,主持人擅自延长了活动时间,笑着问李桥:“您真是勾起了我们的兴趣,老馆长与您的缘分,方便分享一下吗?”
青禾破产后,占据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网络头条,各种流言乱飞,现在有人主动提及,主持人就想抓住这个机会,让大家吃瓜吃饱。
李桥看似也没拒绝的意思,他朝主持人温和一笑,视线移到米开朗,微微笑了下,说:“当然。”
主持人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舞台的聚光灯把李桥圈了起来,光束下是一个清朗翩翩公子,超凡脱俗,他笑了下,转头看向观众,平静道:“我是个穷学生,在最穷的时候要放弃画画,是米馆长找到我,他告诉我他珍惜我的才华,要支持我。是他支撑我渡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但是这样的好人,在我能够有能力回报他时,他却走了,所以,我想尽我所能来报答他。”
台下的人都眨巴着眼睛,微张着嘴,望着他。
他说完,笑了起来,看向米开朗,又说:“后来我知道,像我这样的穷学生,米馆长还支持了不少。那时候我不理解,怎么还有人这么傻,无私地拿自己的钱去贴毫无关系的人。有天我问他,为什么不求回报地帮我,他说,因为我有天赋,他不能放弃在艺术方面有天赋的孩子,因为我们需要艺术,需要用艺术表达人性,因为那是一种无声的表达。”
李桥平静却渗入人心的声音在小礼堂里回荡,台下眨巴着眼睛的人都眼里添了几分柔软,全场鸦雀无声。
青禾在爆出破产时,不少键盘侠、自媒体妄自猜测,什么豪门陨落无非就是后辈骄奢侈靡,挥霍无度,什么接班人无用等等,所有人都站着看笑话不腰疼,不负责任地随意点评几句,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此刻,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当初说过什么。
金灿感觉米开朗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身体微微颤抖。他一把拉过米开朗,将她抱在了怀里。
米开朗望着舞台,浑然不觉眼眶积满了眼泪,眼前模糊一片,就在金灿拉她时,两行泪掉了下来。
她额头抵在金灿胸口,无声地抽噎着。
她该是有多不称职,父亲所做的一切,她一概不知。她不知道父亲对艺术的追求和付出。每次视频通话,父亲只关心她学业,生活,累不累,苦不苦,每次父亲去看望她,她就拉着叽里呱啦地讲自己的生活,她却从不知道父亲的人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金灿吸了口气,揉着她的头顶,一时无言。
李桥停了下,又继续说:“老馆长走了,但是他打造的青禾还在,我只想尽我的能力回报老馆长,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他说完,微微颔首,灯光落下,他眼里也含了泪。
直到他离开舞台,观众席里的人都懵懵的,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又一窝风地了挤出去。
小礼堂后台。金灿牵着米开朗,站在走廊等李桥。在李桥走过来时,米开朗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几步。
“我和她单独聊聊可以吗?”李桥走过来,看着金灿,征求道。
金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米开朗,点了点头。他轻轻揉了揉米开朗的手,转身推开了背后的休息室。
金灿转过身,关上门,走到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复杂。他望着窗外,好一会,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刚接通的一瞬,电话那头和一个女声同时响起。
“啥事?”
“你和米开朗在一起了?”
金灿一手握着手机,闻声偏头望过去,看到一身红艳艳的殷沫。他眉心一皱,收回视线,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刚“嗯”了声,殷沫又走近,打断了他的话。
殷沫伸手去拉金灿的胳膊,脸色温怒:“我喜欢你,装着不知道么?”
金灿冷淡地挣脱出她的手,看了眼手机,顺手挂断,转头看着殷沫,没有任何情绪地说:“没装,我记得我已经回复过了。”
殷沫脸一白,嗤笑了声,双眼死盯着他,嘲笑道:“为了一个破产的?你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会得到什么吗?”
金灿觉得好笑地扯了下嘴角,不接话。
殷沫冷笑了声,又往前走了一步,轻蔑地看着金灿说:“你们停业是蒋明泽干的吧?那还只是吓吓你,要让他知道你们真在一起,后果你自己想。”
“谢谢关心,没别的事,那边请。”金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指了下前方的出口。
殷沫气的目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狠狠地盯着金灿,大嚎一声:“你会后悔的!”一脚跺下去,尖细的高跟鞋撞到大理石地板,在发出炸裂的声音。
金灿太阳穴突突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