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辜莫卿出教室的时候没看见陆巳云，倒是江逸凡在等她。
“那个，六哥请假了，他说早上给你发消息你没回，猜你应该没带手机又叫我跟你说一声。”
辜莫卿确实不怎么带手机来学校，怕被老师抓住。她只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吗？”
“说是隔壁城一中自己弄了个校内理科竞赛，题出的挺不错的，我们师太好说歹说跟那边的老师要了个名额，把六哥塞进去了。不过这事决定的突然，早上师太直接去他家楼下开车带他去的。”
竞赛对陆巳云来说估计是常有的事，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去外面的情况。
“不过师太是谁？”
江逸凡眉梢飞舞：“我们班主任啊。”
……
辜莫卿没话说了，她轻点下头，知道陆巳云不在学校就行，她得自己去吃饭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小事，小事。”
辜莫卿没多跟他客套，她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江逸凡反应很快地跟上她的步子，脑袋往前面抻：“你要我陪你去吃饭吗？”
“不要。”
对方回答的很快拒绝也很干脆，江逸凡双手捂住胸口，作出一副伤心状：“大姑妈你好冷漠。”
两人往楼下走，辜莫卿和他拉开点距离：“我有吗？”
“有。”
其实也不是冷漠，只是相比于陆巳云，她和江逸凡确实不算熟，也就是说上过几次话，碰见会点头打招呼。
但说不是朋友，又比普通同学关系要好点。
原因是中间有个共同好友陆巳云。
这样的话就不太能定义关系了，到底该是同学还是朋友呢。
她步伐一顿，直接问出来了：“我俩算朋友吗？”
或许是她太过面无表情，江逸凡以为她隔这反问呢，脆弱的心脏又受一重击，差点泪洒现场：“原来你一直不把我当朋友吗？好受伤啊~”
一边说着话，他还假模假样地抬手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辜莫卿觉得要是不给他一个“名分”，他估计得这样走一路。
要是陆巳云在的话，起码有个拦着他的人。
但这人今天偏偏不在。
“是，是朋友，当然是朋友。”
在江逸凡发出呜咽声之前，辜莫卿立马蹦出这一句。
这家伙才有收敛的架势，下了楼就已经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行了我找哥们去吃饭了，你要有啥事直接来九班找我就行。”
辜莫卿觉得她应该没有需要去找他的时候，但还是默默点头应下，怕说出一个不字这人又得开始演戏。
辜莫卿：“陆巳云今天还回来吗？”
江逸凡正要走，听她一问又停下来，“不知道，这他没说。不过竞赛少说得下午才完，按师太的性子估计会给他放假让他不用回学校。”
-
果然，晚饭的时候陆巳云还没回学校。
傍晚那阵天特别阴沉，她从食堂出来的时候风侵袭着树干，扬起砂砾和尘土在贴近地面的空气里打旋。
外套没拉上，衣角被吹起，衣袍子里鼓起个包。
冷风在耳边呼呼叫嚣，辜莫卿觉着冷，敛起衣角准备把厚外套给拉上。身后窜出个女生撞了她一下，拉链扣又滑出去了。
对方转头看她一眼，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忙着追我朋友没注意。”
辜莫卿摇头：“没关系。”
她又准备把拉链拉上，前面撞她的人追到自己朋友后脚步就放慢了。离她就差两步的距离，所以她能清楚地听见前面的人说话。
“哎，你说的那个女生几班的来着？”
“四班的吧好像，就上学期校庆晚会在台子上跳舞那个。”
“真跟大叔搂一起啊？”
“真的，周末我和小齐去唱歌的时候看见的，那男的还摸她胸呢。”
“哟哟哟，你俩约会去了吧。”
……
拉链拉到头，辜莫卿眉头加深。她们说的人跟她一个班的，听描述，难免让她想到一个人。
回到教室后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不过雨一直没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淋了点雨又吹了风的缘故，她这两天一直觉得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没打铃她就背着书包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提前回家休息。
拿到假条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们麻溜回了教室，教室外的空间瞬间变得空旷安静。
校门口的门卫室檐下悬挂着一盏高瓦数的白炽灯，在夜晚极明亮，同时光线也是十分晃眼睛。辜莫卿就不太习惯这种过曝的明亮，走到下面的时候低着头。
刚踏出学校的门，听见前面有人叫了她一声。
“辜莫卿。”
这声还挺熟，她抬头，少年站在略暗一些的路灯下，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依旧能看出高高瘦瘦的身形。
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人也不说话，安静的等她回应。
就在这一刻，辜莫卿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有点转不过弯。或许因为感冒了脑子生锈了，感觉过了好半天她才极小声地发出了一个“嗯”字。
还隔着点距离，对方也不知道听见没。
反正她刚应完陆巳云就朝她走过来了，书包被他单肩挎着，人看着有点累，但还是提起语调问她：“怎么提前出来了？”
她答：“好像感冒了，不太舒服就请假了。”
她想起中午江逸凡跟她说的，转而问他：“你怎么来学校了，不是都快放学了吗还来这一趟？”
“想回学校拿两本书回家的。那你现在要去医院吗？”
说是拿书，其实完全没必要来这一趟，他包里还装着隔壁城一中老师私心给他的资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回松城的车就还是想来学校一下。
可能是今天没陪这大小姐吃饭他自己还挺不习惯的，这下好了，不用进去碰运气就见到人了。
辜莫卿摇头，“不去，回去吃点药晚上早点睡就好。就是今天没怎么吃饭，现在饿了，想先去吃点东西。”
陆巳云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反正还早，一起去吧，我今晚也没怎么吃东西。”
一辆汽车沿街飞驰而过，这时起了一阵大风，刮得旁边的广告牌呼啦呼啦的晃。
辜莫卿分神了，瞄眼被吹倒还飘了几米的泡沫广告板，拐了个弯问他：“你还进去拿书吗？”
紧接着补了一句：“现在进去了估计没假条就不好出来了。”
“哦。”陆巳云一只手按着书包肩带，身子往前倾，整个人向她靠近。一双棕色的眸子在晚上衬得发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泛着光。
他好像很认真地在问她：“那你要跟我一起去吃饭吗？”
“要的话我就不进学校了。”
“反正今天还欠你两个陪伴，先补一个。”
“要吗？”
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密的辜莫卿插不进一句，只觉得脑子转的更慢了。
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走，发着呆就把话说出来了：“要。”
话一说出口立觉不对，不是她先问的吗。
这人还怪会带节奏的。
狂风骤起，辜莫卿的马尾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风一吹，又抽出几缕，混着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
陆巳云的目光落在她扬起的发丝上，低声问了句：“想吃什么？”
声音太低，辜莫卿没听清：“什么？”
他的眼睛才重新对上她的视线，音量提高重复一遍：“我说，你想吃什么？”
她这两天胃口不佳，吃的比平常少，所以到了这会儿也是真觉得饿了。但又不想吃荤腥，蹦出一句：“想喝粥，但这个点应该没卖的了吧。”
“好说，跟我走。”
粥铺一般早餐店才有，她想不出现在哪里还会有卖的。
但还是跟在陆巳云身后往街上走，偏头问了句：“远吗？”
人一旦身体上有点小毛病就爱犯懒，她实在不想走太远的路。
陆巳云想了想：“有点，在我家那边。”
他扭头看了眼眉毛耷拉着的辜莫卿，“打车吧。”
从三中到陆巳云家几乎是一条直线走，先是会经过万荣街，然后到天玺府，最后过了一段长长的路才到陆巳云家那边的老街。
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象，辜莫卿额头贴着玻璃，朝边上的人问一句：“你平常下了晚自习都是怎么回家的，走路的话有点远了吧。”
“骑车啊。”
辜莫卿扭头瞪大眼睛看他：“那辆机车？有点大胆了吧。”
陆巳云头倚着后座，原本是在闭眼养神的，听她说这话眯开一只眼睛看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想多了你，我要是骑那玩意去学校肥波不得三天两头把我往办公室请啊。”
“难说，万一你这为校争光的大学霸有这个特殊优待呢。”
“优待是有，不过应该没这项。”他的眼睛又眯上了，因为疲惫，声音淡了几分，“不下雨的时候就骑自行车，下雨就只能打车。”
联想到他家单元楼下那辆老得掉渣的旧款带框自行车，辜莫卿很难想象他那双大长腿驾驭在上面的场景，总觉得十分不搭。
想再说些什么，目光挪过去看这人好像睡着了，她就把话咽下去了。
上车的时候跟司机报的是四通街东路路口的肯德基，到门口车就停了，辜莫卿晃了晃睡着的陆巳云，说话时不自觉压低了声线：“醒醒陆巳云，到了。”
晃了两下肩膀这人就醒了，眼睛没完全睁开，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打开了旁边的车门。
辜莫卿跟在后面下车，关上车门转身一看这人靠在路口的指路牌杆上，眼睛又闭上了。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这么困？”
陆巳云睁眼看她：“做题很费脑子的。”
他站端了，带着辜莫卿往老街里面走，“他们学校的题出的挺好的，有难度也够新，挺有意思的。”
辜莫卿体会不到脑子好使的快乐，不过也能理解对于陆巳云这种成绩好的来说，足够好的题或许真比游戏有意思。
说到游戏……
她突然拉住陆巳云后腰的衣料，“你记得吧，校庆晚会那次。”
陆巳云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那晚你是躲在主席台下面打游戏。”
“所以呢？”
“所以我们的大学霸也不完全喜欢学习么，也会偷偷躲起来打游戏。”
辜莫卿还扯着他的衣服料子，目光闪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陆巳云被她较真的样子逗笑，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维缓过劲来了，人清爽不少：“书呆子才只会埋头苦学，我这样的，比较注重劳逸结合。”
“就会吹。”辜莫卿松了手，蹦跶两步走到他旁边。
要说劳逸结合的话，估计是“劳”要多一些。她没见过有人能在学校里不断学出了学校周末还搞兼职。这么累的日常不知道这人过了多久，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辜莫卿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四通街是老街，七拐八弯的小巷子特别多。
辜莫卿没怎么来过这边，对这里的环境非常不熟，也是今天才知道这里还有夜市，小摊小贩的不少。
这里的店铺门店都不算大，有些招牌像新换的，特别归整。沿街隔着几米就有小商贩，吃的喝的玩的都有。摆在街口的炒板栗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不呛人的薄烟和往后看去一路灯火通明的烟火味融在一起。
“好热闹啊。”她小声感叹一句。
“其实几年前这还没这么热闹，后来城中心开新楼盘，原来摆摊在那边的就来这边了，慢慢的越扎越多就热闹起来了。”
“不过这么晚了真的还有卖粥的吗？”
“来了又不信我。”
陆巳云扫她一眼，那眼神里大有幽怨的味道。辜莫卿马上接道：“信啊，不信你怎么会跟着你来。”
就算这人今天要把她拐去卖了那也是她信任他，大意了。
陆巳云带她拐了两个弯绕进一个小胡同里，一路上闻着小吃摊的葱油香，她觉得好像也不一定非得喝粥。
正想着，陆巳云已经停了脚：“就这。”
辜莫卿抬眸，眼前是一家没什么漂亮装潢的店铺，墙壁刷白漆，地上铺着亮堂的白色小方块瓷砖，桌椅都是木头的，摆放的很整齐。
陆巳云已经往里走了，辜莫卿慢两脚跟在后面。
走进店里确实能闻到一股饭香，在后厨的老板探出头来，见确实有客人来了便从里面走出来，一双手在围裙上裹了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小陆啊，你晚上可不常来啊。”
“李婶。”陆巳云招呼了一声，然后介绍起跟在他后面的辜莫卿，“带我同学来的，她感冒了想吃点清淡的。”
被叫做李婶的老板往他后面看过去，朝辜莫卿笑笑：“小妹啊，今天店里只剩皮蛋瘦肉粥和青菜粥了，你想吃哪个啊？”
辜莫卿吃不惯皮蛋的味，直接做出了选择：“青菜粥。”
看着菜单上还有什么番茄牛肉粥，玉米虾仁粥的，可惜她今晚吃不到了。
“行，粥还是热的我去给你盛，有没有想吃的小菜啊？”
辜莫卿盯着菜单看，大多都是凉菜，她摇头：“没有，一碗粥就行。”
李婶点头，又问陆巳云：“你呢小陆？”
“跟她一样。”
等两碗青菜粥端上来，辜莫卿那勺子舀了一口，味道不咸不淡，有一股清香，还是挺不错的。
店里挂了一个老式时钟，就在辜莫卿头顶上，滴答滴答的响。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两个碗，莫名觉得有点荒唐。
提前请假一节课出来，或许在万荣街那边找不到这个点还开着的粥铺，但她也有很多别的选择。可她却坐了十多分钟的车，跑到离家有点远的地方来只喝一碗青菜粥。
辜也沚曾经说过，她这个做妹妹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想什么做什么都凭自己乐意。
辜莫卿对自己的定义也很清楚，她的乐意就表现在喜欢亲力亲为，但不爱折腾。
比如说粥，她想喝的话可以自己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