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的勺子碰着碗叮当响，陆巳云抬头看过去，发现坐在对面的辜莫卿舀粥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在出神。
“在想什么？”
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辜莫卿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陆巳云以为她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安慰她：“感冒了不就是这样，头晕，流鼻涕，反应慢啊之类的。你回家记得把药吃了早点睡觉，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辜莫卿精准抓住了“反应慢”这三个字。
果然还是因为感冒，人都变得反常了。
这两天风都挺大的，两个人放下碗的时候外面的大风呼呼响，巷口烧烤店搭在外面的塑料棚子差点被掀翻。
不过也只起了一阵，陆巳云结完账过来风就小了。
他提起搁在空凳子上的书包，等辜莫卿站起来：“吃饱了吗？”
辜莫卿点头又摇头：“我还想去买路口的炒板栗。”
“走。”
两个人往外走，李婶还在身后招呼：“下次再来啊。”
辜莫卿扭头乖乖答应了一声。
刚推开粥铺的玻璃门，外面站着一个同穿三中校服的短发女生，正准备进来。
对方看见陆巳云的时候诧异了一下，随后自然地打起招呼：“陆哥，你今晚怎么来了？”
陆巳云朝身后仰了下头：“带我同学来吃点东西，就要走了。”
短发女生探头往他身后看，看到辜莫卿的时候愣了一下，还是热情的打招呼：“你好。”
辜莫卿不认识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陆巳云推着门，双方错着身子，一个进了店里，两个出了店铺。
李记粥铺的玻璃门落下，隔绝了店里店外。四通街的巷子七拐八弯的，辜莫卿不熟这边的路，只能跟着陆巳云走。
“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直到走出小胡同，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
“她叫李笙，李婶的女儿，我们学校高一的。哦对了，李婶家就住我家楼上，所以都认识。”
难怪看起来挺熟的。
大道两边摆满了小吃摊，香味飘进辜莫卿的鼻子里。她边走边看，已经在心里盘算下次来四通街吃点什么再回去。
走着走着就落了两脚，回过神的时候陆巳云已经在前面的小摊前等她了。
她赶紧跟过去，这人又转身带着她往来时的路口走。
陆巳云的书包还是单肩背着，来时她没注意，这会才发现他的书包拉链的拉环上系着一根粉色的绳子，下面像是吊着什么东西收到了侧边的口袋里。
辜莫卿想到了那个小猫挂件，下意识的伸手，把收在侧口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只白色的，打着粉色腮红的毛线织的小猫就这样被提溜在她的食指和大拇指中间。
感受到了身后的拉着，陆巳云偏过头去看她一眼：“干什么？”
辜莫卿指尖拎这小猫挂件晃了晃：“你居然真的挂上了。”
“你不是说让我挂上别浪费你花的钱吗？”陆巳云朝她挑眉。
辜莫卿顿住，她没想到他当真了。
在她还在愣神之余，陆巳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来，调转了个方向，在她的书包上摸索了一阵：“什么意思，让我挂着自己不挂？就为了看我挂个粉色绳子好玩？”
“我忘了嘛。”她挪了下身子，面朝着陆巳云，把书包挡在身后。
“故意的。”陆巳云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个脑瓜崩。
辜莫卿搓着额头，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带着继续往前走。
仰头一看这人偷摸着在笑，她低头暗骂了一句“小心眼”。
脑袋再往后看时，小猫挂件在书包上一甩一晃的，有点萌。她又仰头看了陆巳云一眼，感觉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有点萌。
糖炒板栗的小车摊摆在他们来时的路口，辜莫卿闻着香味看到了摊子就撒了手，径直朝小摊走过去。
这下换成陆巳云跟在她身后，他看着这姑娘跟个馋猫似的闪到人家摊子前，笑吟吟地问老板：“这个炒板栗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乐呵呵的大叔：“小姑娘，我这个24块钱一斤。”
辜莫卿回头问起了陆巳云：“你要吃吗，吃的话我多买点。”
他摇头：“不吃。”
辜莫卿又转过去了，继续对摊主说：“那我要半斤吧。”
“好嘞。”
老板给她装了半斤到牛皮纸袋里，还叮嘱她趁热才好吃。
夜晚比白天冷多了，才入三月，起码还要半个月气温才能回暖。
装在纸袋里的糖炒板栗被辜莫卿封了口放进书包里，在封口前她还提前塞了三颗在手心里。
在路口这边很好打车，买完板栗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前辜莫卿朝对面的街道看了眼，突然发现陆巳云家就在马路对面的直道穿过去。
原来这么近，来的时候她都没注意。
“咔”的拉开车门，她动作迅速地把手心里攥着的三颗板栗塞进了陆巳云的外套口袋里：“趁热吃。”
陆巳云下意识把手放进了口袋，里面暖烘烘的。
辜莫卿已经钻进了车里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还没发动，她摇下车窗问他：“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
“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不问。”
“那我不说了。”
“啧。”他提了下书包带子，不满地看着她。
辜莫卿笑吟吟的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前面堵住的小电驴骑开了，这辆车马上就要开走了。
陆巳云也盯着她，从不满逐渐演变成无奈。
他说她：“难伺候。”
最后车开走了辜莫卿也没说要他答应她什么事。
其实是什么辜莫卿自己都不知道，就是当下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一想法，想让陆巳云答应她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她真没想好。
明明提前了一节课请假出学校，结果到家的时候比平常还要晚。
出租车停在天玺府门口，辜莫卿下车自己走进去。
走到自家那栋别墅面前的时候发现家里灯还亮着，她心里一喜，进门前的最后几步是用跑的。
家门一打开，她朝屋内喊：“妈妈。”
坐在沙发上的方戎女士听见声音转头看向门口，笑起来：“宝贝回来啦。”
辜莫卿在玄关处换鞋，方戎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找她这边走：“今天回来的时间是不是比平常晚了点？”
没想到妈妈经常不在家还能注意到这个，辜莫卿倒也没瞒着：“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才回来的。”
“啊~”方戎一只手托着脸，语气有点遗憾，“妈妈还给你买了小蛋糕呢。”
“放冰箱里吧，明天还能吃。”
辜莫卿换好鞋，走过去抱着方戎的胳膊往客厅走。边走还边撒娇：“说好的二月中旬回来呢，这都三月份了。”
“没办法，那边临时提了新的要求，得处理完了才能回来。”
电视上放着最新的偶像剧，茶几上还摞着一沓文件。
辜莫卿拉着方戎坐下，窝在方戎的肩膀上：“那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方戎伸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笑着回答她：“至少也有半年。”
对辜莫卿来说，妈妈一次能在家待够半年的次数可谓少之又少，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她很开心，脑袋在方戎的肩膀上蹭了蹭：“真好。”
“你呢，现在在学校里怎么样，哥哥不在身边还适应吗？”方戎捏着自家女儿软乎乎的脸，语气温和。
辜莫卿还小的时候就有些不熟的亲戚说她这丫头一点也不亲人，方戎才不觉得，自家的小棉袄最可爱了，也最会撒娇。
对于方戎的问题，辜莫卿想到了陆巳云，有他天天陪着吃饭自己倒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哥哥还在松城的时候也没法在学校里时时刻刻陪着她，也就是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课间说会儿话。
所以她说：“没关系，哥哥不在身边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因为她给自己找了个替身哥哥。
方戎过了会儿又给自己煮了点酒酿圆子，辜莫卿蹭着喝了一小碗就打算上楼洗漱了。
她上楼梯的时候方戎站在洗碗池前洗碗，喊了她一声：“卿卿。”
辜莫卿停下脚往厨房看：“怎么了？”
方戎从厨房里走出来，靠在吧台上，“妈妈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想不想出国去读书？”
不知道妈妈怎么会提起这个，辜莫卿没多想：“不想，我在国内待的挺舒服的。”
“你就不想去找哥哥吗？”
“想。”她摸着楼梯扶手，还是说，“但找哥哥和出国读书不一样的。我要是想见哥哥了可以随时买机票去找他，去那边玩够了再回来。但出国读书的话就要长期待在那边，要适应国外的生活，太麻烦了。”
至少她熟悉这里的人和事，这里的街道，这里的语言等等。如果要出国的话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陌生的一切，这对辜莫卿来说就是一个大折腾。
她太清楚她和哥哥的性子了。
他们兄妹俩是一个脾性，就是倔，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互相出头，一旦受委屈了打碎了牙齿也往肚里咽。
就像辜莫卿很少在电话里告诉辜也沚她在学校收到了多少排挤针对，辜也沚也不会说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生活下去有多艰难。
总之问起时就一句话——我过得很好。
可是要在国外生存，一开始的起步会遇到多少麻烦她都是能猜到的。
如果她去了那边，辜也沚还要分神来照顾她。
她不想那样。
她觉得就算兄妹俩分开了，各自也能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最优解。
而不是一堆东西要学的两个人丢在一起抱团。
所以哥哥出国后她从来没想过要跟着出国。
“行，妈妈也只是问问你。”
方戎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切好的苹果放进榨汁机里，机器运作，嗡嗡声响起，她的声音泡在轻微的嘈杂里，有一丝不真切：“出国的事你有空也好好想想，万一以后真要出去呢。”
苹果的果肉在玻璃罩里被打碎，辜莫卿被那点动静吸引，没怎么把方戎的后半句话听进去。
辜莫卿回房间先拿衣服去洗了个澡，等头发吹干了又去吃了个感冒药才躺回床上看手机。
划开手机发现一个半小时前陆巳云就给她了发消息：所以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他还是问了。
想起分别前这人还说她难伺候，辜莫卿抱着手机在软和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嘴角漾起不自察的笑意。
半晌，她改了个姿势，人趴在床上，捏着手机抵着下巴想了想。
其实她本来一点头绪也没有的，那句话也是一时兴起说出来的。但是就在刚刚，有个想法又突然冒了尖。
月亮悬挂在天上，半开的窗户涌进一股凉风。
书桌前的陆巳云放下手里的笔，正打算起身关上窗户，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推上窗户后又坐下，点进了小企鹅。
心地善良的大小姐：以后陪我回家好不好？（＾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