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芜城外的树林之中,刀光剑影,两方的刺客打斗在一起,直到一声令下,他们才停了手。

    苏羽挨了鬼屠一拳,靠在身后都树上,鬼屠上来揪住他的衣襟,怒声质问道:“为什么指使人放火烧城,你知不知道,洛浔差点就死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动她吗!”

    “我指使人?你别看错了,那是西芜匪寇!”苏羽擦去嘴角的血迹,吐了一口血痰:“我只不过告诉那些匪寇,朱家被灭,下一个就是他们,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

    鬼屠举起手紧握成拳:“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突如其来的袭击,会让洛浔身陷险境的!”

    “这不是有你,救她出来了吗?”

    苏羽用力推开他,他的暗卫拦在两人的身前,护着苏羽不再让鬼屠靠近:“你灭了朱家,是给她出气我没意见,西芜的商道断了就断了,也是他们自找的,可洛浔不安生啊,联合齐楚要将西芜做到繁荣,若她成功了,被慕邺召回朝中,届时可就不像以前一样了,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在朝中站稳脚跟,势头鼎盛,你那时候想找她,让她归顺你,可就晚了,只有断了她所有的希望与出路,你再去骗她也好,招她也好,她都会跟随你的。”

    “可是我警告过你,不要擅自行动,如今你是毁了她!”

    “我就纳闷了,你大可直接把她绑了,可又怕伤害到她,你怎么如此重视她?”

    见鬼屠依旧沉默,苏羽被气笑,他摇头瞧着鬼屠:“上次对我动手是因为如兰,这次是为了洛浔,你还真打了我,鬼屠,你可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鬼屠像是被踩到底线,怒声道: “你若再擅自行动,对洛浔动手,就算是被你骂作忘恩负义之辈,我也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好一个白眼狼,好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断绝,分道扬镳!”

    苏羽抬手示意他的人,跟着他走:“鬼屠,下次再见,你我就是对立的敌人!”

    漆黑的地牢里,只点燃着几盏烛火,里头的过道黑暗压抑,弥漫着死寂沉沉的气息。

    一身黑衣的女子,手执长剑来到地牢门口。

    她遍查多日,跟踪多日,总算找到了楚莲的下落。

    “主子在吗?”

    叶筱冷声问着,那看守地牢大门的人认得她,见她来此瞬间警惕起来,不屑道:“主子不想见你这叛徒!”

    想必苏羽是不在了,否则这人见到她就会将她抓起来。

    “看来是不在,如此就好!”

    她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出鞘,在那人惊愣之时,顺势抹了他的脖子。

    叶筱提剑隐在暗处,摸透了牢中布局之后,迅速展开行动。

    她是苏羽刺客里,武力最高之人,这些被留下来看守地牢的人,不是她的对手,不一会儿就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当她来到关着楚莲的房中之时,瞬间惊愣在原地,没有察觉到尚还有一口气活着的人,趁着她不注意溜了出去,放了烟火信号。

    叶筱咬牙将牢门踹开,跑到楚莲跟前。

    原本那风华正茂的雅阁阁主,如今却被折磨的没有人样。

    他们怕她会自尽,打断了她的双腿,夹断了她的手指,拔下了她的牙齿,将她四肢用铁链锁着跪坐在地上。

    披头散发,以发覆面。

    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肉眼可见她身上遍布伤痕。

    他们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苦折磨着。

    “竟然…是你……”

    她的声音已是沙哑声竭,每张一次嘴,就有鲜血从嘴中流出。

    叶筱解不开铁链,就要跑去那些人身上去搜寻,楚莲却虚弱说道:“钥匙在那个人身上…你找不到的。”

    叶筱咬着下唇,奋力拿着剑去砍舒束缚着楚莲的铁链。

    “你是细作的事情,浔儿知道吗?月儿…知道吗?”

    听到洛月的名字,叶筱的手轻微颤抖:“等我救你出去,自会向她们请罪。”

    “你若请罪…月儿该怎么办?”

    叶筱眼角的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她双手握剑奋力砍着铁链,怎么也砍不断。

    “没用的,这是浪费时间…他们既然抓了我,自是不会让我轻易逃走的……”

    楚莲见她不听,而那烟火信号一发,那人身边的刺客很快就会往这里聚集。

    来不及了……还是来不及了……

    “筱筱,你过来。”

    听到楚莲唤她筱筱,叶筱低头落泪,跪坐在她身前:“莲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有此局。”

    “筱筱,你能活着逃出去就最好,带上我是累赘,我现如今这般鬼模样,已是逃不掉了。”

    楚莲看叶筱心痛愧疚得痛哭着,她凄然道:“事已至此,本不是你的意愿,你有难言苦衷,我信你不会伤害浔儿与月儿,若你想要赎罪,就看你敢不敢回到雅阁,挖出我的信物,交给浔儿,帮她严守秘密。”

    叶筱摇着头,哽咽着:“莲姨,我就是来救你为此赎罪,无论如何我拼尽性命,也要救你出去。”

    “筱筱,若我没有伤的那么重,倒是可以和你拼出去,可是如今,我就算出去也时日无多了,再加上你带我出去更是危险,你我二人皆会丧命,你若真心想要赎罪,就该听我的话。”

    楚莲深吸一口气,对着叶筱又道:“时间不多了,请你最后帮我一个忙。”

    叶筱抽泣道:“莲姨请说。”

    “杀了我。”

    叶筱瞪大了双眼,她拼命摇着头拒绝,楚莲却说道:“他们不会杀我,是还想从我这里套出想要的秘密来,我若一直不说,他们就会拿我去要挟浔儿,只有我死,才能保住浔儿,保住所有人。”

    叶筱痛哭的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样子,楚莲恳求着:“筱筱听话,我这般痛苦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还能解脱,请你帮帮我。”

    叶筱嘶声喊着:“不!莲姨我不能,我不能!”

    “筱筱,我若不死,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想想月儿,月儿也会……”

    见叶筱听到洛月也会因她而死时,有一瞬间的呆滞,楚莲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拿起你的剑,杀了我!”

    “就算为了保全大家,杀了我!”

    叶筱颤抖着手握上剑身,锋利的剑身割破她手掌的肌肤,陷进她的血肉之中。

    鲜血顺着剑身滑落到剑尖,而剑尖已然对准着楚莲的心房位置。

    她抖着手将剑尖抵在楚莲的心口:“莲姨…我做不到……”

    “筱筱,不要告诉她们,我是怎么死的,月儿…月儿还需要你…需要你……”

    楚莲轻笑出声,像是解脱释然,她将自己的身子用力往前一倾,剑尖瞬间没入了她的心房。

    “莲姨!”

    楚莲了无生息的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叶筱的肩处,任她怎么呼喊,回应她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她满是伤痕的身子,在叶筱怀中冰冷了下来,叶筱昂头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可莲姨…你要我以后怎么办?要我,怎么面对她们?”

    上官晴抓到一名逃不掉的匪寇,再她们逼问下,得知了山寨的具体位置。

    洛浔提刀策马赶到时,山寨里头的人,都已经死绝。

    洛浔揪着匪首是衣襟,试图摇晃醒早已死去的他。

    他们明显是被人教唆的。

    而教唆他们的人,怕这些人泄密,因此将满寨灭了口。

    直到上官晴架着似要走火入魔的她而走,直到洛月侧击在她的昏穴上,洛浔才消停了下来,昏迷在上官晴怀中。

    小棠与遇难百姓的尸体,都已下葬。

    洛浔醒来后,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般,木然的呆坐在府衙院中的台阶上。

    愣愣的盯着府衙大门外。

    无人再用那稚气的声音,欣然的唤着她洛大人。

    无人再握着手中的糖葫芦,朝她雀跃而来。

    洛浔失去的太多,那些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此的短暂,就因如此,她才会珍惜每一个与她亲近之人。

    可她永远都在得到后失去。

    上官晴她们安抚完百姓,处理完西芜城中的事宜后,回到府衙内,就见洛浔苍白着脸,穿着白衣素袍坐在台阶上。

    太阳已要落山,落日余辉照在她的身上,一半是残留的光,一半是苍凉的影。

    洛月颤手拿出身后的糖葫芦,蹲在洛浔身前:“主子,这是唐婆婆给你的。”

    洛浔呆滞的接过,洛月知她心中悲痛,颤着音道:“唐婆婆说,小棠说过,每日要给洛大人留一串糖葫芦,她想要洛大人,日日开怀。”

    楚玉妍她们立在跟前,也都蹲下身子,楚玉妍握着洛浔的手臂劝慰道:“阿浔,小棠如此关心你,她一定不想看到你如今这样。”

    “小棠一直想看你整治好西芜,你不该如此消极下去,你该振作起来。”齐然紧握着洛浔拿着糖葫芦的手:“西芜百姓还需要你,你所向往的那个世道,也需要你去改变。”

    上官晴哽咽道:“唐婆婆,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她让你,往前走,莫回头。”

    往前走,莫回头……

    糖葫芦不甜了,入口却是有些苦涩。

    可这苦味就似一味良药入喉,流至心间,治好了她心里的病。

    洛浔的状态恢复了过来,本是要让上官晴来此着手他朝开通互市的事宜,可现下要先处理,修整西芜城中,因匪寇袭城坍塌烧毁的一切。

    索性有些百姓察觉得及时,齐然她们也出力保下了一些地方,然毁坏之处占大部分,整修的人力财力物力都耗费巨大。

    洛浔上报给朝中,也不知何日才能批来,朝中救济的银两。

    她看着理出了一箱子的单子,愁的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齐然与楚玉妍看出她的烦忧,各差人自周边运来了不少物资与银两,还招来一匹建造工人,随上官晴的将士们一同修建。

    “想要将西芜恢复如初,所耗费的银两巨大,你们不必如此……”

    洛浔看修整正在进行着,这都是齐家和楚家出资担着,一直以来,齐然与楚玉妍都帮了她不少忙,而她也都还未帮她们做什么,就让她们损失如此多的银子,洛浔心里都有了亏欠感。

    齐然笑笑:“不打紧,虽消耗较大,旦你若能开通互市,我们还是能赚回来的,再说,谁叫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楚玉妍知她心中有些羞愧,便佯装在纸上写下借据:“倒也不是白白消耗的,还请洛大人签个字据,日后是要还的。”

    知晓她二人其中之意,洛浔含笑点头,在那纸张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诸事皆在顺利的进行着,洛浔这五日来,一直与上官晴筹划,如何能够让他朝边境的守将,与她们谈判。

    听上官晴说,若想在开通互市上,占了主导权,就需得先用武力占据。

    多年以来,上官贺都只是驱赶来袭的敌军,却不是压制,是因着西境这一带那些敌国,最善借机行事,他们之中互为盟国,只要有一方开是袭扰,剩下的就也都会一同出击,常常打的上官贺心力交瘁,无暇每处都能严防死守住。

    而这些敌军,又都惧怕上官贺会一举歼灭,所以只会袭扰过后,匆匆离去,这边成了,虽为占据城池,却使得这些城池的昌盛,因他们而削弱。

    洛浔想,上官晴说得没错,只有打赢压制住了一方,才能占此次互市的主导权,否则她们将会很被动。

    自那日让慕颜的暗卫带话回去后,慕颜便再也没有派人来送过糕点,而叶筱也都没有再来过。

    洛浔与上官晴出府衙办事,走到院中之时,黑衣暗卫又捧着一个锦盒,单膝跪在洛浔跟前。

    洛浔蹙眉道:“不是说了,不要再送了吗?”

    “不是殿下要我来的,是叶统领。”

    一听到是叶筱派人来的,洛月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不一样,原本冷冰冰的一张脸,都有了些许温和。

    锦盒的大小,确实不像装着糕点的样子,倒像是里头放着什么物件。

    洛浔不解道:“里头是什么?”

    那暗卫举着双手,将头低的更低了。

    “是雅阁阁主,楚莲的信物。”

    莲姨的信物?那叶筱是找到她了?

    洛浔打开锦盒,里头俨然放着一枚,雕刻着莲花似的令牌:“她人呢?现下在何处?”

    暗卫沉默了片刻,洛浔心中却不安起来,只听他缓缓说道。

    “叶统领找到阁主之时,阁主…已身亡。”

    心头猛然似刀锥重击,一下一下锥击着她的心脉。

    洛浔紧咬着牙关,却忍不下喉间突袭上来的腥甜。

    她竟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洛浔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向着地面倒去。

    她的耳中,已听不清上官晴和洛月的呼喊。

    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暗卫的那句话。

    阁主,已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