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舒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听见刚那工作人员的声音：“就里面那台，交给你了啊裴哥，我忙去了。”
陈令舒一转头，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人不管穿普通的校服还是黑色卫衣，都是行走的衣架子。
“还挺巧。”裴应许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意外在这看到她。随后弯腰去按旁边的电源键，少见的礼貌语气，“让下？”
过道本来就窄，陈令舒刚起身，胳膊险些擦到他的下巴，干净的皂角味飘入她的鼻腔，她下意识往前一躲，谁知重心不稳，差点踉跄一下。
裴应许头也没抬，另只空着的手却给她把椅子往外拎了拎：“算了，你还是坐着吧。”
话是带着笑的，但陈令舒莫名听出些嘲讽意味。
陈令舒也不是那种非要跟人犟着委屈自己的人，虽然人家在帮忙自己坐着不好，但他这话一出口，陈令舒偏偏不想站了。
她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小声说了句：“明明是你们这过道太窄。”
坐下才发现这距离和他离得似乎有些近，本来只放得下一把椅子的空间，旁边还站了一米八几的少年，弯下腰的同时黑色卫衣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胳膊。
他右手握着鼠标，另只手单手快速地敲击着黑色的键盘，更衬得手指白皙修长。
陈令舒第一次对“手好看”有了实质的概念。
但是右胳膊就有点受折磨了，陈令舒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人几乎是僵坐在座椅上。
屏幕上出现满屏的代码，那道小声的抱怨也飘进了裴应许的耳朵里，他手上速度没停：
“你紧张什么？”
和那天更衣室故意逗她不同，今天这人说话明显没带什么情绪，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冷淡。
尤其专注弄电脑的时候。
裴应许：“怕我举报你来网吧？”
话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敲击的键盘声密密麻麻打在了心底，陈令舒落在他快速移动的手指上，不知道在网吧里泡了多少个小时泡出来的速度：“你不是也来了网吧。”
这句话陈令舒说得没什么底气，从见第一面起陈令舒就不觉得他们是一类人。她在这方面嗅觉很灵敏。
果然，下一秒就见这人手指顿了顿，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正好，你可以把咱俩都举报了。”
“……谁要跟你同归于尽。”陈令舒撇开脑袋，懒得看他，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放松靠在了背椅上。
每次遇见这人就没什么好事。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难熬，陈令舒已经在思考最坏的结果了，大不了赔一台，就是要出点血，攒的半罐子零花钱估计都要交出去了。
裴应许却是扫了眼右手边那个粉色的3，凝视片刻，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边接得快，吊儿郎当的一声“喂”。
裴应许扫了眼电脑标号。
“五十一号机子，你开的？”
那边忽然像被卡住脖子一样，顿时没了声。
电脑敲击声好一会儿都没响起，陈令舒只见他电脑忙活到一半就打电话去了，一点也不敬业，偏偏这人脸还臭着，看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让人投诉的胆也没有。
好一会儿，陈令舒才壮着胆子准备提醒他认真工作，就见他挂断电话，和她对视了眼，手指摩挲着手机壳：“在这等我会儿。”
然后一句也没解释，就往前台那边去了。
陈令舒一头雾水，有些气恼。电脑莫名其妙坏就算了，没修好也不给个说法。
对着前面这台黑漆漆的电脑，陈令舒也不敢走开，只好憋屈地等着。
几分钟后，期盼中的身影没出现，倒是之前那个黄毛网管匆匆忙忙地赶来，一脸心虚地给她道歉：“那个，这电脑好像经常坏，不小心给你开错了……你还剩一个半小时，要不把钱退给你？”
陈令舒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有点懵。黄毛一看，比了个耶：“再附赠你俩小时免费的，什么时候来都行。”
“……”陈令舒拿起3，“不是……免不免费不重要，我只是想下点东西。”
这地方熟客来得多，多是旁边职高的学生过来打游戏，偶尔来一些重点中学里不着调的来消遣时间，但还没见过这么正经的理由。
这年头，谁还拿3下东西啊。
正僵持着，提示音忽然响了一声，黄毛低头瞥了一眼，八百辈子不主动找他的人，给他发了简短的三个字：
弄好没？
黄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面前的女生。长得是挺漂亮的，也有点脾气，但看着就像好学生，合着以前什么校花班花塞了他一桌子情书巧克力没用，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陈令舒和他同时开口。
“算了——”
“这样，你来前台下吧，正好现在空着。”
陈令舒意外他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但念着早点去学校，没多想就跟过去了。
前台的机子网速快，黄毛殷勤地给她接入3，撑着台子刚想点根烟，对上面前的女孩又把那点瘾压下去了。
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不需要任何修饰，往那清清爽爽一站，给人的感觉就和他们不一样。
黄毛想起第一次见裴应许的时候，也是在这，烟雾缭绕的地儿穿一件简单的黑T恤，背陷进黑色座椅里，只露出少年轮廓，晃一眼感觉会是和周围其他人一样的人生走向。
但他们这所有人都知道，这小子走的路和他们不一样。
陈令舒熟练地插接口，点进网站，等待下载的间隙，听见旁边传来一句：“那个……”
陈令舒按下下载键，抬头。
“你也实中的？”
陈令舒点了点头。
“高二？”
“嗯。”
黄毛压着台子，神秘兮兮地八卦了句：“你和小裴……就是裴应许，什么关系啊？”
？
绿色的进度条一条接一条到底，陈令舒将3拔出来。
“同学。”丢进外套兜里，“不太熟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