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顿时把黄毛噎住了。
黑布一掩，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黄毛又把微信界面点开看了半天，确认了是那三个字没错。
黄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熟裴应许殷勤个什么劲？合着这小子爱倒贴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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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陈令舒绕路去了旁边最近的菜市场，买了点方便做的菜回家。
门锁开启的“咔嗒”声在还没来得及置办全家具的屋里显得格外空旷，陈令舒拎着袋子进了厨房，择菜、洗净，蔬菜下锅油滴四溅前，就熟练地躲远了点。
生菜塌下去的时候，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随其后。
“念念？”
陈令舒把蒜蓉生菜装盘，探了个头出去，有些意外：“爸？你怎么就回来了？”
紧跟着，男人身后出现个衣着干练的女人。
陈令舒愣了下，才喊道：“谢阿姨。”
“你谢阿姨刚出完差，正好一起回来了。”
中年男人把工具箱放一边，提着袋子进来。一掀袋口，七只鲜嫩肥美的大闸蟹在袋子里挣扎，最里层的袋子还被划破了几条口子。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原本还有点书生气，这两年在外面跑，身上残存的儒雅气质都被小麦色的皮肤掩盖了，一笑脸上的褶皱愈发明显。
“你爱吃的，今天爸给你做这个。”
谢瑛和把鞋放好，往屋里一扫：“睿睿还没回来？”
“不知道，跟他朋友玩去了吧。”陈令舒正提着大闸蟹往水盆里倒，随口回了句。
陈旭明习惯她这副态度，但毕竟谢瑛和在，见她要去抓蟹，忙抢过来：“你小心它钳子，我来我来。你去给睿睿打个电话，让他快回来啊。”
陈令舒顿了一秒，“哦”了一声。
陈睿速度倒是快，打完电话没过半小时就敲响了家里的门，俩人在厨房忙活没听着，陈令舒给他开门的时候，十五岁的少年正汗津津地抱着个篮球杵门口喘着气。
陈令舒道：“你又没带钥匙？”
“家里不是有人吗？”陈睿正准备把鞋子踢一边，见陈令舒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又老实又不服气地把鞋子塞鞋柜里，末了又拨了下鞋后跟，摆好了。
“你别总盯着我行不行？你没事干？”
“睿睿回来了？快去洗澡，马上吃饭了。”
陈旭明的声音压下了陈令舒还未说出口的话，一刹那的功夫，陈睿就脚底抹油窜进了卧室，没影了。
陈令舒只能像个瘪了气的气球似的转身进了厨房。
陈旭明觑了眼主卧，门还没开，估计还在换衣服。
见陈令舒气鼓鼓地走进来，挑了只肉肥的蟹脚给她：“念念来尝尝。”
家里头一回这么有烟火气，桌上摆满了陈旭明的拿手菜，他那双手前半辈子在办公室整理文书，后半辈子在工地磨出一手老茧，掌勺的手艺却没生疏半分。
陈令舒把最后一盘糖醋排骨上了桌，意外道：“爸，今天怎么这么多菜？”
就着接近尾声的花洒声，陈旭明用抹布擦了擦手，饶是这两天凉快，忙一桌子菜依然热出了一身汗。
“刚搬家还没来得及暖房，正好你赵叔送了几只蟹，索性一起弄了。”
又瞥到陈令舒口袋里的粉色外壳，陈旭明热得通红的脸好似又深了几分：“那个……等爸攒了点钱就给你买台新电脑。”
陈令舒盛饭的手顿了顿：“没事，爸，留着用处也不大。”
开了道缝的浴室蒸腾出热气，陈睿搭了块毛巾在脑袋上，他房间没带浴室，每回都借着陈旭明俩人房间的用。
“睿睿这么快洗好了？”
“再晚几分钟她又要叫了。”陈睿在头顶上胡乱抹了两下，“哪个女生天天跟她一样脾气那么差。”
“跟你有什么——”
俩人眼看又要吵起来，忽然陈睿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回头就见谢瑛和端着一张脸杵他身后。
“没大没小，盛饭去。”
四人还是搬家后第一次坐在一块吃饭，但明显都还不太擅长营造出温馨的氛围，多是陈旭明起头，挨个关心一番，随后谢瑛和便聊起工作上的事，俩小的埋头吃饭。
陈旭明关切道：“念念新学校待得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教得也很好。”陈令舒道。
谢瑛和给俩人都夹了个鸡腿：“多交些朋友也好。”
这话一出，饶是迟钝的陈睿，也察觉到饭桌上微妙的气氛变化。
刚上小学时，陈令舒还是远近闻名的万事通，上至刚搬来的街坊邻居下至路边的一只猫，她都能搭上话。
陈睿刚到那一周——在陈令舒还以为他只是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就扯着他袖子把方圆两公里的人认识了个遍，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女孩拍着胸脯软乎乎地警告着“这是我小弟，你们不可以欺负他哦”。
这种性格让陈令舒在任何地方都更如鱼得水。
但谁也想不到，她最闪亮的优点会给她的人生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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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明找的这个房子面积不大，好在交通便利，离实中和陈睿就读的七中距离都不远。
但俩人很少结伴出门，一是出门没多久就要分开，二是高中相比初中节奏更紧凑，课程也更满。
陈令舒奔波在两点一线间的时候，陈睿还在外面放飞自我。
七中不算什么重点中学，但这小子融入新环境的能力倒是不用陈旭明担心，搬过来没一周就到处呼朋唤友出去玩了。
“我出门了。”周日，陈睿拎着自行车钥匙出门，身上只背了个篮球包。
“你姐也要出门，你带段你姐。”陈旭明在做她俩润滑剂这一点上格外执拗。
陈令舒不好扫他的兴，见陈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想我也没多想让你带我，但经不住陈旭明的注视，还是和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这一处居民区有年头了，车就停在楼梯下。
陈令舒下到一楼的时候，刚好听见丁零当啷开锁的声音。
住楼上乔大婶刚好买菜回来，她是居委会的，又喜欢坐小花园里跟人唠嗑，这栋楼谁家有什么事她早摸清了个遍。
“上学去啊小舒。”
陈睿听见声响，抬头看了眼，手上的动作反而加快了。
相比他，乔大婶更喜欢陈家这姑娘，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长得好看，性格也好。
瞥了眼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男生，乔大婶一双吊梢眼在俩人中间晃悠：“你爸这工作不挺好的，虽说工地上苦了点，但赚得不少，一碗水得端平呀，好歹上学方便。”
重地砸物的声音响起，瞧着就不大爽快的样子，乔大婶笑了声：“得得得，还是不管你家事了，还是一个好，省心。”
说完哼着歌准备上楼去，刚踩两阶就听见女孩清泠泠的嗓音。
“乔阿姨，我不会骑车，学校也离得近，不麻烦您操心了。”
一句不成调的曲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乔大婶没料想到一小姑娘说话这么不给人面子呢，尴尬了下，才道：“没有，邻居这不是，看你天天坐公交怪辛苦的。”
乔大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等那句走调的声渐远，陈睿才推着车出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帮我说话？”
陈令舒收回了刚才的笑：“我只是在说实话。走了，我去买甜品，跟你不顺路。”
大概是念着那句话坏了陈令舒心情，临出门时，谢瑛和特意给了她几张甜品券。是在一家连锁店用的，这个牌子陈令舒以前经常吃，刚好她记得家附近有一家。
下午四点，日头晒得人发晕，逛商业街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收银台那里却排起了长队。所幸室内冷气充足，陈令舒选了个芋泥的口味，就过去排了。
听到旁边女生的聊天，陈令舒才注意到换了新包装，上面的脸有些熟悉，估计是哪个正火的小明星的联名。
等待的间隙，甜品店里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大多是年轻女孩，偶尔还有不同的校服穿插在其中。
等排到陈令舒时，排队的人都快绕店里一圈了，店员手忙脚乱地包装、放赠品，陈令舒接过一个袋子就往店外挤，等走到一处空地才喘了口气。
赠品她倒不是很关心，但这款芋泥味的她惦记很久了。但再瞥向包装袋，不对？？？怎么变成粉色的了？
取出一看，哪里是芋泥味的，估计是店员混乱中拿成了另一款。
陈令舒正准备回去换，就听见里面店员笑容亲切地道歉：“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卖完了，明天十点我们会上新哦。”
一个书包挂满小卡玩偶的女生气得跺脚：“怎么还搞饥饿营销啊，没见过你们这么差的联名。”
然后边骂边点进小程序预约了明天的号。
人群逐渐散去，有的手里拎着几大袋满意离去，有的找了张桌子就开始拆赠品，有的直接开始互赠礼物加好友了。
陈令舒不怎么追星，虽然没买到最想吃的，但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正准备离开时，一旁响起了一道女声：“都怪你，出门磨磨叽叽的，不然我早排到了。”
“不是这不能怪我，是……”
女生哪等得了他辩解，开始翻起手上的袋子，小声埋怨：“这谁啊，长得也不好看，我名字都叫不出……”
陈令舒原本在感叹还在甜品店外就能对上面的明星做出评价，但听到下一句“芋泥的腻死了，要是谁能跟我换就好了”，嘴巴早已经比脑子快。
“……我可以换！”
一转头，却看到了另外两个也穿着实中的校服，男生帮女孩拎着书包，一脸无奈地看她嫌弃里面的甜品。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几个男的长得到底有多一样，但这话不能当着林子暄面说，忽然她得跟他绝交一周。
听到声音，关曜率先抬头，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刚领的校服被熨得平平整整，还让人不太习惯。
“嗨——”原本想打个招呼以示友好，但关曜愣是哽住了。
……她叫啥名来着。
“是你啊。”林子暄一眼就瞄中了她手里的袋子，粉色的包装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喜欢芋泥的？”
“嗯……”和熟人陌生人打交道是最自然的，前者无所顾忌，后者无需在意，最怕的就是半生不熟的人。
陈令舒有点后悔应刚刚那句了，脚想往后转，身体却僵在原地。
“太好了！”林子暄边翻袋子边说，“我只要里面的吧唧和小卡，其他的你都可以拿走……袋子也留给我吧。”
林子暄眼睛快粘在陈令舒手上的袋子上了，经关曜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热情了，又礼貌地加了句：“可以吗？”
陈令舒点头：“嗯。”
俩人喜滋滋地交换了东西，当然主要是林子暄，脸色由阴转晴的能力简直让关曜咋舌，还顺手把手上那杯未拆封的冰饮送给陈令舒。
瞄了眼时间，林子瑄问道：“你是不是也要去学校？可以一起啊。”
陈令舒都准备跑路了，又有种被抓回来的感觉：“是……”
林子暄现在对陈令舒的好感度到达了巅峰，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贴心道：“这里坐公交很方便的，这个点人也不是很多，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也没有——”
“那一起吧。”林子暄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说话的时候又朝她身后招了招手，“我们四个一起，他俩你可以不管。”
陈令舒数了下人头，他俩？
哪俩？
随着林子暄的视线转头，道路尽头，少年刚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瓶冰水，正往外泛着水汽。普通的蓝白校服削减了几分冷冽气质，被日光打上柔和的色彩。
听到声音，少年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过来，犹如放慢的电影镜头，精准地落在了陈令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