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风不问落叶时 > 第 17 章
    人一旦忙起来,日子就过的快了起来,有了张心兰的照顾,陶丫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整个人洋溢着新生的活力。

    感觉到陶丫整个状态舒展开来,不再似之前的紧绷状态,栾景川也放下心来忙出国和竞赛的事情,两人都是早出晚归的,竟连着半个月没碰面,仿佛两条短暂相交后的直线,在命运般的焦点后,又各自沿着既定的轨道渐行渐远。

    某个深夜,栾景川刚踏进玄关,就被程钱神秘兮兮地拽到了花园里。月光下,程钱神色诡秘,不时朝屋内张望,活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你发什么神经?"栾景川蹙眉问道。

    "嘘——"程钱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陶丫回来了。"

    栾景川疑惑,陶丫回来又怎么了,

    就听到程钱接着开口道,“眼睛肿着的,嗓子也哑的”

    他欲言又止地搓着手,直到看见栾景川的脸色逐渐阴沉,才继续道:"前两天她回来时都化着浓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忙着这些天,她也是天天早出晚归的......"

    程钱偷瞄了眼栾景川,声音更低了:"今天倒是素面朝天回来的,可明显哭过。你说她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了?"说完,他靠在花架上,双臂交叉,"对了,她刚才还把之前借的五百块还我了。"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良久,栾景川才开口:"你没问她?"

    "额.....这怎么问?......"程钱一时语塞。

    "既然不便问,就别在背后妄加揣测。"栾景川嫌弃的看了一眼别别扭扭的程钱,转身回屋里去了。

    "哎——你这人!"程钱郁闷的跺脚,“就不该听闻清的!既然不想惹麻烦,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不是正好嘛!”

    想起傍晚陶丫回来的时候,闻清正心不在焉地和程钱打着游戏,每隔几分钟就要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当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闻清立刻扔下手柄,游戏角色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就突然停在了屏幕中央。

    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变化,金毛狗贝贝也开心的摇着尾巴朝着玄关迎了过去。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闻清"恰好"带着她金毛贝贝来别墅串门。每次都有新借口——今天说给程钱带了家里烤的曲奇,昨天说是来借专业书籍,前天干脆说狗狗特别喜欢别墅后院的草坪。

    “景川,今天回来这么早,我......”闻清的话戛然而止。门应声而开,陶丫一脸倦容地走进来,一边小心避开围着她打转的贝贝,一边向闻清点头致意。

    电视的屏幕跳出"Ga Over"的字样,程钱无奈地摇头起身,目光触及玄关处陶丫红肿的双眼时,不由得一怔。

    “陶丫啊,你......"程钱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眼睛怎么了?"。

    “没事。”陶丫摇摇头,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挤了出来,“程钱,我不吃晚饭了”说完便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哦,好的”程钱愣愣的应着,转头看像闻清。“她是不是哭过?”

    闻清白了他一眼道,“这么明显还用问?”说着,牵起贝贝就往外走。

    “欸?你要走啊?不等景川了”程钱看着准备离开的闻清,

    闻清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语重心长地说,“程钱,景川早出晚归的不清楚她的情况,你总要多操点心的,之前浓妆艳抹的半夜才回家,如今回家又一副哭狠了的样子....”

    看着程钱一脸茫然,闻清轻叹一声继续道:

    “昨天我离开的时候还看到有染着一头红发的男生骑着摩托送她回来,虽然陶丫和我们只是暂时的交集,但是毕竟现在你们住在一起,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再有一个星期,你和景川就要出国了,这时候惹上麻烦......”

    看着程钱的眉头越皱越紧,闻清适时止住话头,牵着贝贝离开了别墅。

    被嫌弃的程钱满心委屈,抓起架子旁的篮球狠狠砸向篮筐。

    一击未中

    再击未中,

    再击

    ......

    依然未中

    “操”

    程钱怒而砸了篮球,转身回到别墅,径直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浴室。

    “呼~~~!!!!”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脸庞,他用力将湿发捋到脑后,,“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水流声中,他自嘲地笑了:"老子差点也变成那些唧唧歪歪的小女生了。"

    ——

    第二天一早,程钱打着哈欠下楼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步一顿——陶丫正和林姨坐在餐桌旁包馄饨,更诡异的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栾景川竟也端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的馄饨皮,神情专注。

    见他下楼,陶丫抬头笑了笑,嗓音仍有些沙哑,却比昨日轻快许多:"早啊。"她的眼睛还泛着淡淡的红,但已经消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额......早...”程钱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在栾景川对面坐下。

    "小程起床了?我去烧水,顺便把剩下的包完。"林姨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端起一盘包好的馄饨进了厨房。陶丫也跟着起身,利落地将剩余的馅料和馄饨皮收拾好送进去,又很快回来擦拭餐桌。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葱香和面皮的气息,安静得只有中央空调风口吹出的风声。

    “你嗓子怎么回事儿?”栾景川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沉默。

    陶丫一愣,正要回答,旁边"噗——"的一声,程钱刚喝进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呛得他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

    栾景川皱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手忙脚乱帮忙擦桌子的陶丫。

    "咳咳咳……"程钱一边咳一边在心里佩服,"还得是景川啊,就这么……直接问啊?"

    “你没事吧?”陶丫看着咳的红了脸的程钱,哑着嗓子问道,

    程钱瞄了瞄栾景川,心里哀叹:"得,又被嫌弃了。"

    "没事,不小心呛到了。"他接过陶丫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面前的水渍,又忍不住问,"你嗓子怎么了?要不要吃点药?"

    陶丫一怔,不好意思得开口道,“没事儿,不用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说你昨天哭了?”栾景川喝了口水,继续开口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啊?没有……呃,是哭了……但不是……"陶丫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抬头看向栾景川,对方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深邃,像是需要一个答案,又像是答案本身并不重要。

    “是为了工作,”她终于低声说道。

    “什么工作需要哭?”程钱忍不住插嘴。

    “哭丧”陶丫声音更低了,

    “什么?”仿佛没有听清,又仿佛自己听差了似的,程钱追问道,

    “哭丧,就是有一户人家办丧事,家里的孙女在国外回不来,我们就去......帮人家哭丧”陶丫涨红着脸,一口气解释道。

    程钱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馄饨来了”

    林姨适时地端着热腾腾的馄饨从厨房出来,笑呵呵地招呼他们,

    话题就此中断,林姨利索的将早餐摆好,收拾完厨房便离开了。

    三个人安静的吃着早餐,只有瓷勺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

    “跟你一起的人......靠谱吗?”就在陶丫以为话题翻篇的时候,栾景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陶丫抬头看了一眼栾景川,视线交错,陶丫冷静的开后道,“靠谱的。”

    然后将碗里最后的汤底一饮而尽,起身走向厨房。

    程钱看着陶丫的背影,小声的隔着餐桌对栾景川说,“你不问问她浓妆艳抹的事儿吗?还有那个......”

    话未说完,就见栾景川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也起身去厨房刷碗去了。

    程钱气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我真是闲的!”

    陶丫从厨房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干嘛打自己啊?”

    “他牙疼”栾景川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语气平静得毫无破绽。

    程钱瞪大眼睛,刚要反驳,对上陶丫关切的目光,只好咬牙切齿地附和:"对……对,我牙疼。"

    “这样啊,你等一下”陶丫了然,转身又回了厨房,

    程钱捂着半边脸,冲栾景川竖起大拇指,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你狠。"

    陶丫很快回来,手里捏着几粒花椒:“你把花椒咬到牙疼的地方,可以暂时止疼的”

    “这......”程钱盯着那几粒黑乎乎的花椒,向栾景川投去求救的目光。

    栾景川视若无睹,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很管用的,你试试……"陶丫认真地劝道。

    听着身后程钱挣扎的推拒和陶丫执着的劝说,栾景川踏上楼梯的瞬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眼底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栾景川盘腿坐在三楼小客厅的地板上,细心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距离出国只剩一周时间,很多东西都要整理。

    "刘助理来电话说机票已经订好了,我把邮件转发给你了。"程钱踢踏着拖鞋从二楼走上来,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随意地晃了晃手机,"还有几处备选公寓的资料和照片,你也抽空看看。"

    "好。我现在看"栾景川起身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熟练地登录邮箱,"你也一起啊?"

    "不用了,"程钱摆摆手,整个人陷进靠窗的沙发里,"你定下来告诉我一声就行,我让刘助理去和房东谈。"

    栾景川看着好友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独自浏览起邮件里的资料。

    楼下突然传来关门声。程钱撑起身子,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正巧捕捉到陶丫匆匆离去的背影。刺眼的阳光趁机钻进来,他眯着眼睛放下窗帘,舌尖无意识地抵着腮帮——即便重新刷了牙,花椒的麻劲儿似乎依然没有消散。

    "我说......"沉默良久,程钱突然开口,"我们真就这么袖手旁观?"

    “什么?”栾景川头也不抬,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

    程钱坐直身体,看着好友平静的侧脸,终于下定决心:"我是说陶丫的事。"

    栾景川这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还是不太明白程钱的意思。

    "唉——"程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错,我之前确实说过别和她走太近,但那是因为担心她家人闹事。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她挺懂分寸的。"

    他语速越来越快:"与其看她这么辛苦折腾,不如在出国前帮她安排好。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找家里人帮忙。安排个小姑娘而已,不算什么难事。"说到最后,他想起早上陶丫说去给人哭丧赚钱时自己的震惊,还有闻清提到的那个红毛小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坚守的原则已经变得模糊了。

    "如果一个人想彻底逃离过去重新开始,该怎么办?"栾景川听完他的絮叨,沉默许久后问道。

    "当然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啊。"程钱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什么,急忙补充,"我们马上就出国了,就算帮她安排,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但我们总会回来。"栾景川的声音很轻,"还有那些帮忙的人,难免会揣测她的身份。"

    "可难道就看着她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哭丧?她到底是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孩子,万一遇到坏人......"程钱想起陶丫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胸口莫名发闷。

    "你怕她为了生存走歪路?"栾景川忽然笑了,目光温和地看着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软的好友。

    "我......"程钱语塞,"我只是担心她被人骗。为什么不能找份正经工作?"

    "一个没学历、没技术,可能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山里姑娘,"栾景川轻声说,"和同样底层的人在一起,虽然工作不上台面,但至少安全。"

    "没身份证?"程钱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提过!"

    "所以你看,"栾景川嘴角微扬,"就算你这个钻石王老五天天在她身边,她也没想过走捷径,不是吗?"

    "那我们......"程钱还想争辩。

    "程钱。"栾景川突然正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好不容易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没有她的邀请,我们就不要擅自闯入为好。更何况我们马上要出国,一时的善意,未必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程钱长叹一口气,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他站起身:"行吧,反正人是你带出来的,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完便下楼打游戏去了。

    栾景川将选好的公寓资料发给程钱,合上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当他折返发现陶丫不在行李舱,沿着山路寻找时,看见她手握石块,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你最好别管。"她声音发颤。

    "好,我不管。"他当时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藏在车上,我也不会管。你要想清楚,靠自己能不能走出这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