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阮莘词抱着笔记本敲响邬霃办公室的门,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就同意了吗?”他有些惊讶,“不用试课?”

    邬霃不知道什么时候煮了果茶还买了零食,一样样摆在他面前:“还是因为你优秀。我朋友亲戚在她的家长群里打听你,有个家长夸你负责仔细,把她女儿成绩拉高了几十名,所以一下就确定要你了。”

    “不过,家教是双向选择,对方也明白,所以还是正常试课再说后话。”

    这两天阮莘词一直在找合适的学生,但还没有着落,没想到邬霃速度这么快。

    “谢谢。”他捧着甜甜的果茶,不太知道还能说什么。

    以前能帮他的人很少,他也不愿意拖累别人,同龄人无能为力,更别说家人只会拖后腿。而一个仅仅认识了半个多月的朋友,竟然对他的事这样上心。

    而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东西。

    “我……请你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他不太懂人情往来,只能笨拙地模仿其他人的习惯。

    邬霃笑弯了眼,没有拒绝:“那就你试课后的晚餐吧,顺便庆祝一下找到新工作?”

    “庆祝……”青年低声重复他的话,也被他的笑容感染到一点喜悦:“好。”

    第二天下午四点,阮莘词准备好教材资料,背上书包向地铁站走去。

    邬霃发给他了学生家地址,和L大有点距离,他要换乘一次地铁和一次公交,满打满算一个半小时路程。

    他低头看着导航地图走到校门口,被一辆缓缓截停的眼熟黑色SUV拦住。

    “咦,好巧,咱们又遇上了,真是有缘分呀。”邬霃降下车窗,鼻梁上挂着的墨镜后露出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阮莘词扶下眼镜,点点头:“是好巧。”

    “哈哈哈……”邬霃没忍住,被他认真赞同的表情逗笑了,“不是巧,我是专门来接你去上课的。”

    车外的青年一愣,摇摇头:“我坐地铁就可以的,不用你这么麻烦。”

    邬霃直接下车,绕到副驾打开车门,倚在车上笑吟吟望着阮莘词:“我替朋友拜访一下亲戚,本来也是要去的,刚好顺路,别有压力。”

    alpha的神情太自然,温和地化解了阮莘词的纠结和拒绝。他分辨不出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不想刺伤朋友的善意。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一进车里,沁凉的冷气袭来,阮莘词也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分辨出,上一次车里的香薰味已消散殆尽,而青涩微苦的草木香更加浓重了。

    不过阮莘词只是得出了变化的结论,就忽略过去了这些细节没有多想。然而他没有变化的表情被驾驶座上看似专心导航的邬霃尽收眼底。

    还好他是多年老司机,即使此刻有一半大脑在喜悦与生气中反复横跳,也能稳稳开车。

    邬霃一边暗喜于阮莘词的接纳。信息素是故意多散发的,单纯的oga却没有嫌弃抗拒,说明他也没那么喜欢他男朋友吧。

    另一边,却又气恼于他的迟钝。他真的只拿自己当朋友,所以对异性的气息也“置若罔闻”,还是说对他不感冒?也不知道警惕一点。

    还好邬霃的墨镜宽大,把他阴晴多变的表情挡了个严实。

    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情绪敏感甚至偏执。即使曾经那么想念他,在查清他和齐嘉曜的关系后,大脑还是怒不可遏地产生了恨意,恨不得立刻严刑拷问阮莘词为什么这么做。

    ……可只要他一见到这个冷淡的、已经忘了他的负心oga,就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依赖他,占有他。

    想到那天在咖啡店里目睹的一切,他既气阮莘词忍耐,更气齐嘉曜那个混蛋居然敢乱吼乱叫。不过,起码他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这段感情并不牢固,只要他吹吹风,说散就散。

    邬霃深深吐息。侧过头凝望着阮莘词安静看书的侧脸,墨镜后的视线描摹过青年修长的肩颈线条,最后停留在眼角的一颗小小的红痣上。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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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生家住一处高档小区,学生妈妈应该是反复研究过阮莘词的简历,热情地接待了他,一口一个老师把人迎进书房。学生看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基础不好、思维局限,需要细致点慢慢教。

    只要不是厌学或人品不良,阮莘词都非常乐意教学,于是两个小时的试课后,他拿着新鲜出炉的聘用合同走出了学生家。

    他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邬霃。对方一开始和学生家长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不过给他发了消息说会等他。

    阮莘词想了想,往车库附近走去。好在他空间感不错,记得来时的路程,几分钟后就看见了车库入口。

    他正要过去,却忽然发现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女孩子穿着很贵气,笑容得体,而男生……

    “畅宇啊,我妈说伯父喜欢酒,伯母喜欢首饰,特意去拍卖行收了这几件礼物,不知道我第一次上门,伯父伯母能不能看得上啊?”

    齐嘉曜笑得灿烂,还挑着眉和女生开玩笑,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

    “我爸说了,多谢赵伯父这次帮忙,我们特别感谢他,以后有用的上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哦!”

    阮莘词和他们两人直线距离很近,但他站在绿化带树后,所以没被发现,还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是个低情商的人,但也能听出来,齐嘉曜这个语气……有点轻浮。

    如果车库里正好也听到齐嘉曜说话的邬霃知道了他的评价,一定会笑出声。

    给人送礼感谢,嘚瑟什么呢?你算哪根葱?

    女生的声音温柔不失力量,吐字节奏舒缓,但旁边的齐嘉曜被她说得表情尴尬:“齐少爷,第一,还是请你叫我赵小姐吧,我不习惯生人直呼我名字。第二,谢谢礼物,齐先生有难相求,我们家只是随手结个善缘,没有其他想法。第三,我父亲和齐先生的事我一个晚辈插不上手,下次有事还是去正式场合沟通吧。”

    赵小姐说完,齐嘉曜沉默了几秒,提起笑脸说:“哈哈,赵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可能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赵小姐笑容减淡,“我是说,礼物我已经收下,没什么事就不必耽误彼此时间了。”

    齐嘉曜呆滞地眨眨眼,算是帅气的脸上冒傻气。

    而就在空气陷入安静时,车库里传来一阵粗哑的中年男人打电话的声音,随风飘到齐嘉曜耳边。

    “哪来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啊?要不要脸,咱们都说了不许进家门,非要赖着不走?也不照照镜子,什么?还敢打扰闺女学习!”

    “我早说了那个黄毛小子又蠢又坏,装模作样,以为染个头发就能迷倒小姑娘了?人家私下里拿他当乐子看呢!”

    “他帮忙?他废物一个,整天游手好闲,能帮个屁!媳妇你就把他们赶出去……”

    声音渐渐消散,而齐嘉曜的脸色越来越绿。

    “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他丢下硬邦邦的一句,攥着双拳快步走开了。

    身后,赵小姐忍俊不禁地弯起嘴角,瞥了几眼车库,没看到人影,也离开了。

    已经坐在车里的邬霃清清嗓子,深藏身与名。

    没想到平时从小姨那儿积累来的喷子语录还派上用场了,不枉他好学一场。

    他看了眼手机,阮莘词十分钟前跟他说已经上完课了,于是赶紧开到外面,没想到齐嘉曜还在。

    对面还站着表情平静的阮莘词。

    “你怎么在这?你听到了?”齐嘉曜有些激动,还记得珍惜脸面,这次没吼叫。

    “听到什么?”他的话让刚破过防的alpha面色稍霁,不过下一句又刺激到了他:“我只看见你和一个女孩聊天。”

    他瞪大了眼,急切地解释:“我是好心来拜访她!她爸帮了我们家一点小忙所以我得送礼客套一下,要不是我妈非逼着我,我才不来!懂吗?”

    他的脸红脖子粗,更反衬出阮莘词的镇定,于是齐嘉曜愈发恼火:“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正撞上他尴尬的时候,真是不长眼!

    “家教。”青年只是扶了扶眼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齐嘉曜:“……”

    他就看着阮莘词只吝啬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继续沉默地看着他,那种眼神明明不带情绪,可莫名让他回忆起刚才赵小姐微笑着的双眼。

    什么都没有,从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不就是瞧不起他么?

    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低吼一声:“滚开!”

    阮莘词蹙眉,让开两步,目送齐嘉曜低着头跑远了。

    “……唉。”

    他了解,齐嘉曜丢了脸就会暴怒,无差别对人发脾气,还好目前没有暴力倾向。他刚才没有说听见,也是想让他冷静一点。

    没想到,齐嘉曜只是看见他,就这么恼羞成怒。

    他没弄明白,但远远看完两场大戏的邬霃懂。

    “背着现任攀高枝,还被抓个正着。还会心虚,比他爸类似人。”邬霃托着脸喃喃自语,“不过行为上更接近猴子。”

    他发自内心地想笑。从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敌军如此,他怎么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