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将至,内门悠闲自在的氛围渐收,三步可见苦背丹经,五步可见比试剑法,玩笑归玩笑,谁都不想做那个被踢出内门的人。

    最要紧的是,除亲传弟子外考核成绩排行第一的内门弟子,将能破格提为亲传弟子,不少人为了这个位置争破了头。

    反观云汀司卿玄他们几个亲传弟子该吃吃该玩玩,半点没有紧张感。

    云汀课后从不多留,他一起身,呼啦啦一堆人跟着一块走了,他家世和天资摆在那,纵使嚣张跋扈了一些,也多的是人愿意捧着。

    但总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这日课后,云汀照例被簇拥着往外走,一群人说说笑笑,步履放的比较慢。

    云汀家中给他送来了新的法器,荷花样式,小小一个,里边装了五六颗金色的珠子,在日光下耀眼夺目,甚是好看。

    云汀听着旁人的恭维,余光瞥见路过的司卿玄,手一横,挡住司卿玄的去路显摆道:“璇玑阁新品,仅一颗珠子便价值连城,给你开开眼罢。”

    司卿玄还没开口,怀里的黑蛋已经激动地扑了上去。

    亮晶晶!和灵石一样好看!

    司卿玄伸手想把黑蛋捞回来,一个人比他更快撞开了黑蛋,连带云汀的法器跟着一晃,珠子全洒了出来。

    “我的珠子!”

    云汀怒火中烧,一把揪住撞洒他珠子的罪魁祸首,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吗?弄丢了我的珠子你拿什么赔!”

    被他揪住衣领的弟子一副眉压眼的长相,面色不虞,眼里藏不住的倨傲。

    云汀看清这人容貌,嗤笑道:“我当是谁,修行上比不过别人,眼睛倒是长到天上去了,路都走不稳当不如把眼睛剜了。”

    那弟子不惧,反唇相讥:“路这么宽,非要磨磨蹭蹭挤在学堂出口,我竟不知天衍山的路是云家修的。”

    司卿玄弯腰把珠子捡起来,心里嚯了一声,哪来的英雄好汉和云公子当面叫板。

    只听身侧传来嘀咕:“怎么又是他?”

    司卿玄小声问:“这是何人?”

    旁人解释:“此人名唤叶翎,是弟子大选考核的第十一名,听说以前是名散修,性情孤僻,一贯很排斥名门世家出身的弟子。”

    司卿玄了然,第十一名,看来叶翎入选亲传弟子的机会很大啊,难怪敢给云汀甩脸色看。

    云汀最听不得人激他,二人你骂一句我骂一句。

    司卿玄眼瞅着这马上要动手的架势,想了想还是搭上叶翎的肩出声劝阻:“都是同门,叶师弟想必也是无意撞到的,下次注意点就好,珠子我找到了,没破损。”

    叶翎瞥了司卿玄一眼,肩一抬,把司卿玄搭着的手抖落下去,道:“与你何干?”

    随后也不管云汀的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司卿玄奇了,他何时惹到这人了,他们之前分明没有半点交流。

    云汀愤愤道下次定要给叶翎点颜色看看,一把夺过司卿玄手里的珠子,嘲讽他:“热脸贴冷屁股了吧,人家心心念念想当青溟君的弟子,结果连前十都没进去,你还稀得他对你笑脸相迎?”

    又一个拂华的狂热追随者,司卿玄觉得好笑,感情进不去前十是他的问题了。

    他随口道:“这不还有一次机会么?兴许下次他就是我的嫡系师弟了,哦,也可能是你的。”

    云汀一身恶寒,道:“祝他去大长老门下,最好哪都去不了。”

    司卿玄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叶翎这个名字在他耳边出现次数却越来越频繁,大部分是云汀在跟他吐槽。

    由于云汀总是在炼丹课上被南宫越刁难,现在锻炼的脸皮脸厚了许多,被阴阳怪气索性直接装聋。

    往常南宫越在问完他之后喜欢接着喊司卿玄或常念回答,现在常常被叶翎截胡。

    云汀不乐意了,拿司卿玄常念和他做对比就罢了,那叶翎算哪根葱?

    “装模作样,可显着他了。”贯会显摆的云公子点评道。

    在讲师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对考核来说尤其重要,而叶翎刷脸的目标显然不止南宫越。

    驯兽课上,余鹤让弟子们二人一组进行小考,在规定时间内驯服妖兽便算合格,依照整体表现来判定总分。

    叶翎点名道姓要和司卿玄一组,司卿玄懒得管叶翎那点小心思,反正和谁一组都一样。

    他们分到的是两只珍珠鸟,灰白相交的毛色,翅膀上布有白斑,站在枝干上叽叽喳喳叫个没停,活像噼里啪啦的炮竹。

    司卿玄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那边开始计时了他还靠着枝干没有动作。

    叶翎轻蔑地想,果真是靠运成为的青溟君弟子,和靠家世上位的云汀一个样,区区鸟叫就棘手成这样,看来内里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白瞎了这身极品天灵根。

    有司卿玄给他做陪衬,众人更能看到他的实力。

    叶翎掌心猛然甩出一道灵力击中枝干,他面前那只珍珠鸟惊飞而起,绕着他的头用鸟语狂骂。

    叶翎想用灵力化网将珍珠鸟抓回来,无奈珍珠鸟小巧的身姿每次都精准躲开灵力的抓捕,然后骂的更凶。

    司卿玄看不下去了,打发一边看戏的黑蛋去治治炮竹声,自己则在灵袋里掏出一颗灵果递给他的那只珍珠鸟。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下珍珠鸟的红喙,道:“诺,喜欢这个吗?”

    珍珠鸟停下叫声,歪头打量灵果,然后一口吃进肚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兴奋的它直蹦哒,蹭着司卿玄的手还想要灵果。

    黑蛋的处理方式则简单粗暴多了,直接一个暴栗砸在珍珠鸟头上,给鸟砸的头晕眼花,趁这个机会把珍珠鸟推回枝干。

    两只珍珠鸟在黑蛋跟前排排站,乖乖啃食司卿玄投喂的灵果,让举爪就举爪,让歪头就歪头,与先前能把屋顶吵翻的样子截然不同。

    时间正好截止,叶翎理所应当地拿到了零分。

    他恼羞成怒,指着黑蛋对余鹤告状:“根本不是齐恒的功劳,是这颗黑蛋驯服的珍珠鸟。”

    司卿玄这就不赞同了:“灵果可是我的,不然它们现在啃的是空气吗?”

    余鹤用扇子扒拉黑蛋,问司卿玄:“这小家伙是你的契约妖兽吗?若不是,这分我得重新衡量。”

    这话给司卿玄噎住了,因为他确实没和黑蛋结契。

    从秘境出来后黑蛋一直和他同吃同睡,他压根没考虑过结契的问题。

    叶翎见司卿玄卡壳,更是受到鼓舞,声音拔高:“他没结契!黑蛋不是他的妖兽!”

    余鹤道:“既然如此,这次小考——”

    黑蛋突然跃起,打断了余鹤未说完的话。

    它跳到司卿玄手背上往下一摁,正摁在枝干表面凸起的木刺上,血珠涌出,黑蛋绕到下方及时接住。

    血珠渗入黑蛋的刹那,一道黑色的契约阵纹在司卿玄识海里展开,羽翼状的繁复纹路裹挟磅礴灵力倾泻而下。

    阵眼处,一双巨大的血色瞳孔缓缓睁开,下一刻又像从未出现过似的再次合上。

    片刻,阵纹隐去,只剩一团黑雾浮动在原地。

    司卿玄颈侧微烫,代表结契成功的纹样在他衣领下浮现。

    泄出的灵力波动在驯兽场荡开,场地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余鹤用扇骨抵住翻涌的灵气,笑道:"这般威压,怕不是寻常禽鸟,拂华的秘境中总养着许多好东西。"

    ‘笑话,那种山鸡麻雀怎能和小爷我相比。’

    司卿玄犹疑地看向黑雾,在识海里试探道:“煤球?”

    黑雾暴跳如雷:“小爷不是煤球!”

    它清清嗓子,故作低沉:“你可以尊称小爷为——黑曜大人。”

    司卿玄:“少玩点我架子上的黑曜石,煤球。”

    煤球:“你再这样小爷就去给拂华打小报告!”

    司卿玄求之不得:“快去,最好让他把我扫地出门。”

    一人一妖在识海内吵吵闹闹,围观弟子俱是艳羡,前有青溟君亲自教导,后有强大妖族与之结契,要不说修仙靠的就是一个机缘呢!

    无人在意的角落,叶翎攥紧手心的瓶子,眼神阴狠的能滴出怨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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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驯兽小考一事,煤球在天衍山名声大噪。

    司卿玄有问拂华煤球是哪族妖兽,拂华摇摇头,说是随手救下的,并未细究其品种。

    煤球喜欢热闹,司卿玄修行没时间理它,它就带着两只珍珠鸟小弟满宗门跑,大家也乐意纵容它。

    煤球最常光顾藏宝阁,躺在闪闪发光的法器里能让它高兴一整天。

    司卿玄近来去拂华殿里练剑总一副恹恹的神态,加之思考幕后之人的事,分不出精力在煤球身上,总归煤球到点会自己回来,便随它去了。

    考核前日,司卿玄被拂华扣下考查学业,回到殿内时,月色已攀上枝头。

    司卿玄累地端起茶水往嘴里灌,几口饮尽,问道:“煤球你怎么不点灯,乌漆麻黑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司卿玄心中一跳,挥袖点燃烛火,偏殿摆设与他今早出去时别无二致,哪里可见黑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