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玄试图通过识海联系煤球,却始终得不到回复,他闭眼感知煤球的位置,定位显示其现在是在藏宝阁。

    司卿玄稍稍放下心来,想着煤球兴许是贪玩忘了时间,自己去接它一下好了,等会误碰了什么机关法器就糟了。

    --

    夜深风大,藏宝阁入口处的烛台撑起瘦弱烛火,顶着呼啸寒风圈出一小块可视之地。

    看守弟子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搭在脖颈,案上的纸张堪堪写了一半,被丢在一边的笔墨晕染开半张纸。

    司卿玄心道,藏宝阁不愧被誉为最能划水摸鱼的地方,值夜班睡这么香。

    出入人员的登记册子在看守弟子那,司卿玄得登记后才能进入藏宝阁。

    他伸手推了推看守弟子。

    一颗泛着青紫色的人头滚落,掉在地上时发出了“咚咚”的响声,咕噜滚到司卿玄的鞋尖前。

    一阵寒风猛地袭来,藏宝阁的大门砰的合上,微弱的烛火霎时熄灭。

    司卿玄谨慎地站在原地,他周围的空间不知不觉间已和外界形成了一层隔膜,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数道咯吱声正在一点点逼近。

    司卿玄抬眼,对上了一群长手长脚的人形妖物——

    “傀偶。”

    一个全身被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侧头道:“你居然会这个,我以为这玩意已经失传了呢。”

    叶翎没理会神秘人的话,他眼神死死盯着不远处藏宝阁内的动静,问:“那瓶子里的东西当真能杀了齐恒吗?他可是极品金灵根。”

    神秘人意味深长道:“这世上多的是天才,但那也要他们能活到成才才行。他这种的,离了拂华,就是任人宰割的雏鸟。”

    叶翎抿唇,这个神秘人突然出现说能助他杀了齐恒,且修为明显高出自己许多,为了一解心头恨和当上拂华的弟子,他还是选择与神秘人合作,但这并不意味他对其毫无防备。

    他似是随口道:“你好像很讨厌齐恒。”

    神秘人笑了,话语充满蛊惑:“我只是为了还修真界一个公平罢了,这种得了天道偏爱走上坦途的人本不该存活于世,不是吗?除去灵根,你又比他们少了什么?”

    这话正中叶翎的心思。

    他眼里闪过一线红光,手上丝线游走,傀偶在丝线的控制下扑向司卿玄,招招直指司卿玄唇间,恨不得把手戳进去似的。

    司卿玄明白是幕后之人终于忍不住对他下手了,而这人此时一定在不远处盯着藏宝阁的动静。

    他拔剑迎上,三两下将傀偶砍成数节,怎料散开的肢块眨眼睛又被丝线聚拢到一起,重新扑向他。

    如此反复,铁了心要打消耗战。

    司卿玄暗骂难缠,心想傀儡师这玩意已经失传多年,如今居然在天衍山重现了,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火灵根其实很克傀偶,但是幕后之人就在附近,万一是熟人,直接大喊一声魔尊回来了,就可以把看守弟子一事美美推锅。

    还有什么办法能制服这些傀偶?

    交手久了,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声音逐渐清晰。

    司卿玄灵机一动,边打边退,将傀偶引到靠窗的地方,借月光看清傀偶的全貌。

    傀偶形似人却没有五官,关节处是石头做的,所以与木头身子摩擦时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他所在的这处架子正好摆放了各种石类法器。

    司卿玄反手抄起一柄燧石石刃擦过木偶关节,石块交错间,一簇火苗涌上,瞬间席卷傀偶全身!

    几个挨得近的傀偶一并被火舌缠上,叶翎一惊,当即要撤回丝线。

    司卿玄更快一步扯上丝线,挑衅地看向叶翎所在之处,同时手下发力,将丝线尽数扯断。

    叶翎吐出一口鲜血,摁着胸口的手颤抖不已。

    神秘人啧了一声,捞起受到重创的叶翎,眨眼消失在原地。

    地上傀偶的残渣还剩一些没烧干净,司卿玄捡起一截指尖残块,吹开上边的灰,果不其然看到了和花托处一样的痕迹,他从灵袋里取出花托,发现上面的痕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这毒的痕迹居然会随时间消失。

    司卿玄神色凝重。

    外面天色已覆上浅白,结界在幕后之人离去的同时一并消失。

    司卿玄在二楼法器堆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煤球,毫不留情地拍醒它。

    煤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是你?”

    司卿玄没好气道:“还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啥卖了,卖了啥?”煤球神智回归,看见司卿玄惊道:“你怎么在这,小爷不是——不对!”

    “哪个王八犊子敢暗算小爷!小爷正看宝贝呢,突然闻到一阵鸡腿香,嗅了两下,然后就这样了。”

    煤球气得上蹿下跳,跟在司卿玄后边骂骂咧咧。

    司卿玄走出藏宝阁几步,叹了口气,折返回来把地上的头放回去安好,思考是喊人过来还是留下傀偶残渣直接走。

    在他纠结时,识海中响起拂华的传讯。

    “你在哪,怎么不在院中晨练?”

    司卿玄垂下眼睫,想随便编个地点,开口时却说:“在藏宝阁。”

    拂华没说别的,让司卿玄在原地等他。

    司卿玄就守着残渣蹲在原地,煤球窝在他身边一块等。

    拂华来的很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人一蛋排排蹲的场面。

    司卿玄自下而上看着拂华,他身后是看守弟子的尸体,身下是一地残肢,烧毁傀偶后的灰蹭上了他的衣角,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丝线割伤,鲜血从伤口滴落。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为一地狼藉辩解。

    拂华眉峰紧蹙,手伸向他。

    司卿玄闭眼——

    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上的伤口被温柔的灵力抚过,顷刻痊愈。

    拂华低头细细检查司卿玄还有哪里受伤,压着怒气:“出事为什么不给我传讯?”

    司卿玄道:“师尊素日繁忙,弟子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师尊。”

    “你的事,不是打扰。”

    司卿玄眼睫一颤,抬头却见拂华已去处理室内残局。

    等拂华处理完,司卿玄开口想溜:“师尊,弟子等会要课业考核,就先去学堂了。”

    说罢想抽出手腕。

    没抽动。

    拂华扣着司卿玄的手腕,从袖中拿出一条红绳,没有缀其他装饰,非常朴素的款式。

    他把红绳牢牢系在司卿玄手腕上,道:“这条红绳会在你受到危险时告知我你的位置,若我无法及时赶来,其中蕴含我四成功力的一击也足够助你暂时脱险。”

    拂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给司卿玄听懵了,他想问拂华知不知道红绳在人间的含义,不过这人知道了估计只会无动于衷。

    他戴着别扭,想取下来,又没有合适的借口,索性忽视算了。

    “那弟子……”

    “我与你一道。”

    司卿玄心道拂华今天是要干嘛,被夺舍了一样。

    面上不显,一副全听师尊的模样。

    路上很是安静,谁都没出声,一天不讲话难受的煤球都自觉窝在司卿玄怀里,情商难得高了一次。

    这气氛它形容不上来,总之不开口就对了。

    二人走进学堂,众弟子统统倒吸一口冷气,一秒变成最拿得出手的形象。

    主座上的南宫越眯起眼,神色不悦地看向拂华,似在思考找个什么借口能把拂华赶回去。

    余鹤愣了片刻,嘀咕道自己是不是起太早看错了,他这不理世事的三师弟又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八成是为了他的小徒弟来的。

    拂华没理会旁人各异的眼神,看着司卿玄走到一众弟子里后,径自在主座下的左座落座。

    拂华未发一言,自顾自饮茶。

    南宫越正要开口讽刺两句,忽地一顿,要出口的风凉话憋了回去,权当没拂华这个人。

    台下,司卿玄的目光在弟子里隐蔽地游走,几乎是立刻锁定了一直往人群后面缩的叶翎。

    第一场考核是南宫越的炼丹课,同样可以自选和谁一组。

    这回司卿玄率先出声:“我想和叶翎师弟一组。”

    叶翎神色一变,下意识拒绝:“我已经有想组队的人选了。”

    司卿玄面上微讶:“这么不巧吗?上次我和叶师弟组队的体验挺好的,一直想再组队锻炼来着。”

    南宫越打断了两人的拉扯,一锤定音:“就你们两个一组,开始吧。”

    堂内对放有两台炼丹炉,二人相对而坐,由南宫越宣布考题。

    炼丹的时间一般较长,需有足够的内力去支撑长时间的消耗。

    两个时辰过去,司卿玄仍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反观叶翎,额上冷汗簌簌而下,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台下私语渐起,叶翎的实力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居然在考核这一天掉这样大的链子。

    又过了一柱香,叶翎支撑不住,面前的丹炉炸开。

    南宫越走到他身边,问:“平时成绩不错,怎么考核考成这样?”

    叶翎想给自己找补:“弟子,弟子这几天没休息好,故而精力不济。”

    “没休息好,”南宫越冷笑:“我看是在藏宝阁残害同门时耗费太多灵力了吧。”

    一语惊起千层浪。

    叶翎慌了,下意识想逃,却被一道威压狠狠摁在地上,只得狼狈地顺着这道威压望去。

    他心心念念想拜师的人此刻看蝼蚁一般看着他,已然看破他的所有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