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焕?”苏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
云知但笑不语。
苏棠凑近了些,像个老年人拉住云知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云知,你现在有新的男朋友了,不可以再想以前的男朋友。”
云知额上挂下一排黑线。门铃响,她起身去开门。门缝打开,一张精英味十足的脸露出,她“砰”地甩上了门。
靠。见鬼了。
苏棠疑惑:“怎么了?”
“啪、啪。”拍门声响起,颜槐在外头喊:“云知云知,我舅舅知道错了,我们是来和你认错的。”
苏棠团团转:“不妙不妙!前男友来了。”
云知睨了她一眼,她闭嘴,灰溜溜地飞至后方墙角,探出一双眼睛来看。
再开门,颜槐在前,仰起小脸,“云知,给你带了好吃的,我们是来负荆请罪的!”她提起手中东西,是两大盒零食礼盒,还是云知从前最爱的品牌。
她看向颜焕,颜焕手里也拎着两大盒其他款式的礼盒,他迎上她的视线,深琥珀色瞳孔透着难掩的贵气与高傲。
颜焕这人,自律得变态,从不吃零食,与云知交往时还限制云知,也不许她吃,为此,俩人没少闹脾气。他又极好面子,向来都是云知哄他,哄得多了,乏了,云知妥协,再也不在他面前吃零食。
“零食?”云知抱臂,不屑:“小孩子吃的东西,我不喜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买给自己的?打算在我这吃完了再走?”
“这是我舅舅精心挑选的!”颜槐扬声,“都是给你的!”
随即扭头责怪颜焕:“我就说吧!云知才不会喜欢这个。”
颜焕眼尾流出一抹颓然。
云知伸手拿过,“我开玩笑的!来都来了,我就不客气了,拎东西来总比空着手好。东西我收下了,”她仍旧挡在玄关,没有要让他们进门的意思,“昨晚的事,就忘记吧,我没生你们的气。”
她看着颜焕,“真没生你们的气。”
颜焕没言语。
只是寻常道歉情形,不是为了其他纠葛,苏棠放心飘来,对颜槐说:“我和司长说你是云知的朋友,司长特许我们没有处理你。颜槐,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玩。”
“嗯,以后一起玩,现在先走吧。”云知要关门。
楼道里蓦地传来:“走什么啊?吃饭嘛,人多热闹,留下来一起吃呗。”
“是啊,是啊!”另一人应和。
楼梯拐角,俩人露头,一前一后地走来,是张泉和司徒翎,张泉穿着他的半永久皮夹克,两只手揣在兜里,司徒翎手垂在身侧,也空空如也。
云知气得发出牛喷气的声音,“你俩就不能带点东西来吗?好意思吗?”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泉走上平台,见颜焕,惊喜,“是小颜啊!有几年没见了!”
颜焕叫人:“张哥,好巧。”
“哎,没大没小,你得跟着云知叫叔。”
叔你个头啊。云知无语。
颜焕难得乖巧,“叔。”
“别站着了,进家说话吧。”张泉打头阵,拍拍云知肩膀,云知让开,进门时,张泉看了苏棠一眼。
后面一连串人跟着张泉都进了门。
“昨天严岱给我买了一个星空灯,我带你去看看。”苏棠拉着颜槐钻进卧室。
云知没管其他人,放下零食进了厨房,严岱察言观色,端着洗干净的蔬菜让出一个身位,云知走到顾慎之身边。
“张泉来了。还有……”在她说出颜焕的名字之前,顾慎之已经转身透过透明移门看见那人。
颜焕、司徒翎和张泉正在沙发边,有说有笑。
摘下围裙,顾慎之叮嘱严岱留意火候,然后朝张泉走去,云知跟着,微微想死。
“张叔,我是顾慎之,是……”
“我知道,”张泉一把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热络地拍拍他的胳膊,“云知的男朋友,对吧!”
顾慎之一脸“好孩子”笑容,彬彬有礼。
旁侧,两束不友好的目光审视着他。
“你和云知在一起,真是为民除害啊!”张泉戏谑调侃。
云知白眼翻上天。
顾慎之认真地说:“平时是云知照顾我比较多。”
“别说了,叔都知道的。”张泉重重拍了拍顾慎之肩膀。“委屈你了。”
云知又翻了个白眼,转身对沙发上看戏的司徒翎骂道:“一来就往那一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不知道去厨房帮忙啊?”
司徒翎指着自己:“我吗?”
“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顾慎之接话。
“客人”两字出来,张泉意味深长地勾唇。
颜焕脸色不大好。
“对啊,哪有让客人做饭的?”司徒翎怂怂反抗,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单,他拽过颜焕,“我们都是来做客的!绝对不会干一点活!”
颜焕的脸色更差了。
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亲和笑容,顾慎之掠过颜焕,看向张泉,“你们慢聊,我先去做饭,失陪了。”
顾慎之一走,张泉掏出手机,敲敲打打。
他那边停下,云知的手机震动,点开来看,是那厮发来的信息。
【会做饭,还会维护你,不错。但是,爱吃醋,以后有你受的。】
“神经病啊你!”云知骂了句。
张泉佯装未听见,入座沙发,司徒翎瞪大了清澈的眼眸:“我吗?”
扶额,云知摆手,“你们自己招待自己吧。”她回到藤椅宝座,望向天际晚霞以消解无奈的心情。
张泉与司徒翎聊起执灵司工作,颜焕在靠近阳台的沙发角落坐了会,又凝视了一会夕阳下的侧影,终是起身过去。
听见旁边窸窣声响,云知偏脸看,颜焕坐到了小马扎上。他问:“最近好吗?”
“挺好的啊。”云知半阖眼。
“是你给颜槐开的天眼吗?”
兴师问罪来了。云知讪笑:“放心,灵术只能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她的生活就会回归正常。”
颜焕不说话,她又道:“如果你丝毫不考虑她的想法,一定要让她现在就结束能力,也不是不行。”
“不必。”
云知一秒未停,说:“是你说不必的,别到后面再赖我。”
颜焕莞尔。
还在学校时,颜焕凭借一张优越精致的面庞成为校园十大校草之一,起初是榜首,后来因他太爱说教的性格落入第三。
他启唇:“你去执灵司任职了吗?”
“没。”
“也没工作?”笑意收敛,不满漫上。
云知假笑:“是啊,每天什么都不干,混着,纯混。”
“你不应该这样荒度时光!你以后怎么办?难道混一辈子吗?”颜焕严肃得像是大学生就业处的老师。
云知不理解,心平气和地说:“颜焕,这个世界的生存模式并非唯一,有人从政,有人经商,有人钻研学术,也有人送外卖,还有人天天躺着。我能够躺,是因为我生来拥有一些东西,能够为我提供躺的资本,我命好,没办法。”
见他要反驳,她堵住他的话:“我知道你也有一些资本,但你依然喜欢拼搏。颜焕,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和他是一类人吗?”颜焕盯着她,瞳中蕴着浓烈的不服气。
“至少,他不会强迫我干我不想干的事。”
阳台上的话声停了片刻,街上的鸣笛与嘈杂渐渐明晰。
不知过了多久,云知想到一件事,慢慢坐端正,试探着问:“颜焕,你现在的态度,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你不会是还喜欢我吧?”
“咳咳……”颜焕被口水呛到。他握拳掩唇,噌地站起来。
沙发上的俩人同步望向他。
咳了好一会,颜焕压低嗓音:“别白日做梦了。”
云知嘟囔:“那就好,那就好。”
听清时,一丝仓皇从那张冷贵的面庞上闪过。
……
开饭了。
小小的餐厅难得承载这么多人,座椅不够,颜槐和司徒翎沦落到坐小矮凳,司徒翎说话时不得不伸直脖颈,宛若一只白鹅:“云知,司长让我催你,你得快点把剥灵术学明白,早点为严岱剥灵,否则,苏棠整天耗在这边,执灵司那边人手不够。”
严岱凉凉地扫了司徒翎一眼。
顾慎之为云知夹了个虾,云知为他夹了块排骨,然后半调笑地看向桌头下方的那人:“怎么会?执灵司那么多人呢,是不是在忙什么大案啊?”
“那个白……”司徒翎及时刹住,举起木筷晃了晃,“别想从我这套话。”
云知看向苏棠,苏棠明白云知是在询问自己,可她也不清楚,只能摇头。
“想知道什么就去问裴洲。裴洲很欢迎你。”张泉插话,随即道:“吃饭呢,别聊那么深沉的话题,”他举杯,“让我们共饮此杯,欢迎顾慎之加入这个大家庭!”
云知问号脸。顾慎之都加入很久了好吗?你哪位啊?
众人碰杯。
张泉再举杯:“让我们再欢迎严岱、颜槐加入我们的世界。”
众人再碰杯。
张泉又举杯:“让我们最后欢迎颜焕回到我们的世界。”
众人又碰杯。
云知算是看明白了,张泉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一餐饭吃得乱七八糟。
司徒翎时刻提防云知套话,云知担心张泉说些不该说的惹顾慎之不快,顾慎之倒是镇定,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停地给云知夹菜,斜对面的颜焕不时扫过他们。张泉同苏棠搭了几句话,严岱向他投去几瞥。唯有桌下二人,专心致志地干饭,沉浸在“顾慎之做饭真好吃”的幸福里。
……
七聊八聊,散场时,天已黑透,皎月高悬,繁星忽闪。
与严岱收拾完桌子,顾慎之回到对面的家时,发现次卧门开着,他惊讶地走去,见云知站在书架前捧着一本书看得出神。
“笃笃笃。”他敲了敲门。
云知抬眼,他问:“我能进来吗?”
“当然!”云知感到好笑,反问:“这房子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之前见你对这间房非常在意,以为别人不能随便进来。”
“你又不是别人!”
这话说进了顾慎之心坎里。他神情松动,走到云知身边,“在看什么?”
他快速加上一句:“这也能问吗?”
云知合上书,歪着脑袋思忖了会,说:“这是秘密……”
顾慎之向来有分寸,决定退出去给云知留出私人空间,又听那人笑盈盈地说:“得拿东西来换。”
如同触电一般,在云知话语脱口的刹那,顾慎之不受控制地展臂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