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还没响，南亦温就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跳出三条消息：
蒋舟：[图片：堆成小山的运动包]
蒋舟：全队的训练装备都放你门口了
蒋舟：愿赌服输啊南哥
南亦温一脚踹开被子，差点从上铺翻下来。他扒着床沿往下看——江君誉的床铺已经收拾得一丝不苟，连被子都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靠，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他揉着头发拉开宿舍门，差点被门口的景象吓得倒退两步——十几个运动包像春运行李似的堆在走廊，最顶上还贴着张便利贴：女队的在楼下储物间——林淮
最后南亦温脖子上挂着三个包，左右手各拎两个，背后还拖着一个装冰鞋的轮式箱。轮子卡在门槛上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需要帮忙吗？”
江君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南亦温扭头，看见那人单手插兜站在晨光里，连头发丝都透着清爽，和自己汗湿的T恤形成惨烈对比。
“少假好心。”南亦温用肩膀蹭掉下巴的汗，“要不是你昨天吃那破毛肚......”
话没说完，女队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林淮探出头：“呀，真来送包啦？”她转头冲里面喊，“姐妹们！南亦温来当苦力啦！”
五个粉色的运动包瞬间塞进南亦温怀里，最上面那个还挂着毛绒企鹅挂件。
江君誉嘴角抽了抽，转身往冰场走。南亦温咬牙切齿地喊：“江君誉！你他妈给我站住！”
那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背影写满“自作自受”。
东西送完了，南亦温瘫在冰场边长椅上装死，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空水瓶——全队使唤他跑腿买的。蒋舟蹲在旁边戳他胳膊：“南哥，江队说让你把冰刀也磨了。”
“滚！”南亦温一个鲤鱼打挺，“赌注里没这条！”
“但江队刚才说......”
听到这个名字，南亦温猛地扭头。场中央，江君誉正在帮胡恺松调整起跑姿势，弯腰时后颈露出一截被晒黑的皮肤。似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抬头，隔着大半个冰场和南亦温四目相对。
南亦温迅速别过脸，抄起磨刀石恶狠狠道：“哪双是他的？”
蒋舟默默递过一副贴着“JJY”标签的冰刀，小声补充：“他说要镜面级抛光......”
器材室里南亦温发现这副冰刀有些特别——刀跟处刻着极小的“NW”字母，像是用针尖一点点戳出来的。
“看够了吗？”
江君誉的声音在背后炸响，南亦温手一抖，磨刀石差点掉地上。
“这缩写啥意思？”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前女友？”
“挪威制式。”江君誉抽走冰刀，“下次偷看前擦擦指纹。”
南亦温正想怼回去，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余珩抱着战术板站在门口，眼镜片闪着诡异的光：“女队更衣室的热水器坏了，南亦温你去修一下。”
“我他妈又不是物业！”
“赌注补充条款第七条。”余珩推眼镜，“‘包揽全队杂务’。”
江君誉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抖了一下。
女更衣室门外，南亦温拎着扳手站在走廊，额头抵着墙自闭。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南亦温你敢进来就死定了！”
“先修淋浴间第二个喷头！”
“顺便把林淮的哑铃搬去力量房！”
江君誉路过时，看见某人正用后脑勺哐哐撞墙。他放下运动包，从里面掏出工具箱：“电路图。”
“......啥？”
“热水器型号对应的电路图。”江君誉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我修过三次。”
南亦温瞪大眼睛：“你还会这个？”
“不然？”江君誉摘下护目镜，“等着看某人撞碎颅骨？”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南亦温突然发现，这人右眼角有颗很淡的泪痣，平时被护目镜挡着根本看不见。
修好热水器的南亦温瘫在椅子上，面前堆着女队“打赏”的五个鸡腿。江君誉坐在对面，正用纸巾擦拭餐盘边缘的水渍。
“喂。”南亦温用筷子戳他手背，“为什么帮我？”
江君誉抬眼看过来。食堂顶灯在那双黑瞳里映出两点亮，像冰刀划过夜冰时溅起的星火。
“测试赛。”他推开餐盘起身，“别拖后腿。”
南亦温冲他背影竖中指，却发现自己嘴角莫名其妙在上扬。
训练室里，南亦温正在帮林淮调整杠铃片，蒋舟突然凑过来：“江队刚才问我要了你的训练数据。”
杠铃片“咣当”砸在地上。
“他说要分析你的弯道缺陷。”林淮眨眨眼，“但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特别......”
“特别想杀了我？”南亦温干笑。
“特别像我看新买的冰刀。”余珩突然插话，“那种‘虽然不完美但值得打磨’的眼神。”
南亦温耳根一热，抄起哑铃落荒而逃。
下训休息时，南亦温趴在床上翻手机，父亲又发来消息：见的人是你江叔叔，他儿子也在省队
他猛地坐起来，脑袋撞到上铺床板。对面床上，江君誉正在笔记本上画战术图，灯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那个......”南亦温嗓子发干，“你爸是不是叫江温行？”
铅笔尖“啪”地断了。
江君誉缓缓抬头，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你怎么知道？”
南亦温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江君誉缓缓合上笔记本，铅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最终停在半空。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南亦温注意到他的指节微微泛白。
“你爸告诉你的？”江君誉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冷意。
南亦温抓了抓头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他刚发消息说……要带我见个姓江的。”
江君誉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画战术图，铅笔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线条，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南亦温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翻身下床，走到江君誉桌前，一把抽走他的笔记本。
“喂。”江君誉皱眉。
“你爸是不是跟我爸认识？”南亦温直接问。
江君誉抬眸看他，眼神冷得像冰：“不知道。”
“骗鬼呢？”南亦温嗤笑，“你刚才那反应，明显是知道点什么。”
江君誉沉默两秒，伸手：“笔记本还我。”
南亦温没动，反而翻了两页，发现上面全是战术分析，其中一页还专门标注了他的名字——“南亦温：弯道重心偏高，但出弯加速快0.3秒”。
他愣了一下，抬头：“你研究我？”
江君誉一把夺回本子，语气冷淡：“例行分析。”
南亦温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那我也分析分析你。”他往江君誉床边一坐，故意压低声音，“江队，你爸是不是特别讨厌我爸？”
江君誉的手指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我说了，我不知道。”
南亦温眯起眼，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你知道我爸以前也是运动员吗？”
江君誉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什么项目？”
“短道速滑。”南亦温咧嘴一笑，“不过退役十几年了，现在改行做生意。”
江君誉的表情依旧冷淡，但南亦温注意到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
“所以？”江君誉问。
“所以——”南亦温拖长音调，“我猜你爸肯定认识他，而且关系不怎么样。”
江君誉没接话，只是合上笔记本，起身去拿水杯。南亦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连回避问题都这么明显，像在冰场上故意绕开障碍物一样。
“喂。”南亦温喊他，“如果真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江君誉背对着他，声音平静：“不怎么办。”
南亦温挑眉：“哪怕我爸和你爸见面就吵架？”
“那是他们的事。”江君誉转身，眼神冷冽，“不影响比赛。”
南亦温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江队果然公私分明。”
江君誉没理他，径直走向卫生间，关门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一点。
南亦温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
老爸：周六晚上七点，香格里拉酒店，别迟到。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
熄灯后，宿舍里只剩下刘阳轻微的鼾声。南亦温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摸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南鹤宁 短道速滑”。
页面跳出一堆陈年新闻，其中一条格外醒目—— 全运会短道速滑决赛：南鹤宁因犯规被取消成绩，冠军由江温行获得
发布时间：20年前。
南亦温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搜“江温行南鹤宁”，结果跳出的关联词条是——
“江温行南鹤宁 恩怨”
“江温行南鹤宁 冲突”
“江温行南鹤宁 退役原因”
他皱了皱眉，刚想点开，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江君誉走出来，湿发还滴着水，目光扫过南亦温亮着的手机屏幕，眼神微微一沉。
南亦温迅速锁屏，干笑两声：“还没睡？”
江君誉没回答，只是走到自己床边，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刘阳的呼噜声。
过了几秒，江君誉突然开口：“别查了。”
南亦温一愣：“什么？”
“网上那些。”江君誉的声音很低，“都是瞎写的。”
南亦温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知道我在查什么？”
江君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南亦温耸耸肩，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住，宿舍里陷入一片黑暗。
倒计时牌的数字在夜色中无声变换：1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