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刚吃完早饭就看见国家队总教练陈立冬将平板重重摔在桌上,屏幕上是南亦温测试赛的弯道截图。
"这种滑法根本上不了国际赛场!"他指着屏幕上夸张的倾斜角度,"世锦赛裁判会直接判违规!"
助理教练小声补充:"但出弯速度确实比标准姿势快0.3秒......"
"速度再快,不符合规则就是零分!"陈立冬转向江君誉,"你是队长,说说看法。"
江君誉的指节在桌下微微发白:"技术上......确实有风险。"
窗外,南亦温正和女队打闹,笑声隐约传来。江君誉的余光扫过那个身影,又补了一句:"但短道速滑的本质是竞速。"
陈立冬冷笑:"本质?你父亲当年也这么想,结果呢?"
会议室骤然安静。江君誉的右膝突然刺痛起来。
冰场上刚滑完的南亦温就喊了一声"改动作?"南亦温猛地刹停,冰刀在冰面刮出尖锐声响,"就因为我没按教科书滑?"
陈立冬背着手:"要么改,要么退出集训队。"
江君誉沉默地站在两人之间,护目镜反光遮住了眼神。
"江队也觉得我该改?"南亦温直接扯下护目镜。
冰场的灯光太亮,江君誉看见他眼底烧着的火。那个总笑着闹着的人,此刻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
"先保证不犯规。"江君誉最终说。
南亦温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冰鞋刮起的碎冰溅在江君誉的护腿上,像场微型雪崩。
冰场的监控死角,南亦温对着手机录像反复练习改良版弯道。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冰面上,很快凝结成冰珠。
"左肩再低3度。"
南亦温猛地回头。江君誉不知何时靠在门边,手里拿着测速仪。
"来当说客?"南亦温喘着气问。
江君誉扔给他一瓶功能饮料:"来当陪练。"
月光透过高窗分割冰面,两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离。江君誉用国家队标准动作示范,南亦温则尝试在规则边缘调整。某个瞬间,他们的冰刀几乎相碰,溅起的冰屑在月光下像星河倾泻。
"这样呢?"南亦温第17次尝试后问。
江君誉看着测速仪:"合规,但慢了0.5秒。"
南亦温突然把水瓶砸在挡板上:"操!要么快要么合规,就是不能又快又合规?"
寂静中,江君誉摘下手表递给他:"用我的入弯角度,接你的出弯发力。"
南亦温愣住。表盘背面刻着"JWX",江君誉父亲名字的缩写。
回到宿舍南亦温就开始问话了。"你爸......"南亦温盘腿坐在江君誉床上,指尖摩挲着表壳,"为什么反对非常规技术?"
江君誉正在给右膝敷药,闻言动作一顿:"1998年冬奥会,他带的队员用创新动作夺冠,三年后规则修改,那个动作被永久禁止。"
"所以怕历史重演?"
"怕我变成第二个他。"江君誉的声音轻得像冰刀划过冰面,"固执己见,众叛亲离。"
南亦温忽然把表塞回他手里:"可你不是他。"
床头灯在江君誉睫毛下投出细长阴影。南亦温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明天加练起跑。"
他俩刚消停没一会儿就被拉出去了。
"惊天大八卦!"胡恺松把两人拽到更衣室角落,"陈教练年轻时和江父竞争过国家队名额!"
蒋舟补充:"听说当年江父举报陈教练技术违规,导致他落选。"
南亦温看向江君誉,后者脸色苍白如冰。
"不对。"江君誉突然说,"1992年集训记录显示,是陈立冬先举报我父亲。"
余珩推着眼镜出现:"都错了。"她亮出手机里的老照片,"是他们联手举报了第三人,后来互相背刺。"
照片里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得刺眼。南亦温突然指着角落:"这不是我爸吗?"
没讲完南亦温和江君誉就跑去找人了。"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南亦温堵住正在做理疗的陈立冬。
老教练的膝盖上布满比江君誉更狰狞的疤痕:"南鹤宁没告诉你?我们三个曾经......"
"是你们逼走他的。"江君誉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份泛黄的训练日记,"日记第37页,你们联手篡改了他的测试数据。"
陈立冬突然大笑:"那你父亲有没有写,他后来怎么利用那些数据当上教练的?"
理疗仪发出刺耳的嗡鸣。南亦温看见江君誉的右手在颤抖,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人身上看到名为"动摇"的情绪。
夜风裹挟着冰碴,南亦温把热可可塞给江君誉:"所以我们的父辈......"
"是一群懦夫。"江君誉握紧杯子,"用规则当借口,掩盖自己的恐惧。"
远处,国家队旗帜在探照灯下猎猎作响。南亦温突然转身:"那就打破它。"
"什么?"
"规则,宿怨,所有枷锁。"南亦温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用我们的方式。"
江君誉望着这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忽然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页:真正的运动员,应该像野火一样自由。
他举起热可可,与南亦温的杯子轻轻相碰。
次日,全体队员集合时,江君誉站在场中央摘下队长徽章。
"即日起,我和南亦温将采用融合技术训练。"他把徽章放在陈立冬面前,"如果这是违规,我申请退出集训队。"
南亦温笑嘻嘻地凑过来:"加上我。"
震惊的寂静中,林淮突然站出来:"我也加入。"接着是胡恺松、蒋舟、余珩......最后连最保守的老队员都往前迈了一步。
陈立冬的脸色比冰还冷:"你知道后果。"
"知道。"江君誉直视他的眼睛,"但短道速滑不该被三十年前的恩怨冻结。"
南亦温吹了声口哨,在众人注视下做了个完美的"违规"压弯,冰刀在晨光中划出银色弧线。
训练之后,办公室里陈立冬的茶杯在桌上震出涟漪。
"你以为这是什么?热血漫画吗?"他拍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江温行的备注刺眼地闪烁,"你父亲培养你二十年,就为了让你在赛前造反?"
江君誉的视线落在办公室角落的老照片上。1992年国家队合影里,年轻的陈立冬和江温行中间,站着笑容灿烂的南鹤宁。而现在,那道被刻意剪开又粘合的相纸裂痕,正无声控诉着某种背叛。
"我不是他的作品。"江君誉平静地说,"就像短道速滑不该是规则的囚徒。"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南亦温盘腿坐在宿舍地上,面前是从挪威寄来的快递箱。蒋舟和胡恺松扒着门缝偷看,被他一个枕头砸回去。
"这是什么?"江君誉弯腰捡起从箱子里滑落的老式录像带,"92年世青赛......"
"我爸的私藏。"南亦温把录像带塞进从余珩那儿借来的播放器,"他说看了这个就明白......"
雪花屏过后,画面里出现三个年轻运动员。中间的南鹤宁突然做出个匪夷所思的弯道动作——身体几乎平行冰面,却在出弯时如弹簧般迅猛复位。
"这不可能!"江君誉猛地按下暂停,"国际滑联1993年就禁止了这个动作,因为会导致..."
"膝关节有不可逆的伤害?"南亦温指着录像带侧面的手写标注:核心发力点改良版,零损伤,"我爸当年被禁赛,根本不是因为技术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档案室。
档案柜的霉味里,江君誉抽出一份泛黄的《伤病报告》。1993年1月,南鹤宁的检测数据被人用红笔涂改过,原本"无异常"的膝关节被标注成"三级损伤"。
"笔迹鉴定很容易。"南亦温冷笑,"你说会是谁的杰作?"
江君誉的指尖摩挲着父亲签名栏的"江温行",突然撕下报告最后一页——背面竟贴着张便签:陈要我改数据,我拒绝了。南,小心你的入弯角度。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便签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南亦温突然大笑:"所以最固执的老古董,当年居然是个叛徒?"
"他后来变了。"江君誉轻声说,"自从你父亲远走挪威,自从......"
他的右手无意识按住右膝。那里有和录像带里一模一样的、被错误标注的伤病。
理疗室内"半月板磨损?"陈立冬看着南亦温摔在桌上的最新检查单,脸色比冰还冷,"你父亲当年也这么..."
"伪造的。"江君誉掀开右膝护具,肌效贴下是刚拆线的疤痕,"三年前您让我隐瞒伤势,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理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淮举着手机直播镜头,身后是全队队员。屏幕上的点赞数正疯狂上涨——#短道速滑黑幕#话题已经冲上热搜。
"1993年南鹤宁,2018年李子木。"南亦温念出弹幕,"下一个被迫退役的是谁?"
陈立冬的保温杯砸在地上,枸杞像血珠般溅开。
江君誉在阳台接通视频电话。
"当年的事......"父亲的声音罕见地迟疑,"我后来试图告诉南鹤宁真相,但他已经..."
"移民挪威,娶妻生子。"南亦温突然挤进镜头,"顺便说,我爸让我转告您——"他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老江,你儿子比我儿子帅多了''''。"
极光在江温行眼中折射出奇异色彩。他沉默良久,突然问:"君誉,你的膝盖......"
"会好的。"江君誉举起和南亦温共同设计的训练计划,"用正确的方式。"
挂断后,南亦温撞了下他肩膀:"哭什么?"
"雪盲。"江君誉抹了把脸。远处冰场的照明灯彻夜不熄,像落在人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