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冰场被一层薄雾笼罩,冷冽的空气里夹杂着松木的气息。南亦温推开宿舍门,迎面撞上裹着羽绒服的胡恺松和蒋舟。
“江队呢?”周婷搓着手问。
“早去了。”南亦温打了个哈欠,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他昨晚研究录像到两点,今早又提前半小时去冰场。”
刘阳缩了缩脖子:“不愧是‘冰场机器’……”
南亦温没接话,只是加快脚步往冰场走。
江君誉已经在冰上滑了十圈,护目镜下的眼神专注而冷冽。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但南亦温一眼就看出他的右膝比平时绷得更紧——昨晚的加练显然让旧伤有些不适。
“喂,别逞强。”南亦温滑到他旁边,递过保温杯,“喝点热的。”
江君誉接过杯子,没说话,但指尖在杯壁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像是汲取那一点温度。
“今天练什么?”南亦温问。
“弯道交接。”江君誉简短回答,“林淮说我们配合还不够流畅。”
南亦温挑眉:“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按标准来?我的滑法明明更快。”
江君誉冷冷瞥他一眼:“你的滑法在正式比赛里会被判犯规。”
“那也得试了才知道。”南亦温咧嘴一笑,突然一个加速冲向弯道。
江君誉皱眉,但还是跟了上去。
国家队总教练陈立冬站在场边,手里拿着训练记录表,眉头紧锁。
“南亦温,你的弯道技术还是有问题。”他指着平板上的录像,“国际裁判不会允许这种倾斜角度。”
南亦温耸肩:“可出弯速度比标准姿势快0.3秒。”
“快不代表合规。”陈立冬语气严厉,“短道速滑不是野路子比赛。”
江君誉站在一旁,没说话,但南亦温注意到他的指尖在腿上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别顶嘴”。
南亦温撇撇嘴,没再反驳。
午饭时间,蒋舟端着餐盘凑过来:“陈教练今天火气真大。”
胡恺松压低声音:“听说国际滑联下周要来考察,他压力大。”
南亦温咬着筷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江君誉身上——那人正低头吃饭,右膝上贴着新换的肌效贴,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他膝盖又疼了?”南亦温问。
周婷点头:“昨晚加练到很晚,队医说他有点过度负荷。”
南亦温没说话,只是起身去窗口又打了一份红烧肉,然后径直走到江君誉对面坐下,把盘子推过去。
“多吃点,补补。”
江君誉抬头,眼神略带疑惑。
南亦温咧嘴一笑:“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比赛上少个对手。”
江君誉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夹起一块肉,淡淡道:“谢谢。”
吃过午饭后,南亦温推门进理疗室时,江君誉正躺在理疗床上,队医正在给他的右膝做超声波治疗。
“又来偷懒?”江君誉闭着眼睛问。
“来监督你。”南亦温往旁边的床上一躺,“免得你偷偷加练,把腿练废。”
江君誉没理他,但嘴角微微动了下。
队医笑了笑:“你俩最近配合得不错。”
“那当然。”南亦温双手枕在脑后,“毕竟我是天才。”
江君誉:“自恋。”
南亦温侧头看他:“江队,你夸我一句会死?”
江君誉闭着眼,没回答,但南亦温看到他睫毛轻轻颤了颤。
加练时间,冰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南亦温滑到江君誉身边:“再试一次?”
江君誉点头。
这一次,南亦温调整了角度,江君誉也稍微放松了标准姿势的执念。两人的交接比之前流畅许多,出弯时甚至有了微妙的默契。
“怎么样?”南亦温挑眉。
江君誉沉默两秒,最终道:“……还行。”
南亦温大笑:“江君誉,你终于承认我的技术有用了?”
江君誉没理他,只是滑向场边,但南亦温看到他的背影比平时放松了些。
宿舍里南亦温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江君誉:明天六点,冰场见。
南亦温挑眉,飞快回复:这么早?你想单独约会?
江君誉:……训练。
南亦温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抬头看向对面床铺——江君誉背对着他,但耳尖在台灯下微微泛红。
窗外,夜色静谧,冰场的灯光依然亮着,像永不熄灭的星辰。
一大早上冰场的灯还没全亮,南亦温到的时候,江君誉已经在冰上滑了五圈。他的右膝护具换成了更轻便的型号,但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不是说六点?”南亦温滑到他旁边,递过保温杯,“你又提前。”
江君誉接过杯子,指尖在杯壁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国际滑联的人今天到。”
南亦温挑眉:“所以?”
“所以别用你那招‘南氏弯道’。”江君誉语气平淡,但眼神没看他,“陈教练说了,考察期间必须按标准来。”
南亦温嗤笑一声:“怕我被判犯规?”
江君誉没回答,只是突然加速冲向弯道,冰刀在冰面上刮出尖锐的声响。
冰场边站了一排穿西装的外国人,手里拿着评估表,表情严肃。陈立冬跟在旁边,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
“今天测试500米和接力交接。”他压低声音对队员们说,“都按标准动作来,别搞花样。”
南亦温瞥了眼江君誉,后者面无表情地点头。
测试开始,江君誉的起跑依旧完美,弯道技术无可挑剔,但南亦温注意到他的右膝在出弯时微微颤了一下。
轮到南亦温时,他故意放慢了入弯速度,按标准姿势滑完全程。成绩比平时慢了1.2秒。
场边的国际滑联官员交头接耳,陈立冬脸色不太好看。
“你故意的?”下场时,江君誉冷声问。
南亦温耸肩:“不是你让我按标准来吗?”
江君誉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拽着他往器材室走。
器材室内“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君誉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
南亦温靠在墙上,笑得漫不经心:“让他们看看,按‘标准’来,我连省队水平都达不到。”
江君誉的呼吸微微急促:“你这是在赌气。”
“不,我是在证明一点。”南亦温直视他的眼睛,“短道速滑不该被三十年前的标准束缚。”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江君誉?”陈立冬的声音传来,“国际滑联的史密斯先生想和你谈谈。”
江君誉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前低声道:“晚上加练,别迟到。”
南亦温在宿舍整理行李时,从包里掉出一本旧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南鹤宁-1992年训练笔记。
他怔了怔——这是父亲上周从挪威寄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笔记里详细记录了一种特殊的弯道发力方式,旁边标注:核心发力,减少膝盖负荷。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南鹤宁和两个队友站在领奖台上,中间的人被剪掉了,只剩下半个肩膀。
南亦温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起笔记本冲向冰场。
江君誉正在练习起跑,见南亦温冲过来,皱眉:“你迟到了。”
“看这个。”南亦温直接把笔记本塞给他,“我爸当年的训练笔记。”
江君誉翻了几页,眼神逐渐变化:“这是……”
“和你爸当年的技术一模一样。”南亦温指着笔记上的图解,“但他们改了规则,硬说这动作危险。”
江君誉的指尖在纸页上停顿:“所以你今天的测试……”
“让他们看看,按他们的‘标准’,根本滑不出真正的速度。”南亦温咧嘴一笑,“但如果我们能证明这技术既快又安全……”
江君誉合上笔记本,沉默几秒,突然走向冰场中央:“试一次。”
冰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南亦温按笔记上的方法调整了入弯角度,江君誉则改良了出弯的发力点。第三次尝试时,他们的交接流畅得不可思议,出弯速度比标准姿势快了0.8秒。
“成功了!”南亦温刹住冰刀,呼吸急促。
江君誉的右膝微微发抖,但眼神亮得惊人:“再来一次。”
他们练到冰场熄灯,最后一遍时,江君誉突然抓住南亦温的手腕:“明天,在国际滑联面前,用这招。”
南亦温挑眉:“不怕我被判犯规?”
“我会和你一起。”江君誉的声音很轻,但坚定。
次日,国际滑联的官员们再次站在场边,这次陈立冬的脸色比昨天还难看。
“今天测试新技术。”江君誉直接走到史密斯先生面前,递上南鹤宁的笔记本,“这是三十年前被错误禁止的技术,我们改良后,速度和安全性都符合标准。”
史密斯翻看笔记,眉头紧锁:“这需要评估……”
“评估之前,不如先看看效果?”南亦温已经滑到起跑线,回头冲江君誉眨眼,“江队,接力?”
全场寂静中,两人完成了那套“违规”动作——入弯时近乎平行冰面,出弯却如弹簧般迅猛。电子屏上的成绩比昨天快了1.5秒,刷新了训练记录。
史密斯先生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沉思。
午餐时,蒋舟冲进食堂:“国际滑联的人找陈教练谈话了!”
胡恺松紧张地问:“然后呢?”
“然后……”蒋舟压低声音,“陈教练摔门走了。”
南亦温看向江君誉,后者淡定地喝了口汤:“他阻止不了。”
“这么自信?”
江君誉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是史密斯先生私下塞给他的《新技术评估申请表》。
“他们需要更多数据。”江君誉说,“全国锦标赛,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台上,南亦温靠在栏杆上,手里转着那枚银色耳钉:“所以,我们算不算‘改革者’了?”
江君誉望着远处的冰场灯光:“算冒险者。”
“冒险不好吗?”南亦温笑着撞了下他肩膀,“总比被旧规则捆住强。”
江君誉没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