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阿湘!”
齐沅胸口剧烈起伏，从床榻上跳下来，门外的人有所察觉，立刻反锁房门，架剑把守。
屋内的齐沅唇色苍白，有些站不稳，固执的拍打着门窗。
“我妹妹呢!我妹妹呢!”
用手拍打不被理会，齐沅直接上脚。
“你们把我妹妹怎么了!”
门外侍卫置之不理，齐沅一脚比一脚用力，但依旧是蚍蜉撼树，没过多久，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哭腔。
“我妹妹呢!”
他扑在门上，大有用额头撞门的架势。
“哎呀，急什么。”
南宫蘅身着赤红长裙，腰间袒露，系着一圈金色铃铛，款步之间，叮铃作响。
女人轻挥右手，屋外侍从行礼，垂首打开了房门。
齐沅在屋内听到那夜耳熟的声音，冷静下来，双手垂落站在原地。
“啧啧啧，你看看你这眼神。”
南宫蘅轻笑，双手相拍，“带上来。”
齐沅下意识踏出的脚被逼着收回，他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我妹妹吗。”
南宫蘅觉得好笑，“天天就知道妹妹妹妹的，真是出息，也罢也罢，就给你看一眼吧。”
齐沅抬头，便看见齐湘被两人架着进来院子。
她只被带了回来，身上还穿着那身被雨浸湿的脏兮兮的衣裳，头发蓬乱着，像个小乞儿。
“你看看，是你妹妹吗?”
南宫蘅嗤笑道。
齐湘垂下眼睫没说话。
齐沅心一滞，下意识握紧双手。
“可不可以，”
他咬着牙，稚嫩的脸藏不下事情。
南宫蘅透过他的表情，饶有趣味的臆想着熟人的脸。
“可不可以，放过我妹妹。”
......
南宫蘅一听，倒真有点分辨不出，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可以啊，跪下。”
女人语气有些恶趣味，齐湘身体一僵，终于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南宫蘅的侧脸。
南宫蘅注意到她，挑了挑眉，“怎么?”
齐湘不言不语，想挥开侍从的手，却被死死钳制。
“哥——”齐湘话音未落，愣在原地。
齐沅径直跪下，脊背却挺的笔直。
南宫蘅“讶异”捂唇，“不犹豫一下的?”
偷偷观察齐沅这么久，南宫蘅自诩是了解几分他的，小小年纪便已十分早慧，想必他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
“齐沅!齐沅!”
齐沅没有回答妹妹的呼喊。
他低着头，额头紧贴着地面。
“我可以一直跪着，放过我妹妹......求你了，求你了。”
俯身，再起身，俯身，再起身。
齐沅的额头立刻红肿一片。
齐湘被他们钳住手腕，挣扎之间，她直直的倾倒，衣裳被扯乱，她也不管不顾。
胸膛剧烈起伏，脸颊像是粘了热辣椒，女孩姿态诡异的被架着，双膝却堪堪要着地。
“阿湘!”
齐沅抓着地砖，神色慌张。
齐湘抬起脸蛋，像曾经那样露出恶狠狠的、狡黠的笑。
“要死一起死，要跪一起跪。”
“好。”
南宫蘅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本来是要杀了你的，小妹妹。”
齐沅心中顿感不安，握紧的双手掐出血来，“你要干什么!”
南宫蘅呵呵一笑，从腰下悬挂的香囊中取出一颗红色丹丸，举在指尖，徘徊在两人之间。
“本来杀了你这——妹妹?”
“再给你吃这糖果，事情会很意思。不过嘛，更有意思的来了。”
她将药丸递到齐湘面前。
面对女人这双像毒蛇一样令人胆寒的双眼，齐湘丝毫不怕，甚至挑衅般同她对视。
南宫蘅轻笑，呵气如兰，说出的话却黏腻难缠。
“敢不敢吃糖?”
齐沅起身，身边的侍从立刻将他撂倒按在地上。
透过女人纤细的脖颈，齐湘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齐沅。
她收回目光，看着女人纤细的脖颈。
“为什么不敢。”
齐湘一笑，她也学作南宫蘅一般，挑眉笑道。
余光再次落在哥哥的身上。
南宫蘅被她的一再挑衅惹得恼怒，站起身，一巴掌扇在齐湘脸上。
“有胆子。”
她站起身，这一掌用力极大，齐湘的唇角立刻溢出血迹，混合着血迹的铁锈味的，还有赤红色药丸的辛涩。
齐湘被掐住脸颊，一个侍从粗暴的将大碗大碗的水灌入。
“不要!不要动我妹妹!”
南宫蘅转头看向挣扎的齐沅，轻蔑的一脚踩在齐沅的头上。
“我偏动了，如何?”
“不要、动我妹妹。”
小齐沅用力的想抬起头，指尖紧扣着地面直至出血也不在乎。
他的眼睛酸涩，一个劲地想看到妹妹的脸。
奶奶曾说，他生下来就很坚强，轻易不哭，像是天生爱笑的观音童子。
齐沅，不要轻易的哭。
他的脸颊摩擦着地面，双眼依旧锁着妹妹的身影。
滚烫的眼泪落在石砖中间，浇灌不见天日的土壤。
你怎么这么弱，齐沅。
听见齐湘猛烈的咳嗽，齐沅挣扎着要起来，南宫蘅就再一次将他踩在脚底下。
齐沅，你怎么，这么弱......
纪国以梨花出名，这一方小院便可窥见一二。
梨花落雪，齐湘倒在花瓣中，沾染一身梨花香气。
......
“从今往后，你就是南宫家的狗。”
粘着盐水的长鞭裹挟着猎猎风声抽打在齐沅身上，一道接着一道的伤痕刻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他轻轻掀起眼皮，即使胸前已经血迹模糊。
“听说，你有个新名字，齐沅?”
“只有一个。”
他再度垂下眸子，手腕被高悬吊起，指尖因为疼痛而下意识轻颤。
“她叫齐湘?”
他不说话。
齐鞭便再次挥舞而来，像要咬去他每一寸血肉。
“不够听话。”
南宫蘅捏住他的下巴，“没有我的解药，你那宝贝妹妹可活不下去。”
......
“她叫齐湘。”
鬓发贴在他的耳边，混合着干涸的稠血。
“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学剑法，学武术......杀国君。”
“杀谁?!”
“代国国君。”
南宫蘅转阴为笑，掐住他脸颊的手放开，转而逗狗一般轻拍他的侧脸。
“听话。”
......
“湘湘，回家吃饭啦!”
齐湘趴在齐沅的背上，杨花云和周雁站在柴门前，围着围裙，烟囱里的烟火还没完全熄灭，屋前点上了灯。
微风吹拂，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可忽然一阵妖风刮起，迷住了齐湘的双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却只有一身血迹的齐沅……努力的拖着杨花云和周雁的尸体。
......
“假的!假的!假的!”
齐湘发了一身冷汗，猛然从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床边的小齐沅已经将她抱入怀中。“我在，阿湘，我在。”
齐湘的心口剧烈起伏着，双目有些无神。
她下意识朝热源靠近，闻到熟悉的味道，?湘逐渐安静下来，闭上了双眼。
齐沅将下巴支在她的发顶上，一只手像奶奶和娘那样搂着她，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别怕，哥哥在。”
“哥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齐湘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缩进他的怀抱中，被梦魇缠绕良久，她的鬓边汗湿一片，齐沅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她下意识呓语着，说着哥哥两个字。
窗外梨花绽放，瓣瓣落下的花朵被锁在屋外，偶有“飞蛾扑火”的，借着露水沾在窗上。
齐沅轻拍齐湘的肩膀，安抚不断被噩梦惊吓的她，耳边再度传来平静的呼吸声时，他抬起双眼看了一会梨花，便不再去看了。
齐湘的心跳动着，跳动着。
她闻到齐沅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
睡吧，睡吧。
齐湘无声垂泪，她的生命，好像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