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沙!”盛天筹惊喜地从河中挖出一些沙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金色的光芒闪烁。

    “发财了!”欢呼声此起彼伏,范衡等人赶到的时候,众人都冒着伤口浸水的风险在河中挖着沙子。

    “怪不得赤瞑教守着仙谜山死活不放手,原来这里有么条金沙河……”盛天筹从金沙中挑出几个颗粒大的,欣喜地放在嘴里咬了咬,金沙的粉末粘在他枯黄的牙齿上。

    范衡看着狂欢的众人,只觉得置身于群魔狂舞的地狱,他们在流血,他们正在用野兽般的贪婪目光将这条泛着金光的河流据为己有。

    牧溪发现狂欢之人的古怪之处,悄悄在范衡耳边道:“他们难道一点都不疼吗?”金色的沙砾覆在流血的伤口上,将伤口腐蚀的更加狰狞。

    上官逸想从河中挖出点沙子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头,被苍梧长老封启桦一把拦住,“上官神医,请不要碰触这条河流!”封启桦焦急地阻止道。

    范衡悄无声息将封启桦拉到远离河流的凤凰木下,“苍梧果然是知道些什么,封长老,我已经按照约定带你来了这里,戏已经演完,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封启桦剧烈地打了个寒颤,“这不是金沙河,这是……”封启桦长老声音戛然而止,双目布满血丝,牙关开始不住打战,“他还在……”封启桦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三个字便双眼一翻昏死在地。

    挖掘金沙的人还在狂欢,范衡来到盛天筹身前,一把将他扔出金沙河,“盛老板好像忘了,您并没有私吞宝藏的权利。”

    盛天筹看着表情阴晴不定的范衡,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灼灼盯着范衡道:“分得宝藏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范公子,我们把剩下的人都杀了吧!”

    河中的众人好像心有感应一般,齐刷刷看向范衡和盛天筹这边,手中还紧握刚从河中挖出的金沙,目光中皆是阴冷的防备和算计。

    龙九七胸口忽然透出一截染血的刀锋,萧王渚双目赤红拔出刀刃,龙九七倒下后,金沙河中晕起一片赤红,几枚石子打中萧王渚穴位,萧王渚惊恐地看着洛易行的短刀划向他的要害,刀锋在离萧王渚半寸距离猛然停下,牧溪出手打落了洛易行的短刀。

    “杀了他们!”盛天筹兴奋地指着河中被点住穴道的众人,“范公子,我只要三丈河水中的金沙,其余的全归你!”

    上官逸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本还团结在一起的寻宝联盟瞬间土崩瓦解,眼中失望之意更甚,终于再也忍不住伤心和怒火,一拳将盛天筹揍倒在地,“清商……竟毁于你们这等宵小之手!”上官逸疲惫地合上双眼,“好一副人为财死的讽刺之景,清商,我这算不算是为你出气了……”

    牧溪将泡在河水中的人全部拎出,众人虽动弹不得,但依然用眼神示意范衡他们跟自己合作,共同分得河中的宝藏。

    “这不是金沙河,这是……”范衡扫视众人一圈,最后跃上了最高的凤凰木树梢。

    “吾不识青山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范衡的声音响彻整个落神谷,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疑惑目光中,河水尽头的灌木丛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沙沙的声音迅速逼近河边所有人。

    嘶——

    两条立起来半人多高的过山峰吐着信子朝众人发出危险的信号。

    盛天筹绝望地跟毫无情感起伏的蛇瞳对视,两条过山峰像是收到什么命令一样跟众人对视一阵,接着迅速爬到闪着金光的河流中消失踪迹,没一会儿,一具黑漆漆的野兽骨骼从河中飞出,接着又是一具……

    骨骼在河边有序地排好,彷佛是通往地狱地单行道,一直延伸到灌木丛深处,又是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一个黑影在巨大骨骼的缝隙中迅疾穿梭,最终停留离盛天筹不远处的长满尖齿的巨兽头颅上。网状花纹蛇皮制作的披风在树荫下簌簌摇摆,灰白凌乱的长发中几颗彩色的宝石缠绕,苍白的面颊和嘴唇在猎猎的山风中若隐若现,闪着邪气森森的妖冶。

    “沈清羽,好久不见。”范衡的声音从黑影正上方响起,黑影身旁的过山峰发出恐怖的哈气声。黑影伏在巨大的兽头上,疑惑地歪起脑袋看向树梢,范衡毫不畏惧地跟那双蛇一般的瞳对峙着。

    上官逸猛地抬头,不顾过山峰的威胁直直跑向黑影,“清羽……真的是你吗……”过山峰的蛇尾缠住上官逸双腿,上官逸痴痴望向兽头上的黑影,口里不住的呢喃,“我是你上官逸叔叔啊,孩子,等很久了吧,跟上官叔回家……”

    黑影苍白的嘴唇微张,微弱的低喃在风中很快消散,接着朝盛天筹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这不是金沙河,是煎寿河,河中不是金沙,是剧毒的金粉,它已经顺着你的伤口钻进心脉,你已回天乏术。”

    “你究竟是谁!”盛天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不甘心的死死盯住面前的黑影。

    “二十多年前被你们杀掉的幽魂。”黑影扬起脖子,露出和沈清商如出一辙的赤阳远山文身。

    细长的蛇信在上官逸耳边嘶嘶作响,上官逸浑然不觉地抓着骨骼爬向黑影,“清羽,真的是你……我终于,清商……我总算没有负你所托!”上官逸用力抓向近在咫尺的蛇鳞袍角,却被黑影轻巧闪过。

    “多年后的岭南,依然是这么令人恶心。”黑影从兽头上起身,像个瘦长的鬼影般不住在恐慌的众人间闪现,“看来你们终于找到了可以解除周围瘴气的解药,这很好,赤瞑教被灭族的帐,也该好好算算了。”

    “少主……”封启桦虔诚地跪倒在沈清羽脚边,“属下恭迎少主回归。”

    沈清羽一把扼住封启桦咽喉,正待发力,尖锐的刀锋呼啸而至,牧溪忽然闪到封启桦前方,逼得沈清羽被迫松开封启桦,沈清羽面对凌厉的招式不慌反笑。

    咔嚓——

    满是铁锈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牧溪刀锋的攻势,沈清羽身形一转,牧溪的刀锋瞬间擦出火花,牧溪丢下雁翎刀,转瞬间用刀鞘狠狠敲击锁链薄弱处,锁链应声而断,雁翎刀尚未落地就被牧溪抓起再次指向沈清羽咽喉。沈清羽且战且退,最终被逼到绝路,目光中染上几丝慌乱。

    “封启桦,你不能杀。”牧溪看大局已定,也不想对上官逸在乎的人赶尽杀绝,只是拿着雁翎刀逐字逐句威胁道。

    雁翎刀刃一道黑线闪过,范衡从树上一跃而下打掉了牧溪的雁翎刀,一只黑色的小蛇从临近刀柄的位置掉落。

    “找死!”范衡目光中杀意毕现,一剑刺穿了沈清羽胸口。

    “不要!”上官逸尖利的声音响起,一块石子打在范衡后背上,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杀伤力。

    范衡回头厉声道:“他差点杀了阿牧!”刚才牧溪明明打算放沈清羽一条生路,沈清羽却还要致牧溪于死地,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杀?

    上官逸面露几分愧色,但还是低声道:“求你看在我曾经救过小牧的份上,放清羽一条生路吧……”说着,便快步走到沈清羽身前,担忧地查看起沈清羽地伤势。

    沈清羽看着慌成一团的上官逸不禁露出讥讽的笑容:“上官逸,你当年也是抛弃父亲的懦夫之一,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上官逸剧烈的颤抖起来,“没错,我是个懦夫,当年居然那么轻易就离开了赤瞑教……是我害死了清商……”上官逸惨笑道:“你杀了我吧!”

    沈清羽无动于衷看着上官逸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胸口的剧痛让他声音沙哑,“我凭什么遂你的愿?上官逸,难道就凭你对我父亲那点龌龊的心思吗?”

    上官逸老脸通红地松开沈清羽胸口的绷带,鲜血再次涌出,上官逸急忙重新按了上去,“我对你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少时知交好友,他那么潇洒不羁,怎能不令人心生向往?我不是在向往他,而是向往成为他那样的人,他身上有种令人叹服的魔力,这也是我不顾世人传言待在他身边的原因。你父亲爱着你母亲,还有你,所以他才会临走前想尽办法告诉我你在这里,只是,我来的太晚了……清羽,你上官叔叔虽然老了,但并不糊涂,不要被仇恨支配,你父亲也希望你后半辈子别再执着复仇,人心本就是不可直视的深渊,你只要平安快乐就已是万幸了。”

    上官逸一直按着沈清羽的伤口防止它再次出血,沈清羽维持着依靠在树干旁边的姿势,久久没有说话,盛天筹在痛苦的呻吟中死去,被剧毒金粉侵蚀的人也开始仓惶地互相张望。

    龙九七冲破了被点住的穴道,却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只能像虫一样拼命朝沈清羽那边蠕动,龙九七张开嘴巴,口中鲜血瞬间不受控制的喷出,将前方一具枯骨染上一层黑红色的光泽。沈清羽推开上官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龙九七眼中燃起希望,可沈清羽最终只是将染血的枯骨重新扔回煎寿河中,龙九七眼中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

    “他们将我父母,将整个赤瞑教逼到绝境,只是为了这份子虚乌有的财富,”沈清羽一脚将河边洒落的金粒踢回去,“凄惨死在这里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

    踏入煎寿河捞取金粉的人陆陆续续全都毒发而亡,沈清羽漠然看着一切,上官逸也没有再去管中毒之人,上官逸只想劝沈清羽跟自己回洛阳,可沈清羽哪里肯听上官逸的,依然执拗地想要找岭南其他帮派报当年灭门之仇。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上官神医请回吧,”封启桦朝上官逸做了拜别的姿态,接着继续回到沈清羽身边,“少主,如今岭南大部分帮派都集中在双影城,您的复仇大计,还需好好筹划一下,我苍梧的内应随时听候号令,待您一声令下,他们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

    牧溪听着封启桦所言越听越不对劲,范衡之前的确托人给封启桦传递消息,请苍梧当作岭南寻宝联盟内部的眼睛,可并没有让苍梧教唆沈清羽复仇啊。

    范衡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摆了一道,当机立断出手制服了封启桦。“在下竟不知封长老还效忠于赤瞑教,今儿个倒是长见识了。”范衡点住封启桦穴道后接着将沈清羽和封启桦远远隔开,牧溪同时拔刀抵在沈清羽颈侧防止他再次暗算。

    封启桦尬笑道:“自从苍梧被沈清商教主打败后,便和潇湘派一起共同听命于赤瞑教,只是潇湘派在明,我们苍梧在暗,当年赤瞑教被岭南联盟围攻,潇湘派被围,分身乏术,苍梧在联盟内部暗中给赤瞑传递消息,可联盟察觉到我们不可靠后就直接将我们撵回本部,面对赤瞑教当年被灭族,我们实在无计可施,可如今,少主尚在人间,自然要清算一切,不然,全岭南都不会为当年的事情忏悔的!”

    范衡冷笑着逼视封启桦,“您是在帮赤瞑教复仇吗?在晚辈看来,您好像仅仅将沈清羽当作杀戮工具而已。”上一世沈清羽就是打着复仇的名号清算岭南曾经与赤瞑教为敌的所有帮派,可之后呢,沈清羽非但没有坐稳岭南头部交椅,反而不久之后也死于非命。杀人灭口,沈清羽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牧溪目光也凌厉起来,“封启桦,你究竟听命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