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牧溪一脸莫名其妙从外边进来,大清早这货又作什么妖?
韦幸初咬牙切齿地扶腰瞪视牧溪,“你个欲求不满的畜生装什么无辜,我留你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干这事吗?别忘了你最初的目的,这段时间给我好好当端茶送水的小厮,再碰我一下,就给我滚出娱心馆!”
韦幸初想跳起来踹牧溪两脚,奈何浑身像是被石磙碾过一样,后面更是揪心的疼痛,刚从床上下来就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本来以为是换换口味吃点好的,没想到牧景也跟那些人一样,就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只一味蛮干的禽兽。至此,韦幸初原先对牧溪积攒的好感荡然无存,本来想找机会撵走这混蛋,可看到牧溪今天穿的衣服将腰线勾勒得着实赏心悦目,将赶人的想法收回,食色性也,整个娱心馆很难再找到能入他眼的小厮了。
“给我把早点端过来吧。”韦幸初端起娱心馆台柱子的姿态,高高在上命令道。
牧溪默默离开,出门就找到练琴的范衡追问韦幸初是怎么回事。
范衡放下曲谱如实交代道:“我对他使用摄魂术迷住他的心智后,就将他放到下等男娼馆生意最兴隆的小倌房中,反正黑灯瞎火,都差不多。”
牧溪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突然转了性,缘由在这里……公子,他昨晚接了几个?”牧溪的好奇心也被勾起,看韦幸初那样子,昨晚可被折腾的不清。
范衡无辜地表示,他将人扔进屋中后就回去睡了,天亮前才去接韦幸初,只看到韦幸初像是破抹布一样瘫在床上,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你别回头把人玩死了……”牧溪提醒道,“现在可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放心,韦幸初身经百战,没那么容易被玩死。”范衡胸有成竹道。
由于牧溪还有任务在身,也不好在范衡房间多留,匆匆离开去给韦幸初拿早点了。
“要不你给姓韦的亲手做碗粥吧,”范衡坏笑道,“就做在金陵你给我做的那碗。”他很好奇能将母猪吃的直抽风的杂合粥进了韦幸初的胃里会是什么效果。
“倒也不必这么缺德。”牧溪斩钉截铁拒绝了范衡的提议,不是因为他可怜韦幸初,而是他真的怕韦幸初会被毒死。
韦幸初在床上等了良久,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正要气势汹汹找人看看牧溪在搞什么名堂之时,牧溪端着托盘推门而入。
“我亲手熬的粥。”牧溪一脸关切地将粥端到韦幸初面前,舀了一勺递到韦幸初嘴边。
“这还差不多……”韦幸初满意的低头喝了一口牧溪喂的粥,马上就黑着脸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粥,你在里边加了什么!”
牧溪小心翼翼问道:“猪杂粥,我第一次做这个,不合你口味吗?”没去腰臊的猪腰子,没洗干净的大肠,配上没淘洗的陈米,牧溪为了掩盖味道特意加了大量胡椒,他这次很听劝,只是当了娱心馆厨师的助手,可能那位厨师正在怀疑人生吧。
“你自己尝尝!”韦幸初将勺子扔进碗里怒骂。
“我舍不得。”牧溪老实巴交将碗放回桌上,这粥他可不敢喝。
“你敢戏耍我!”韦幸初忍着浑身酸痛下床揪住牧溪衣襟逼问道。
“昨晚你那么累,我只想让你补补身体……”牧溪无辜的眨着眼睛,“我第一次给人做饭,不合你胃口的话,我再去做一份就是了。”
“你可别糟践厨房的好东西了!”韦幸初一把将牧溪推开,就不该对这个笨蛋心怀希冀!
“我要不再重做一碗?”
韦幸初自从成名以后,身边伺候的小厮全部走的贴心柔顺的路线,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毫无眼色的呆瓜,身上又开始疼了……
韦幸初扶着腰朝牧溪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这傻子除了脸和身体,是半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牧溪得令后如获大赦,当即头也不回走出房间,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还是去公子那里洗洗眼睛为妙。
由于阮筱筱的关照,范衡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庭院内练琴,牧溪循着琴音找到范衡所在的庭院,只见范衡正照着乐谱一脸认真的弹拨琴弦,俨然一副被旋律俘获的乐痴。
“如听仙乐耳暂明。”牧溪坐到范衡身边长舒一口气,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弹给你听,”范衡放下乐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做。”
“什么事情?”
范衡告诉牧溪。刚才阮筱筱给他带来一条重要情报——童老板今天早上鬼鬼祟祟去了杭州知府原素南的府邸,阮筱筱之前曾经伺候过原素南,对那个只会弄她一身口水的老东西颇为反感,这次在重要祭祀当头,姓童的去找原素南,很明显别有居心,阮筱筱势单力薄,不敢跟踪童老板,就将消息泄密给了范衡,范衡自不会袖手旁观,只待牧溪回到身边后就一起去原素南家里一探究竟。
“童老板搭上当地知府这条线,怪不得娱心馆在整个杭州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在去原素南府邸路上,牧溪感慨道,自古金钱和权势总是不分家的,两者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吞噬整个王朝的深渊巨口。
“所谓上行下效,若是连当地知府都醉心敛财和享乐,下边的官员怕是也不清白。”范衡不禁担忧起来,杭州城看似繁华,实际上就像是一块肥肉一般吸引着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实际上被盘剥的还是普通的百姓。颂歌中高唱的太平盛世,不该是这样。
原素南的府邸虽有家仆看守,但身手比起思源山庄的家丁差远了,潜入进去对范衡和牧溪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范衡和牧溪首先去的是第一进的院落,不过就是中等之家该有的寻常花圃陈设,几个杂役正拿着剪刀修剪罗汉松,原素南并不在这里。
范衡和牧溪继续朝庭院深处走去,原素南的府邸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小巧玲珑,实际上内里另有一番天地,大大小小的庭院像是棋子般错杂分布,范衡和牧溪差点迷失在此方天地。
忽然,一阵嬉闹声传来,几个衣着清凉的妙龄少女在盛开的牡丹花间扑蝶,范衡和牧溪尴尬地错开目光,但在一阵清嗓子的咳嗽中又将视线拉了回去。
童掌柜?蹲在屋顶的牧溪认出了房檐下紫衫人的身份,那站在童掌柜身边的,就是原素南了吧,牧溪看向范衡,范衡也点了点头,童掌柜身边那位老者虽只穿着普通的墨绿丝绸长衫,但脚下的官靴暴露了他的身份,而且此人发顶稀疏,步伐虚浮,手中拿着圣贤书,眼睛却瞟向扑蝶的少女们,像极了阮筱筱口中不正经的老混帐。
童掌柜一脸谄媚地碰上一个灰扑扑的包裹,原素南打开包裹,金灿灿的光芒将原素南苍老的面孔照耀的愈发诡谲,原素南满意地朝童展柜笑了笑,并且朝童掌柜发起一起用餐邀请,童掌柜诚惶诚恐点头应下。
盛放的牡丹花丛中蝴蝶翻飞,阵阵幽香飘来,范衡警惕地捂住牧溪口鼻,当下并不是牡丹花盛放的时节,下方的花丛定有猫腻!
扑蝶的妙龄少女纷纷倒地,几个周身被枣红斗篷罩住的高大影子出现在庭院中,分别找到心仪的少女,然后举起了屠刀。
砰——
对准少女肚子的屠刀应声落地,牧溪满脸怒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堂堂朝廷命官,居然眼睁睁看着贼人残害治下百姓,原素南,你这知府当的还真是称职!”牧溪一记飞镖扎进其中一名红袍人的喉咙,红袍人应声倒地,从斗篷中掉出一顶黄色尖顶高帽。
一束幽蓝的火焰落在牡丹花丛中,烈焰腾空而起,将虚假的花卉燃烧殆尽,原素南颈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利刃。
“杀手牧溪……你怎么会在这里?”原素南满脸惶恐,之前去洛阳公干正巧赶上思源山庄二公子的婚礼,因此对面前这张脸印象深刻,面前这人是牧溪,那身后持剑威胁的是……
原素南壮着胆子回头看去,正好对上范衡恶意满满的笑容,心登时凉了一半,看到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的童掌柜后,心彻底凉了下去。
剩下身穿枣红长袍人瞬间聚集在一起,警惕地将手伸向腰间,盯着突然来临的不速之客口中念念有词。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牧溪拔刀跟对面之人对峙。
范衡剑锋一动,原素南脖颈鲜血流出,范衡恶狠狠威胁道:“让他们说人话,不然活刮了你。”
原素南苦着脸答:“他们是圣域之人,不会华夏语言……”
“圣域?那是什么鬼地方?”
“范公子……”原素南颤颤巍巍用拇指和食指拈住剑锋缓缓远离自己,“很多情况您有所不知,说来话长,不知您和牧公子能否赏脸容老朽在宴席间慢慢讲来?”
“可以啊……”范衡指着倒在地上的少女残忍笑道,“但我要你用这几个女人交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原素南点头哈腰答应下来,同时手臂朝红袍人一板一眼摆了三下,红袍人虽面带不满,但还是挥袖离去。
确认女孩们都安全后,范衡解开了童掌柜的穴道,童掌柜哆哆嗦嗦指着范衡语无伦次道:“你……你,你究竟是谁?”韦幸初那个废物,让他打听这几个人的底细,结果带了几个假消息回来。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张涵虚大夫这画风有些不对呢!
范衡没想到身份会直接暴露,眼见已经瞒不住,索性直接挑明了身份,童掌柜的脸又白了几分,思源山庄可一点都不好对付,可范衡为什么突然找上娱心馆呢?童掌柜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这事会不会是冲圣域来的!
童掌柜面色阴晴不定,范衡并不想留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于是一把揪起童掌柜衣襟骂道:“你个老龟公,骗钱骗到思源山庄头上来了,活得不耐烦了吧?”
“此话从何说起啊?”这下轮到童掌柜一脸懵逼,他可从来没有将手伸到思源山庄头上啊……
“你家那个吉祥物韦幸初,勾引思源山庄大小姐,害的我们大小姐损失了足足上千两银子,你说,这算不算在思源山庄头上动土?”牧溪皮笑肉不笑解释道。
童掌柜想起韦幸初曾经去洛阳巡演过,那小子惯会在女人中钻营,没成想惹上这么个太岁,害得整个娱心馆都受到连累,回去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王八蛋!
“范公子,此事纯属误会……”童掌柜陪笑道,“回去后我一定让韦幸初将钱全部还给范大小姐!”
范衡不依不饶道:“我家大姐为了那个姓韦的害了相思病,你说怎么办吧!”
“这……”童掌柜不知所措地摊了摊手,“韦幸初跟大小姐也不相配啊,范公子您这?”
看童掌柜还在装傻,牧溪没好气补充道:“医药费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得加钱,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范衡和牧溪脸上,童掌柜再不愿意,也哭丧着脸应承下来,同时恨韦幸初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韦幸初还有用……
原知府的宴席因为早已通知下人准备,范衡和牧溪并没有等待太久,面对琳琅满目的菜肴,范衡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尝尝这个……”原素南谄媚地往范衡碗中一边夹菜一边介绍道,“几百只鸡才做成这一盘炒鸡舌,味道还是尚可入口的……”
牧溪劈手夺下原素南的筷子,连菜带碗倒扣在桌上:“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公子献殷勤?”这么奢靡的菜色,还是留给姓原的自己享用吧。
原素南脸色涨红,勉强朝牧溪尴尬笑了笑,不再讨这个没趣,谦让几句后边朝内间拍了拍手,刚才扑蝶的少女们手持酒壶鱼贯而入。
范衡苦笑一声,这狗官居然以为他对那几个少女有兴趣,还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范衡垂首不去看轻纱下雪白的藕臂,却看到了女孩小到畸形的脚掌。
“脚怎么回事?”范衡阴沉着脸问道。
“三寸金莲。”身后声音怯生生回答,“请公子赏玩。”
一只绣着鸳鸯的绣花鞋递到范衡眼前,鞋中还有个酒杯,原素南讨好地做出请的姿势。范衡涌起一阵恶心,差点吐在酒杯中。
“你很喜欢吗?”范衡目光如炬盯着原素南问道。
“难道公子不觉得这双小脚配着扑蝶的娇俏动作简直摇曳生姿吗?”原素南理所应当回应道,“眼下很多人都喜欢这个,而且个中妙处,公子一试便知。”
将好好的脚裹成这副鬼样子,跟残疾没什么两样,还谈何妙处!牧溪气得筷子都要捏断,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那还请原大人将打造这双金莲的师傅介绍给我,让我也长长见识。”范衡忍着恶心说道,他还真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研究出这么恶趣味的酷刑。
“公子有心,老朽自会推荐。”原素南得意洋洋地捋着胡须,他就知道,是男人都顶不住这样的尤物。
“还是说说圣域的事情吧。”范衡不愿再看原素南恶心的嘴脸,于是将话题转移道最重要的事情上。
“您幸亏没有将那几位祭司全杀了……”原素南惊魂未定地咽下鞋杯中的酒,缓缓将事情道来。原来他们是圣域派来的祭司,圣域权力中心在无垢堡,坐落在昆仑西六百里的山巅之上,那里边住着可以主宰生死轮回的神明,男神叫苦无,女神叫梅甘,相传生前无论罪孽多深重的人,死后骨灰拿到圣域的圣殿中,灵魂都会得到净化,仙福永享。活着的人只要信奉,取悦两位神明,也会获得无边的福祉。圣域中有最高掌权人圣主,下设四位大祭司,净魂,戒欲,无妄和囚杀,一起统治着圣域周围的百姓。无垢堡里边还住着供奉神明的众多祭司,每年都会举行神圣的祭祀,神明保佑那方净土,圣域的囚杀和戒欲祭司很快就要莅临杭州主持祭典,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祭品。那几个女孩,就是祭祀前夕需要准备的材料。
“破身之人的五脏十副,腿骨二十副,头颅十六个,纯洁少男少女若干……”原素南将一本册子交给范衡,里边是祭祀需要用到的物件,无一不是人的身体,发肤,骨血。
“你真的觉得这玩意是神明吗?”范衡一脸怀疑看向原素南。
原素南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跟金子有仇吧?”
“只要取悦到神明,祭品会变成堆叠的黄金,”一直默不作声地童掌柜开口解释道,“这就是信仰带来的奇迹。”
还真舍得下本!范衡对圣域愈发好奇,为什么选中杭州城作为祭祀之地,血腥祭祀的背后是否隐藏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与祭品等量的黄金是不是沧海金尊者的遗产,范衡不会傻到去相信虔诚的信仰真的会换来神明的垂青,况且一看就是邪神的梅甘和苦无。
范衡身后的女孩晃着鞋尖上的铃铛,用乞怜地目光看向范衡,手中的酒杯颤颤巍巍停留在半空,眼见范衡半分面子也不给,眼中噙满泪水,范衡见状,递给她一块手帕,女孩受宠若惊接过擦拭泪水,结果泪水没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