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会很快在洛阳进行的如火如荼,牧溪和范衡再次得到了刘知府送的新品牡丹贵妃娇,比起去年的美人面不遑多让,牧溪没了去年纠结的心境,笔触也潇洒了不少,原本刻薄的佳潜居士也罕见的夸了句孺子可教,但牧溪还是觉得这老顽固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才说了些好听的。

    牧溪和范衡正在驻景苑欣赏芍药之际,秦卿带来消息,陛下对单西下手了,范衡和牧溪心中弦没有紧绷多久,就被陛下的骚操作彻底放下。陛下在单西边境放了几个巨型烟花,炸掉了单西大半城防,单西王一开始还在嘴硬,嚷嚷着要和远征军同归于尽,但几个烟花升空,黄色的烟尘席卷整座城池,单西王躲进地下才免于炸成碎片。

    听着震耳欲聋的炮轰,单西王终于害怕了,投降后被蓝亦笙押解回京,当着各国特使的面屈辱地跳起了拜神舞,回去后就一蹶不振,周围国家看到没了帅然侯,陛下手段居然还如此残暴,再也没了趁火打劫的意思,一个个都变得慈眉善目能歌善舞起来。饶是如此,陛下还是时不时在边境放几个烟花,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周围国家虽心怀不满,但最终还是像鹌鹑一般缩起了脑袋 ,没办法,实力差距太大,是真的打不过……

    远征军回汴州的时候,途径圣域,顺手将无垢宫里的祭司丢下悬崖祭天了,范衡听说非鱼道长和蓝亦笙在作战时候气味相投,结为忘年之交 ,非鱼道长还在那里当起了临时代管首领,硬是将原先恐怖阴森的圣域变成了救济院,连谛伽方丈听说了都直呼善哉。

    时光荏苒,驻景苑已然桂香满庭,在纷繁的金黄中,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踏入庭院。

    “衡哥哥!牧公子!”越红尘在庭院大声喊着范衡的名字。

    范衡携手牧溪从听雨斋出来,“小越,这么久不见,你嗓门比以前大了不少,而且……看上去武功高了不少。”越红尘还是穿着灼眼的红色百褶裙,就像桂林中燃烧着的一团火焰,她比之前瘦了不少,肤色也不像去年那般白皙,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厉害。

    “些许风霜罢了。”越红尘听出了范衡的言外之意,满不在乎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脑后一团青丝仅草草用红绳扎了个马尾,过往琳琅满目的首饰悄然消失,只有几个小小的桂花粘在发间。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值得追求一生的倒影。”范衡递给越红尘一杯桂花茶,越红尘这次,真的要飞跃红尘了。

    越红尘端起茶杯咕噜噜几口喝下,大剌剌坐在石凳上,任桂花簌簌落在她肩上。“你就不能听我讲一下我的冒险故事嘛!老是装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要去当教书先生?”

    “洗耳恭听。”牧溪拉着范衡入座,他喜欢听故事,尤其是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外的故事。

    “还是牧公子善解人意。”越红尘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开始讲述起她出海的冒险故事。

    一开始她是遵循着固定的航线去南越,交趾,暹罗,大食做生意,但从波斯返航途中遭遇风暴,他们指南针失灵,在海上漂流许久,天气也越来越冷,到处都是林立的冰山,就在弹尽粮绝之际,一处海岸出现在他们面前。那里住着一群未经开化的蛮族,虽然语言不通,但越红尘发现他们性格淳朴友善,但常年受另一个部落欺负,越红尘组织人马,帮助他们打败了山那边的部落,自此,那些蛮族将越红尘他们视若神明,越红尘发现那个地方虽天气严寒,但矿藏丰富,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兽,越红尘从那里带了些宝石和异兽回来,并且要向陛下禀明情况,那里首领对越红尘所在的世界极为向往,迫不及待想要拜见皇帝,请求皇帝在他的国家推行王化,开启民智,使当地百姓变得像华夏人那样聪明强大。越红尘也是为此回到汴州,途径洛阳,就顺便看看往昔的好友。

    越红尘自豪的给范衡展示了黑白相间长着尖喙的怪鸟,四肢修长的白色巨大兔子,长着尖刺形独角的黑鱼 ,晶莹剔透的宝石……

    “讙头国在其南,其为人人面有翼,鸟喙,方捕鱼。一曰在毕方东,或曰讙朱国。”范衡呢喃着山海经上的语句,朝牧溪低声道,“把沈清羽找来,让他观摩观摩。”

    “但我们航向是北方,”越红尘慈爱的摸了摸怪鸟的脑袋,“不用在意那些细节,我也算帮华夏探索了新的天地,不过那并不是我的极限,我的旅程远没有结束,衡哥哥,牧公子,祝我一路平安吧。”

    越红尘选择大半生都在海上漂泊,这是范衡和牧溪都没有想到的,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辛苦,范衡刚想劝两句,就被越红尘冷冷打断,她愿意用生命去见证大海到底有多广阔。

    沈清羽来到驻景苑,两眼放光地贴在水缸旁边,张涵虚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他已经打算找机会和沈清羽一起去汴州异兽苑一趟,让这个久居深山的赤瞑教教主好好开开眼。

    越红尘并没有在驻景苑停留多久,她还要去思源山庄探望范桐他们,听范衡说范桐喜欢的偶像实际上是个祸害幼女的混账,范桐知道后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越红尘不住摇头,范桐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等见了面一定好好劝劝才行……

    桂花落尽,梅花渐次盛开,驻景苑中不见范衡与牧溪身影,只有白一甲兢兢业业管理着别苑。

    “怎么还不回来呢?”白一甲抱着阿福坐在庭院中间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范衡和牧溪正在宛城一家名叫木兰书院的休息室中四处翻找。

    “真是有辱斯文!”牧溪将找到的春宫图扔在地上,范衡将图画捡起,煞有介事观摩了一番,然后笑着将图收起,这家私塾先生有错,画没有错,这么好的画工,别浪费了。

    “来了!”牧溪警惕的将蜡烛吹灭,很快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小美人,我来了——”苍老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影子推门而入,扑向身边站着的人影,“嗯?怎么梆硬……哎呦!”老者凄厉的叫声在夜空响起,范衡点亮了蜡烛,将从老者怀中掉落的东西照亮,赫然是一柄雁翎刀。

    老者惊恐地托住被折断的手臂看着面前两位不速之客,“不知老夫怎么得罪二位大爷,要行此粗野之事?”

    牧溪捡起捡起雁翎刀将刀锋架在老者脖子上,“比起金先生作下的恶事,我们的粗野简直望尘莫及。”

    “什么意思?”金先生目光躲闪,双腿不老实地往门口挪。

    “别走啊,”范衡一把按住金先生肩膀,阴森笑道,“你利用职权之便,祸害十几名少女,这笔帐你不会真以为没人和你算吧?”

    “误会,是她们勾引的我!”金先生焦急解释道,“她们根本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满脑子都是女子怀春心思,我实在管教不了,那些不要脸的荡/妇……她们威胁我当情人,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牧溪抬脚将金先生踹倒在地,“勾引你?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明明是自己为老不尊,还将责任推到姑娘身上,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范衡拔出匕首,“不用废话,对付这种老淫棍,割以永治算了!”

    “先不要着急展示你的骟人技巧,”牧溪拿过范衡的匕首阻止道,“还是先问问这老东西的罪行再说。”牧溪手起刀落,将金先生右掌钉在地上。

    “陛下在全国开设女性私塾不是为了给你这个老淫/虫行方便的,”牧溪踩着金先生另一只完好的手,“要是小越知道她放弃荣华富贵像陛下求来的恩典变成折磨女孩的监狱的话也会很失望的吧,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为人师表这四个字被你喂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们究竟是谁!”金先生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的整张脸都扭成抹布,愤怒压过恐惧,他堂堂秀才出身,怎能向这两个莽夫屈服!

    范衡拔出钉在地上的匕首,又往老者脚面上钉了一刀,“我们不过是受人所托,帮着割掉木兰书院的毒瘤而已。”

    不久前他和牧溪收到二叔的传信,说有人找上洛阳碧水别院想找林秋枫帮忙,但林秋枫和孟景幻一起回崂山参加建派一百周年祭典去了,那人蹲在碧水别院门口哭了好长时间,最后找了根麻绳在碧水别院后门的老槐树上起吊来,被路过的白鹇发现,白鹇顺手把人救了,并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姑娘是宛城木兰书院的学生,那里的院长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经常调戏姿容出色的女学生,甚至下学后还借着单独授课的由头将姑娘留在书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姑娘向父母诉苦,却被父母误解,骂了一通后再也没了下文,书院里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金先生动辄拿女子贞洁大过天相要挟不准她们乱告状,那里女子苦不堪言,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逃出宛城,本来想告官,又怕事情张扬出去女孩再难做人,恰逢说书人在天桥下说起武林盟主林秋枫行侠仗义的事迹,就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林秋枫身上,没想到扑了个空,万念俱灰才选择一死了之。

    白鹇深知堂主根子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和堂主如实汇报。范源看着身无分文的女子,还是决定做了这个买卖,至于报酬,就从金先生那里要吧,想必他是有油水的。范源的想法和范衡不谋而合,恶犬还需恶犬治,范衡和牧溪当仁不让接下这次任务。

    “那几个贱人!”金先生怒骂道,“是她们跟你告状的吧,她们手里可没几个子儿,你将我放了,我给你比他们多好几倍的银子!”

    范衡有些好笑地把玩着匕首,“杀了你,你柜子里的钱照样是我们的。”

    金先生彻底慌了神,“杀了我,官府肯定会追查到底的,你们别想摘出去!”

    “放心,官府找不到你的。”牧溪露出职业杀手该有的冷酷,“我们会让你彻底消失。”

    范衡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摆在金先生面前,“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受害者吗?”

    金先生抵死不说,傲慢的嘴脸惹怒了牧溪,直接示意范衡上强度。

    范衡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个……”摄魂术,水月夫人的摄魂术好久没用了,范衡有些手生,但对付金先生还是绰绰有余,范衡补充完受害者名单后,找出麻绳将金先生吊了起来。

    “嘘……”范衡朝倒吊着的金先生做了噤声的手势,转头将浣洗用的水盆放在金先生下边。

    两个时辰后,范衡将桶中的血水端出门外,浇到庭院中的银杏树下,房间中再也没有金先生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书屋中的女学生静静等待开课,却迟迟没有看到金先生的身影。就在女孩们准备去后院找人时,一个身着竹青色直裾的年轻男子拿着书本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消失很久的温甜儿,温甜儿再也没有在书院时唯唯诺诺的姿态,看向年轻男子的目光中也满是依赖。

    “咳咳……”身穿竹青直裾的年轻男子正是范衡,木兰书院没了教书先生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在找到新的教书先生前他暂代先生一职比较保险,范衡接着自我介绍道,“金先生被调离木兰书院,这段时间由我暂代院首一职,负责教授功课,你们若有疑问,尽可以找我。我叫范衡,大家可以叫我范先生。”

    一只纤细的胳膊怯生生举了起来,“金先生……他确定不回来了吗?”

    “不会回来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大家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范衡面无表情解释着,“若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开始上课。”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范衡看过金先生的教授笔记,因此熟练的接上了上一次的教学进度,看着摇头晃脑朗诵词文的年轻女孩,范衡忽然理解了越红尘为什么宁愿放弃青史留名的机会也要请求陛下开设女子书院,若没有这些免费的书院,她们或许会被父母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像货物一样等待为家人赚取名为礼金的回报,又或者在田间挥汗如雨,却永远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怎么写。陛下主张的开启民智,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些女孩子,是越红尘补全了这片空白。

    放课后,范衡点了几个名字,让点到名字的姑娘留下,被点到的姑娘们脸色瞬间煞白,在课桌旁缩成小小的一团,但等待她们的不是以往不堪的猥亵,而是范先生的银子。

    “我不擅长安慰别人……”范衡多希望牧溪在身边帮他说几句,但牧溪去最近的玄鸮堂联络点通知夜枭重新找教书先生去了,范衡只好靠自己发挥,“过去所有事情到我这里就结束了,希望你们早些从噩梦中醒来,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活在别人阴影下边。”

    夕阳之下,木兰书院讲堂内鸦雀无声,范衡明白就算费尽唇舌,也无法令她们释怀,范衡曾经想过将那滩血水展示给这群姑娘们,可她们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用血腥的报复掩饰悲剧本质上是对无法挽回伤害的无能为力 ,重要的是以后,能治愈她们的只有她们自己和漫长的时间。

    木兰书院静悄悄换了新的教书先生,刚开始女孩们还有些拘谨,书本中内容晦涩难懂,范先生总是不苟言笑,看上去像是不近人情的严师,但时间久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范先生脾气远比看上去好相处得多。有人壮着胆子下学后跟他搭话,范先生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甚至还像长辈一样关心她的近况,再后来,下学后围在范先生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范先生除了教授她们经史子集外,甚至还兼职起了武馆师傅,教这些姑娘们防身之术。姑娘们习武过程中也认识了另一位新老师,牧先生。

    “这可比背书难多了……”红芦双腿颤颤巍巍扎着马步,眼睛巴巴望向讲堂。

    温甜儿显得游刃有余,只是额头上渗了几滴汗,还有些女子实在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叫苦不迭,牧溪适时端来茶水,还在地上捏胳膊捶腿的学生们一瞬间围了上去。

    “还是牧先生心疼学生!”红芦亲昵地坐在牧溪身边,手中捧着茶杯朝牧溪撒娇道。

    牧溪给红芦手帕让她擦擦汗,“这些都是基本功,练好了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总是喊苦喊累可成不了高手哦。”牧溪目光转向喝完茶后继续扎马步的温甜儿,这姑娘天赋倒是相当不错。

    红芦放下茶杯咕哝道:“我肯定不是那块料了,我还是喜欢看书,以后能成为范先生那样的教书先生也不错。”

    说话间,范衡也坐到牧溪身边,大剌剌揽过牧溪的肩膀对红芦道:“不错,孺子可教,等新的教书先生来,我一定回告诉他你的志向。”

    “新教书先生?你们要走吗?”红芦怔然,随即一把抱住牧溪胳膊,“不要,我好不容易遇上你们……”

    淡淡的苦涩蔓延到红芦胸口。红芦是附近村落农户的女儿,一开始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木兰书院凑数,但红芦渐渐真的喜欢上了读书,书院内金先生的目光也渐渐盯上了这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红芦察觉了危险,便借着照顾弟弟为由休学一阵子,可后来实在不甘心放弃学业想冒险回书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父母习惯她照顾年幼的弟弟,居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继续上学。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范先生和牧先生不知从那里听到消息,居然亲自找到她家里,说服父母让她上学,她的生活再次被点亮。那时候红芦就决定,她以后也要成为点亮别人生活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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