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背后看不到周安的眼神。那时候的我也没有看过海贼王,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的霸王色霸气。
想来世间哪有什么霸气,可能只是保护想要保护之人的勇气。只是或许,年幼的我和他,还没意识到而已。
“周,周安,它跑了。”身旁传来张冉小小的声音。
我终于吓倒在地,周安手中的铁锹跌落在地,他自己也是坐了下来。片刻后,又站起走了过来。
如果他会哄我,估计会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的,没事的”。可是,他连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拍了拍我。
张莹也过来了,拍着自己的胸脯颤悠悠地连声道“吓死了了吓死了吓死了,还好没事了”。
那几人也从树后绕了出来,小飞手上不知何时捡起了那把砍刀,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砍刀。
大龙哥的眼神有些躲闪,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孩子王的形象,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飞机拉粑粑的样子。现在却不敢面对一条狗,大概,以后也不敢面对我了吧。
但是那时的我,真得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累,想回家,地上的红薯,也不能吸引我了。
“咳咳,那啥,我们把红薯吃完吧。”大龙提议道。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周安也抬头看了他一眼,背着光面向我们的大龙哥依旧身高马大,但此时在我心里,却没有那个也被吓到了的小小的周安更让我有安全感。刚刚,我分明看到了他也是颤抖着腿,但是,他是唯一一个站到我前面的人。
“刚才吓死我了!死大龙,白长那么大个子了!还有你,小飞,还拿着砍刀,你上啊!屁用没有!”我的嘴替小宝也从惊中清醒。
还好,我们大家都慢慢平复了心情。不过也不准备多留,担心狗子还会回来“报仇”。
“周安,我们回去吧。”我默默看向周安。
“好,准备走吧,但是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周安缓缓说道。
“对对,我知道!”小宝又开始对我挤眉弄眼,或许她是受刚才插曲影响最小的人。
“嘿嘿,那就交给我给小飞吧!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大龙跳了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这句“我来断后”很是嗤之以鼻。
电视剧里,主动断后的不都是英雄吗?呵呵。
但想着为人生第一次烤红薯画上句号,于是我还是好奇问了句,还有什么要干的?
想着为人生第一次烤红薯画上句号,于是我好奇问了句,还有什么要干的?
“没事,让他们弄的,咱们走吧!”周安兴致缺缺的样子。
尽管想看,但是看着周安的样子,我还是欲言又止,跟他一起开始往山下走去,她们几个女生跟上。
周安替张莹拿着铁锹,但是似乎力气更大的张莹还是自己拿过,或许她觉得拿着铁锹更安心吧。
“周安,他们到底还需要干啥啊?”已经从野狗风波中恢复心神的我开始了八卦模式。
“哦,没什么,就是灭火。”
“哦?那有啥不能让我看的?我也要看!”
“你记得我一开始不让你用旧坑吧,因为最后一步就是撒尿……灭火……所以……”
“讨厌!”
小宝又没心没肺地笑了。张莹也依锹而立,笑弯了腰。
“是真的啊,而且大人都说,玩火会尿床,只有尿尿浇灭火种,晚上才能不尿床。”周安一本正经解释道。
“周安,你把咱们村的秘密都告诉田雪啦,羞。”张冉打断周安。
“讨厌,那我们不会尿床吧?”
“肯定会的啊!”
“啊?”
“哈哈哈哈!”
“小宝让你笑,尿你个大头鬼!”我追打着小宝。
说着笑着,周安坚持要把我们每一个人送到家,但是张冉和徐月结伴走了,而小宝家就在隔壁,她已经先进门了。
送我到家门口,即将道别时,我不禁问道,“周安,你刚才不怕吗?”
“怕……其实我腿都吓软了……”
“额——”我其实还想夸他两句,得,果然还是个弱鸡。
“不过,我是你的三寸猫咪须啊。”
“啊?你好像都这样说过两次了,早就想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吗?我看过漫画书,书里说,猫咪在进入任何未知的洞口前,都会先用自己的胡须测量洞口大小。如果胡须能进去,那么身体就能进去,否则就进不去。所以胡须是保护猫咪的。”
“啊?听起来有点晕,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你的三寸猫咪须,所以我就要保护你啊,替你丈量危险。”
“你——我——”我盯着他,头一次不知道如何接话。明明是个小学生,偏偏说话要那么书面,尴不尴尬啊。
“额,你别这样盯着我看,上一个这样看我的是那只狗……”
“死!周!安!!不理你了!”
“别呀,你看看你,脸上又跟花猫似的。”
两人再度对视,不禁都笑了出来,可不是嘛,又玩土,又烤红薯,又流出眼泪,被脏手一抹,可不就是花猫。
也罢,花猫也好,黑猫也罢,让他来做我的三寸猫咪须的感觉,也挺好。
“呶,给你留的。”道别之前,周安掏出来一个红薯,还带着热乎劲呢。
“呀,你给我留的?”
“对啊!”
“我不,一人一半吧!”
“好。”说罢,他将红薯分成一大一小两半,大的一半地给了我。别说,经过刚才那场风波,我更加饿了,热气未散的烤红薯果然勾起我的食欲,轻轻咬下。
“喂,周安,刚才在山上,我说错了。”
“什么?”
“刚才我说第一个红薯是最好吃的,现在发现不对,这一个,才是最好吃的。”
“嗯,嘿嘿。”他傻乐起来。
“是不是因为是你专门给我留的,所以才这么好吃啊?哎,我觉得你们这边的烤红薯比我们那边的烤地瓜好吃。”
“不是。”
“嗯,不是?”我惊讶起来。
“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呀。”
“因为……”
“快说,不然不理你了!”
“因为刚才我们背着你偷偷捡了牛粪,放在窑里面烧的,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才最好吃,他们不让我说……而这一个红薯,是我特意放在牛粪上的那一个……我标记过的,扒出来的时候我特意找的……”
“噗……”
“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鬼!”
“那你不吃了?”
“嗯……算了,吃吧。”
“周安。”我低头又咬了一口红薯。
“嗯?”
“谢谢你。”抬头望他。
“嗯……田雪。”
“嗯?”
“明天你回东北,但你还会回来的吧?”
“废话!”
“那就好,我喜欢跟你坐同桌。”
那晚,我比平时睡得晚了好多好多,可能是怕尿床吧,或许也有其他……但是似乎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梦见一只瘦瘦的牛嗡里嗡气地用蹄子递过来一个烤红薯请我吃。
三寸猫咪须啊,嘿嘿。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猫咪须,那为什么是三寸呢?从东北回来后,我一定要问问他。
……
……
……
“啤酒饮料矿泉水,大哥,咱收一收腿;花生瓜子八宝粥,老妹儿,咱这边站一站哈,站一站,我过去下。”
“烤地瓜?”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仿佛还是在回东北的火车上?我还睡在爸爸的腿上,而他也睡着了。
“没有烤地瓜,只有煮玉米棒子,要不要?”恰好来到我们座位前的列车售货叔叔温柔地看着我。
“哦,那算了。”拥挤的空间和嘈杂的环境,让我记忆有些模糊,似乎,刚刚做了一个烤地瓜(红薯)的梦。
车厢内,偶尔传来列车售卖员推着装满热水和零食的小车“哐当哐当”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也唤醒了乘客们对简单生活的珍惜与满足。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与月光交相辉映,照亮了这趟穿越时空的绿皮火车之旅,也温暖了每一个在旅途中寻找归宿的心灵。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车行驶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带着我再次进入梦乡。
……
……
……
“喂,田雪,田雪。”仿佛又有人在叫我。
“嗯,怎么了?”似乎有一把大手将我从回忆的时间长河中捞了出来。
“你刚才发什么呆啊?老师刚才让你讲东北老家的故事呢。”
“哦,对哦……咦,老师人呢?”
“早出去啦。刚才老师看你发呆,说让你再想想再讲,后来又有几个同学讲了,我看你可能累了就没叫你。然后老师可能也就把你给忘了。最后,老师让大家一起起来大扫除啦。走吧,咱们也得去大扫除了。咱这一组要去除草。”周安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话,可能也是太久没见到我憋了一肚子的话吧。
晃了晃脑袋,从迷失的记忆中逐渐清醒过来,原来,还是在凤凰山村的小学校。
1994年,三年级寒假后报到的第一天。
“周安。”
“嗯?”
“为什么我是你的三寸猫咪须?”
“跟你说过了呀,因为我要保护你啊。”
“那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我喜……”
我眉毛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