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苏蓦地站了起来,慌张道:“我靠。什么情况?!你、你是什么人呀?道士?还......还是法师?”
钟竹淡然一笑,轻悠悠道:“什么都不是,只是祖上传下来的体质,能通阴阳而已。不如小兄弟,貌似,还有公职在身?”
说着,眼神游移到风苏手上的生死簿。
风苏忙把生死簿重新别到腰后,这东西要是被抢了被偷了,他可是罪过大了。又不免生出些懊恼,怂里怂气地质问道:“哦……。那你刚……刚才怎么不说……?”
瞧着钟竹并没多解释,只用了一个还算贴切的理由说道:“自然是不能打扰鬼师大人执行公务。”
风苏看着他一脸的正气,心道:人家说的,倒也有理。明明是自己把人家生拉硬拽到柱子后面,做这种苟且偷袭之事的。虽然又让小鬼溜了,却也不能吃完饭就掀桌。
想到这,莫名自惭形秽起来。不过......
“鬼师大人?”风苏念着,只觉真是好古式的叫法,他没那神秘人厉害,倒也够不上大人的称呼。
想到刚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遂说道:“钟竹,你叫我风苏就好了。”
钟竹面色欣然,道:“好。风苏。”
风苏瞧了瞧外面天色渐黑,探问道:“对了。钟竹,你知道那使者殿在哪吗?”
钟竹轻声应道:“山顶。最中间那座便是。”
风苏放眼望去,看着那尚有一段高度的山顶,语气蔫蔫道:“这么高,怎么着......也得两小时起步吧......”
正气馁着,只听钟竹说:“要下雨了,山路湿滑,明早再去也不迟。”
下雨……?
风苏将信将疑地跨出门槛,走了出去,却只瞧四下的天色平静无波,只是快到了夜晚,稍微昏暗了些。不以为意道:“钟竹。这天气,不是挺好的么?”
钟竹只是抿唇言笑。“应该很快了。”
风苏站在佛堂外,叉着腰,回头看着钟竹,只当他跟前两次“道听途说”一样,也是在讲玩笑话罢了。
又心心念念着神秘人声明的两天期限,只剩明天一天了,他可不能再耽搁。自顾自地说道。
“钟竹,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我还是继续上山吧。今天幸会了。对了,还不知道你要去哪?要是现在下山的话,抓紧一些,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山脚。”
“哪都去不了,等雨停。”钟竹说道。
风苏伸出手探了探。“雨?可是明明没有嘛——”
啪嗒、啪嗒、啪嗒……
??!
话音未落,天上当真下起雨来,大大小小的雨滴,簌簌而下,冰冰凉凉的在手心汇聚起来。
风苏猛地抬了头,望着钟竹,震惊道:“我靠!钟竹,你简直神了!”
钟竹唇角微扬,侧身看了看那佛像后面,说道:“快进来吧。后面有间禅房,可以暂住一晚。”
风苏应了声就跟了进来,因为不能去使者殿蹲点了,心情不免有些郁闷。可抬了头,却瞧着钟竹正负着手,气定神闲地向那佛像后走去,完全没有被迫留宿深山的担忧。
风苏独自一人,坐在佛堂的门槛上,看着被雾蒙笼罩的千佛山,以及没有半点停歇意思的瓢泼大雨,哀叹了一口气。听着电话中唐宇宙对那小鬼情况的说明,又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说,那小鬼今天下山,是去医院,看他家族里面,最后一个因为截肢住院的亲人?”
可没等唐宇宙回答,紧接着又嘀咕起来。“小鬼头的父亲是因为截肢感染而死,小鬼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死后没半年,他爷爷也截肢了,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家族诅咒?!”
唐宇宙应道:“你还真猜对了。我查了那小鬼祖上的情况,每一个人,是每一个人!上到二十,下到八十快入土的,最终都会因为......呃这个原因而死。谁也逃不掉的宿命!现在这个叫夏小新的小鬼,年仅十岁,算是最小的了,也是他们家族最后一根独苗。”
风苏听着心里压抑,琢磨道:“......家族诅咒,直到最后一代死去,诅咒才算终结。到底是谁竟然这么狠毒,要让一个家族的人都承受这种切身和残缺的痛楚?”
唐宇宙也叹息一声,说道:“这就不知道了,看他们家族谱,也有六百多年了吧。话说,他们家族这种情况能延续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风苏微一皱眉。“六百年,怎么又是六百年......。哎?唐宇宙,他家祖上,第一位因为这个原因而死的,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唐宇宙沉默了下,继续说道。“哦!第一个得这诅咒的人,叫夏烈。......夏烈,想我唐宇宙广知海内外群书和小道消息。倒是没听过这个人名,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名人。”
风苏只道:“好吧,只能下山后,去医院问一下那小鬼的爷爷了,兴许能知道点什么。”
“好。”唐宇宙应了声,又问:“对了,风苏,今天那千佛山上,可有什么古怪之处,或者什么古怪的人?”
“古怪的人......”风苏喃喃道,缓缓转了身,瞧着只隔着一层布帘,在禅房中轻轻走来走去,不知在做什么的英挺身影。想了想,还是说道。
“没有。只是有个......刚认识的新朋友。”
唐宇宙疑惑道:“新朋友?今天不是禁日么?怎么还有其他人?”
风苏宽心道:“呃。或许他也是误闯进来的,这山外头既没人守,又没明确说明不让人进——”
话没说完,钟竹就轻轻撩起了禅房布帘,站在门旁,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对他说道:“风苏。禅房收拾差不多了,床铺......我也顺手帮你铺好了,可以来休息了。”
风苏有些诧异,这种事情除了师傅师姐,还从没有其他人帮他做过,只觉受宠若惊,忙回头应道:“喔好。谢谢!!”
钟竹微微颔首,就放下了帘子折回了房内。
风苏收回视线后,却听着电话那头怎么没了动静,唤道:“唐宇宙?唐——”
只听唐宇宙突然噗嗤一笑,开始打趣他道:“怪不得不下山了,原来是有人为你铺床?铺床,哈哈,贤惠,实在贤惠。哎。风苏,我叛变了,我觉得这位比樊沪强多了!一看就靠谱,不是樊沪那种拈花惹草的人。”
风苏听得无语,不忿道:“唐宇宙,你有完没完呀,这男人跟男人能行吗?况且人家只是好心,一起避雨,顺便帮我铺上床,这是君子之交萍水相逢,怎么被你一说……就这么不对劲。”
唐宇宙依旧一副言笑嘻嘻的做派,调侃道:“哎?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人家大名鼎鼎的靖邪王还是断袖呢,怎么不行?别说,方才我听你这位新朋友的声音,那是气沉丹田!虚领顶劲!颇有那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风范呀!别是真让你......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哈哈哈。今晚跟你这位新朋友睡觉,小心一点呦。”
风苏不愿再跟他多讲,只道:“行行行。唐宇宙。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不跟你说了,我要休息了。”
唐宇宙急切道:“哎哎,风苏,别挂呀,我唐宇宙是个实诚人,从不说没根据的话!我刚说的没道理嘛?怎么说人家阎王爷当年也是八面威风,靠本事坐上的阎王爷的宝座,能让他下禁令的人可没几个,你怎么就知道这山里头藏的,不是那位靖邪王——?”
话未说完,风苏就直接切断了电话。嘟囔道:“呵。一个百年老鬼,我又跟他无冤无仇的,怎么会专门爬出来找我。又想吓唬我……”
抱怨完,风苏便回了禅房,从包里翻出一张略有些陈旧的符咒。
这是他在雀陵火场里捡到的,这东西还很神奇,竟然不怕火。虽然他不知道是谁画的,也不知道怎么用,不过,用来当作护身符,应该没什么问题。
递给钟竹,说道:“钟竹。我这有张符,你放在枕头底下,应该可以避下邪。听说这里不干净,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钟竹看到符咒时,面色微顿。“金蝗符?”
又摩挲了一下那符咒,眼睛一眯,似有所思的样子,低语道:“还是用来镇她时用的那张......”
风苏只听到那符咒的名字,便心头一惊。激动道:“金蝗符?!这、这就是传闻大明古朝国灭后,就流失已久的金蝗符?它不是......活葬时,镇棺用的?”
说完,想到什么,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么说,花琅是被活葬......?
活葬的话,怨念深重,怪不得要用这镇棺的符咒。
钟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金蝗符,道:“没错。当年活葬花琅,这可是不可缺少的镇棺法器。其实这东西......用来镇棺,反倒有些浪费了。”
“嗯?什么意思?倒没听说过还有其他用处。”风苏不解道。
钟竹眸色渐深,问:“风苏。你可知道,这金蝗符,为何叫金、蝗、符?”说到最后,一字一顿着。
风苏观察一番那符,说:“相传是蚂蝗之母——金蝗的皮制成的?金蝗常生于沼泽之地。不过,从大明古朝灭国后,几乎就灭绝了,也就没了这种符咒。”
钟竹说道:“对。而且,这一张,跟普通的金蝗符还不太一样,这张的金蝗皮,取自恶滩林里百年难得一见的金蝗,遇明火不死,遇利刃不断。更有意思的是,若以血饮之,恶滩林里的鬼兵死骑,皆会听令于你。”
风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不是说恶滩林里是一个部落吗,怎么他们还养兵骑?”
钟竹冷笑一声,说道:“皆是我们中原的精兵良驹,只是倒霉死在了那,魂魄被困其中,受他们利用罢了。可惜了......”
风苏心道:中原......,可是现在国家统一,无论古朝的中原,还是岭南,都不是外域。
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说这事,只疑惑道:“那这么凶险的符,是谁做的呀?”
钟竹顿了下,说道:“花琅。”
风苏颇为惊骇,愕然道:“啊??她自己做的符?最后还用到自己的棺材上?这是什么道理?”
对于这个问题,钟竹只是轻轻一笑,继而转了话锋,语气恢复了轻快,说道:“我瞧着,鬼师大人,你今天给那小鬼画的符咒就不错,我用那张,可以吗?”
又将金蝗符递还给了他,嘱咐道:“这金蝗符倒是稀罕玩意,收着吧,别丢了。”
风苏悻悻接过,却只觉这东西放身上,分外忐忑。烧了可惜,不烧的话,又担心哪天被有心人夺了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最主要是,这玩意它不怕火也不怕利刃,连销毁殆尽的好法子都没有。
还真是鸡肋中的鸡肋,不愧是花琅研究的。
风苏回了神,看着同他正四目相对,烛光映照下抿唇淡笑的钟竹,不知怎么的,朦朦胧胧情景下,总让他联想起那不仅长相,连感觉都极相似的神秘人。
开口道:“那张是定魂符,我再给你画张专门驱邪的吧,等我一下。”
转了身,便拿出符纸,三下功夫,就画出一张咒,要真是鬼魂碰到它,怎么着也会被灼伤魂魄三分的。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钟竹。
钟竹淡淡扫了一眼符咒,莞尔一笑,说道:“谢谢。”
便接了过去,放在枕头底下。
风苏瞧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有那只没有一点灼伤痕迹的,骨节分明的手。
难不成,想多了……?
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怕不怕符咒。算了,至少接触一天下来,钟竹看着,倒并没有坑害自己的心思,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风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