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里浮动着汗水蒸腾的咸涩气息、橡胶器械的味道，还有消毒水那点若有似无的凉意。
边若戴着降噪耳机，隔绝了大部分器械碰撞的哐当声和粗重的喘息。
她正专注于一组高位下拉，背肌绷紧，流畅的线条在紧致的运动背心下延伸，每一次发力下拉，肩胛骨都如蝶翼般稳定地开合。
陆暄舟走进这片充满力量感的空间时，像一滴水融入油锅。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下身是质感很好的运动裤，头发随意地绑了一下，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习惯性地走向靠里侧那片自由重量区，那里人少些，更合她意。目光扫过器械区，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那个正在做高位下拉的熟悉身影。
又是她。
陆暄舟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走到一排哑铃架旁。
她没立刻开始训练，而是拿起一个5公斤的哑铃，掂了掂，又放下，像是在热身，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隔着几排器械和人影，落在边若身上。看她沉稳地完成最后一组，看她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拿起水壶喝水时微微仰起的脖颈线条。
就在这时，边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喝水的动作稍停，目光朝自由重量区这边扫了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汗气氤氲的空气，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陆暄舟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移开眼，但某种倔强又让她硬生生定住了目光。她看到边若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朝她这边微微颔首，算是最基本的招呼。
陆暄舟僵硬地也点了一下头，动作有点生硬。
边若放下水壶，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竟朝自由重量区这边走了过来。陆暄舟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哑铃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陆小姐。”
边若在她几步外站定，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很清晰。她看了看陆暄舟脚边的哑铃。
“在练肩？”
陆暄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搭话，还问得这么具体。
“啊？嗯……对，侧平举。”
她声音有点干，举起手里那个5公斤的哑铃示意了一下。
边若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就聊个这。
陆暄舟也重新拿起哑铃，继续自己的训练。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胶上，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她不再刻意回避边若的方向，余光里，能看到对方穿着黑色紧身运动裤的修长双腿稳稳地扎在地上，扛起杠铃，每一次蹲下再站起，都带着一种稳定而强大的力量感。
器械区传来其他人训练时的低吼和沉重的呼吸，她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各自沉浸在运动的节奏里，沉默却不再尴尬，空气中只有汗水蒸腾的气息和力量对抗的无声语言。偶尔陆暄舟放下哑铃喝水，目光掠过边若专注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像被这汗水浸透的午后阳光，悄然熨帖了一下。
“ 边若身材确实很好，看得出来是常年锻炼的人，而且线条很明显…”
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
陆喧舟默默递给自己一个白眼。
随后拿起耳机，边将毛巾塞到包里边向门外走。
“今天谢谢你了小姐。”
边若只是微微点头。
“大冬天的，穿短裤，出了汗也不怕感冒，小孩身体就是好”
边若又摇摇头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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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别墅中。
陆喧舟拉上卧室厚重的遮光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明亮与嘈杂。
她需要睡午觉，为晚上的酒吧工作储备精力。
况且刚运动完，身体正处于疲惫中，陆喧舟满意地倒在床上。
被窝柔软，残留着一点属于白天的暖意。她很快沉入睡眠，对窗外街市的喧嚣、隔壁偶尔传来的电视声充耳不闻。世界在她这里，暂时关闭了声音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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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喧舟走后没多久，边若也跟着离开了。
她回到家，已坐在书桌前。刚冲好的咖啡氤氲着热气，醇厚的香气和书架里旧书特有的、干燥的油墨味交织在一起，是她熟悉且依赖的“工作启动信号”。
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微微下滑，她正全神贯注地审阅着一篇研究生提交的论文初稿。
红色的笔尖在纸页上快速移动，留下清晰有力的批注，沙沙声是这方空间里唯一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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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北部的蓝山滑雪场中。
冬日的阳光清冽刺眼，毫无遮拦地洒在绵延的雪坡上，将新雪照得一片耀眼的白。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刮在脸上像细密的砂纸。陆喧舟站在黑钻道（Black Diand）的顶端，眺望着下方陡峭蜿蜒的雪道，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
松弛感很强的某位，去酒吧前还要来滑一会。
反正又不是打工人。
陆喧舟调整了一下护目镜，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她压低重心，雪杖在身侧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
脚下的双板精准地切入被无数滑雪者压实的雪壳，发出利刃破冰般的“唰唰”声。
高速带来的风压迎面撞来，吹得雪镜边缘的护脸猎猎作响。她在陡坡上连续刻出几个干净利落的小回转，身体如弹簧般灵活地屈伸，每一次换刃都带起飞扬的雪浪，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点。
中级道上。
边若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坡度稍缓的平台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一道醒目的红色身影如流星般从上方陡峭的黑钻道尽头俯冲下来，闯入她的视野。那流畅到近乎嚣张的控板能力，那在高速下依旧精准无比的小回转，那种将速度与技巧完美融合的肆意感，在周围中规中矩的滑行者中，显得格外突出。
边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看着那道红色身影在陡坡上划出一个个完美的圆弧，每一次换刃都激起大片的雪雾，动作充满了力量与韵律的美感。
有点眼熟。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脱下一只手套，从雪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速写本和一支削尖的炭笔。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炭笔在粗糙的纸页上飞快地游走。没有细节，只有捕捉动态的流畅线条：那压低重心的姿态，那转弯时身体倾斜的优美弧度，那雪板切入雪面时扬起的雪浪轮廓……寥寥数笔，滑雪者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精准的控制力，便跃然纸上。她画得很快，很专注，仿佛要将这瞬间的动态凝固下来。
当那道红色身影滑到中级道与初级道交汇处，终于放慢速度，在一个缓坡上稳稳停下时，边若也恰好勾勒完最后一笔。她轻轻呵了口气暖了暖冻僵的手指，合上速写本，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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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喧舟摘下雪镜，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情舒畅。她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目光随意扫过，正好看到了不远处平台上的边若。边若正低头将那个小本子塞回口袋，动作从容。
陆喧舟心中一动，踩着雪板滑了过去，在边若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刹停，溅起一小片雪沫。
“边小姐？最近倒是经常遇到你，多伦多太小了，是吧。”
陆喧舟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脸上是明朗的笑意，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朝气
边若闻声抬头，点了点头。
“嗯，陆小姐。滑得不错。”
她的目光落在陆喧舟那身醒目的红色雪服上，印证了刚才的观察。
“谢谢。”陆喧舟爽快地应下。
目光却落在了边若塞速写本的那个口袋上，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好奇。
“刚才…看你好像画了什么？在画风景？”
边若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看到。她神色如常，语气平淡。
“看到些有意思的动态，随手记一下。”
她并不打算细说画了什么，也没提画的就是眼前的人。
陆喧舟却像是来了兴趣，她往前蹭了一小步，雪板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动态？是画人吗？边小姐还会画画？”
薄荷绿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直白的探究欲。
“专业的。”
边若简短地回答，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嗷！对对，差点忘了你是教授了。”
陆喧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意味的笑容。
“那个…边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吗？”
她掏出手机，屏幕在雪光下亮得晃眼。
边若停下动作，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显然，这个要求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有些突兀。
陆喧舟赶紧解释，理由张口就来。
“那个…我们乐队演出，要…要做海报，我想找你画个人体素描…昂对。”
寒风卷过，吹乱了边若额前的几缕发丝。她看着陆喧舟，笑了笑。
“？前言不搭后语的。”
边若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解锁，调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陆喧舟面前。
陆喧舟立刻喜滋滋地扫码发送请求，动作快得像怕对方反悔。
“谢啦边教授！”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教授的？”
边若突然想起她的话，冲她眨了眨眼。
“我靠”
陆喧舟一听，没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啊…那个，我先走了拜拜。”
陆喧舟突然心虚，干笑几声，撑着雪仗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