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医生,七楼会议室,紧急会议。"她神色凝重地递过平板,"你上热搜了。"
屏幕上,#陈西楼同性恋情#的词条后面跟着暗红色的"爆"字。点开最上方视频,赫然是昨晚他在陈西楼公寓楼下被偷拍的画面——陈西楼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电梯,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扶在对方腰际。
"多久了?"副院长林耀文敲着会议桌。
"三十二分钟。"公关部主任擦着汗,"已经联系微博撤热搜,但外网..."
医务处长调出另一段视频。拍摄于医院康复室,时雁回弯腰为陈西楼做腰部检查时,镜头刻意截取了某个角度,看起来像在接吻。
"《明星车手与主治医生的禁忌游戏》。"林耀文念出八卦媒体的标题,"医疗伦理委员会十点开会。"
时雁回解开领口第一颗纽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林耀文突然拍桌,"病历记录不完整我可以保你,但现在全网的焦点是S市第一医院纵容医患□□!"
会议室玻璃门外,已经挤满举着手机的实习生。
"我申请停职调查。"时雁回摘下工牌。
"晚了。"林耀文调出实时股价,"医院市值蒸发9个亿,董事会要求你..."
门被猛地推开。陈西楼穿着病号服闯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保镖。他直接拔掉投影仪电源,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
"我的最新体检报告,证明时医生所有治疗都符合规范。"他拉开椅子坐到时雁回旁边,"至于私生活——"突然握住时雁回的手,"我追的他,有问题?"
公关部主任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林耀文声音发颤,"你的赞助商..."
"刚解约。"陈西楼亮出手机转账记录,"违约金我自己付的。"他转向时雁回,声音突然轻下来,"抱歉擅自公开,但我不想你一个人面对。"
时雁回看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心电监护电极片——这人分明是从病房偷跑出来的。
"胡闹!"林耀文抓起电话,"保安!把陈先生送回..."
"不必。"时雁回突然起身,"我辞职。"
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深灰色衬衫——和陈西楼的是同款。这是今早陈西楼非要他换上的,现在想来早有预谋。
"医疗档案我会在24小时内交接完毕。"他将工牌放在白大褂上,"关于我和陈西楼的关系..."突然扣住赛车手的后颈当众吻下去,"就是这样。"
走廊上的手机闪光灯亮成一片。
陈西楼笑着舔了舔嘴唇:"时医生,这算职场性骚扰吗?"
"我失业了。"时雁回拎起公文包,"现在只是时雁回。"
他们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会议室。电梯门刚关上,陈西楼就踉跄着靠在了厢壁上。
"止痛药?"时雁回摸他额头。
"没事。"陈西楼抓住他手腕,"就是...刚才太紧张了。"他耳尖发红,"你居然亲我了。"
时雁回按亮地下车库的按钮:"你自找的。"
车库里的场景让两人同时僵住——二十多名记者堵在电梯口,最前面的是《竞技周刊》的李莎,她手里举着的不是话筒,而是一份病历复印件。
"时医生,请问你利用职务之便获取陈西楼的健康隐私发展恋情,符合医德吗?"
陈西楼猛地将时雁回护在身后:"那份病历是伪造的!"
"是吗?"李莎翻开页面,"第17页提到患者有药物依赖史,第23页记载了2019年的自杀未遂..."
时雁回瞳孔骤缩。这是只有主治医师才能看到的完整档案。
"陈先生提供的。"李莎微笑,"他说儿子被不良医生控制..."
陈西楼脸色瞬间惨白。时雁回感觉到他整个人开始发抖,不是疼痛的那种,而是深层的、创伤反应式的颤抖。
"让开。"时雁回搂住陈西楼的腰往停车场走。
记者们穷追不舍。有人故意伸脚绊陈西楼,他踉跄着撞到一辆SUV的后视镜,腰椎支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时雁回突然转身,夺过最近一个记者的相机砸在地上。
"再跟一步,"他声音冷得像手术刀,"我会起诉各位侵犯患者隐私权。根据《医疗法》第38条,最高可判七年。"
趁众人愣神,他半扶半抱地把陈西楼塞进自己车里。刚系好安全带,就发现副驾驶的人在无声地流泪。
"掉头..."陈西楼抓着安全带,"去陈氏大厦。"
"你现在需要休息..."
"他把我十二岁吞安眠药的事都翻出来了!"陈西楼突然吼出来,"那就让大家看看,所谓的模范父亲是怎么把儿子逼到自杀的!"
时雁回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抖。导航显示陈氏大厦前有抗议粉丝聚集,但他还是打了转向灯。
"我陪你。"他松开刹车,"但有个条件。"
陈西楼抬眼看他。
"之后跟我去看心理医生。"时雁回握紧方向盘,"不是作为你的医生,是作为...男朋友的请求。"
陈西楼慢慢握住他放在档位上的手:"你知道我讨厌心理咨询。"
"我知道。"时雁回驶入主路,"但我想和你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后视镜里,记者的车队已经追了上来。陈西楼突然按下车窗,在六十码的时速中对着镜头竖起中指。风吹乱他的头发,阳光照进他带泪的眼睛,亮得惊人。
"时雁回。"他缩回身子,"要是我今天把事情全搞砸了..."
"那就一起承担。"时雁回踩下油门,"反正我已经失业了。"
他们相视而笑,向着风暴中心疾驰而去。
"最后机会。"陈西楼解开安全带,手指在车门把手上徘徊,"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时雁回直接拔下车钥匙:"带我去。"
他们从地下车库的货运电梯上去。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陈西楼一直盯着楼层数字,喉结上下滚动。时雁回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揉着腰椎——那三年前手术留下的金属支架。
"他会在顶层会议室。"陈西楼声音干涩,"每次公开露面都选那里,因为落地窗能拍到外滩全景。"
电梯停在58层。门一开,喧闹声立刻涌了进来。走廊尽头两扇胡桃木大门前围着二十多名记者,保镖组成的人墙勉强维持着秩序。
"准备好了?"时雁回低声问。
陈西楼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乱,像受困的蜂鸟。"感觉到了吗?每次见他都这样。"他扯出个惨淡的笑,"生理性恐惧,没药可治。"
时雁回反握住他的手:"今天不一样。"
"对,今天有你在。"陈西楼深吸一口气,拽着他走向人群。
记者们瞬间炸开了锅。闪光灯连成一片白光,十几个话筒同时戳到面前。时雁回下意识挡在陈西楼前面,却被一把拉到身侧。
"我和时医生,"陈西楼对着最近的一个镜头说,"是正当恋爱关系。"
大门突然打开。陈振业的秘书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陈少,董事长等您很久了。"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陈振业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身影挺拔如松。窗外是整个陆家嘴的天际线,黄浦江像条金色的缎带蜿蜒而过。
"坐。"他没有转身。
陈西楼站着没动:"不必了。我来拿妈妈的遗物。"
"就为了这个?"陈振业终于转过来。他比时雁回想象中更年轻,两鬓微白但目光锐利,和陈西楼如出一辙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那个盒子?"
时雁回这才注意到会议桌上放着个雕花檀木匣,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还有这个。"陈西楼从手机调出一份文件投影到幕布上,"2018年马来西亚站前,你让队医给我注射的到底是什么?"
文件显示是一份血液检测报告,某个被划掉的成分旁边手写着"促红细胞生成素(EPO)"。
记者群里发出一阵惊呼。EPO是明令禁止的兴奋剂。
陈振业面不改色:"伪造文件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有原版化验单。"陈西楼声音开始发抖,"还有你指使队医销毁记录的通话录音。妈妈就是因为发现这个,才会在去举报的路上..."
"够了!"陈振业一掌拍在桌上,檀木匣被震得跳了一下,"你以为这些媒体会关心真相?他们只想看陈家父子互撕的闹剧!"
"那就给他们闹剧。"陈西楼抓起匣子,"但从此以后,我的比赛、我的人生,都与你无关。"
他转身要走,陈振业却突然看向时雁回:"时医生,你知道你妹妹当年用的抗凝剂是谁生产的吗?"
时雁回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柯氏制药的GH-17,对吧?"柯振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临床三期就发现会导致血小板异常,但我们花了点钱让数据看起来...体面些。"
时雁回眼前闪过妹妹病床上那摊刺目的鲜血。他向前跨了一步,却被陈西楼死死拽住。
"你他妈畜生!"陈西楼声音裂开了,"妈妈的事还不够,现在又拿时雨..."
"我只是提醒时医生,"陈振业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他现在抱着的,是杀妹仇人的儿子。"
会议室内死一般寂静。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时雁回。
陈西楼的手一点点滑落,却被时雁回一把抓住。
"病历。"时雁回声音很轻,却让所有记者都屏住了呼吸,"你说销毁了证据,但陈西楼的病历上清楚记载着EPO过敏反应。谁写的?"
陈振业脸色微变。
"是他母亲。"时雁回看向记者们,"一位有良知的医生,在自杀前留下了关键证据。"他举起和陈西楼交握的手,"而现在,我会保护她儿子,用我的职业生涯起誓。"
闪光灯再次淹没了他们。陈振业被保镖护着往侧门退去,临走前最后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时雁回心头一颤——愤怒底下,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我们走。"陈西楼抱紧木匣,拽着时雁回冲出会议室。
他们在消防通道里狂奔下楼,甩掉了追来的记者。跑到地下三层时,陈西楼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木匣摔在地上,盖子滑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和一本绒面日记本。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柯振业抱着小男孩站在领奖台上,笑容灿烂得刺眼。
"骗子..."陈西楼抓起照片撕成两半,"全都是假的..."
时雁回蹲下身,发现被撕开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楼儿第一次夺冠,2001.6.18"。笔迹温柔娟秀,显然出自女性之手。
日记本里掉出一张便签纸。陈西楼捡起来,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靠在了墙上。
"她早就知道..."他把纸递给时雁回。
纸上是一串化学分子式和几个仓促写下的字:"EPO+GH-17=肝肾毒性。楼儿有危险,必须阻止他参赛。"
时雁回猛地想起陈西楼肝功能异常的体检报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陈振业不仅给儿子用禁药,还阴差阳错加重了药物损伤。
外面开始下雨,雷声闷闷地滚过地库顶棚。陈西楼蜷缩在墙角,把脸埋进膝盖。时雁回脱下外套裹住他,摸到他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该早点发现的..."陈西楼声音嘶哑,"妈妈是因为这个自杀的...她没能阻止我去跑马来西亚站..."
时雁回将他拉进怀里。陈西楼的颤抖通过相贴的胸膛传过来,和当年妹妹在ICU最后的痉挛如此相似。
"不是你的错。"他抚过陈西楼潮湿的后颈,"我们都曾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陈西楼抬起头,雨水和泪水在他脸上交织:"你妹妹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时雁回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但听着,你不是你父亲,我也不是来讨债的幽灵。"他捧起陈西楼的脸,"我是来爱你的。"
陈西楼的瞳孔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放大,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他颤抖着吻上来时,尝起来像雨水、血和希望。
"带我回家。"他抵着时雁回的额头呢喃。
时雁回捡起地上的木匣和日记本:"哪个家?"
"有你的地方。"
他们从后门溜出大厦时,暴雨正酣。时雁回的外套撑在两人头顶,跑到第三个路口时,陈西楼突然在雨中大笑起来。
"我们像不像逃犯?"他喊道,水珠从发梢甩出一道弧线。
时雁回望着他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眼睛,胸口某个结了冰的角落悄然融化。五年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想象一个没有仇恨的未来。
"去我那儿。"他抓紧陈西楼的手,"我有东西给你看。"
公寓门关上时,两人都湿透了。时雁回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妹妹时雨的遗物——护士证、发绳,和一封没写完的信。
"她最后清醒时让我转交柯氏制药的质检员。"时雁回展开泛黄的纸页,"说GH-17有问题..."
陈西楼接过信,目光落在落款日期上——正是他母亲自杀前一周。
"她们可能联系过..."他翻出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名片,"看,这个号码。"
时雁回呼吸一滞:名片上印着"时雨,S市第一医院心外科"。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两人肩并肩坐在地板上,拼凑着五年前的碎片:两位素未谋面的女性,如何发现同一种药物的致命缺陷,又如何在试图揭发的路上相继殒命。
"所以命运早就把我们绑在一起了。"陈西楼轻触时雨照片上的笑脸,"以最痛的方式。"
时雁回握住他的手:"但现在我们可以改写结局。"
陈西楼拿起那张被撕碎又粘好的合照:"你知道吗,这张照片后不久,他就再也没抱过我了。"他指尖抚过父亲被撕掉的一半,"每次靠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混着消毒水味...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你身上的味道。"陈西楼突然笑了,"但你的消毒水味让我安心。"
时雁回心脏漏跳一拍。他低头去拿毛巾,却被陈西楼拽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