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喜不喜欢
“你还回班级吗？”
“不回了吧。”
烈日炎炎，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校门，径直走进了路旁的一家甜品店。
店门口挂着挡风帘，里头冷气开得很足，服务生小姑娘将他们点的冷饮呈上桌，红着脸躲回了收银台。
“你刚才想说什么？”徐行之咬住吸管，叽咕叽咕大口狂饮了起来。
开口坦白前，常思齐存了个心眼，主动打探起了左颐的去向：“你说她要出国了，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徐行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左颐跟随父母举家移民去了澳洲，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不免掺杂了几分伤感，常思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你好像觉得很可惜？”常思齐酸溜溜道。
徐行之回过神，拿他没办法：“相处两年的同学转眼就要分开了，我还不能感慨一下吗？”
常思齐若有所思道：“那你会想她吗？”
“唔……”徐行之认真思考了一下，捏着吸管的手指紧了紧：“应该会吧。”
“那我呢？”常思齐眉宇微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如果是我……分开了，你会想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霎时凝重起来，像是在翘首以盼地等待徐行之的答案。
徐行之知道他喜欢胡乱吃飞醋，一开口说得都是些能把人气死的话。
他只当常思齐老毛病又犯了，硬着头皮讨饶道：“人都出国了你还计较这干嘛，我说错了，不想……保证不想可以吗？”
这个答案让常思齐深思了许久，“你说得对，想也没用。”
他扬了扬下巴，傲慢道：“反正以后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又不会是她。”
“行了行了，你轻点啊。”徐行之被他的话逗得脸热，压低嗓音：“不用特地强调，我知道了。”
常思齐不依，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回：“我得多提醒提醒你，免得你记性不好，健忘。”
“去你的！”徐行之气得在桌下伸腿踹他。
喝完手中的冷饮，他又言归正传：“对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此话一出，常思齐顿时噤声了。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起了一笔账。
就在刚刚，在和徐行之谈话的短短几分钟里，常思齐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想，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国内，坚决不走了！
出门前常思齐还信誓旦旦地想和他坦白一切。
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他觉得徐行之一定会理解的。
然而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常思齐清楚地意识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是鸿沟。
是不可逾越的。
对徐行之来说，左颐至多不过是个曾经倾慕过他的女孩。
未来的岁月长河中，他或许会想起她两次、三次，不会再多了。
而自己呢？自己对徐行之来说是什么？
常思齐感到迷茫，紧接着一股后怕慢慢地爬上他的脊背——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跟他提出出国留学，留他一个人在国内等自己，徐行之还会同意吗？
必然是不会的吧？
别说是异国恋，哪怕两人今天分开了，保不齐明天，徐行之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明明听到他亲口承认的，常思齐回想起来，仍觉得胸口憋闷，满腹委屈。
“……你怎么又在发呆？”恍惚中，徐行之不晓得是第一次喊他了。
常思齐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寻常些：“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下一步填志愿你有什么想法？”
他记得徐行之之前说过的，大学想去北方读书，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常思齐对填志愿一窍不通，想的不过是他去哪儿，自己也去哪儿。
单轮成绩，他俩的差距十万八千里也追不上。
但要说院校……北方的院校分数线是不是会低一些？
常思齐想了想，回头还是得跟老班讨教一下。
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徐行之咬住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啧啧”的声响。
没错，这个问题把他给难住了。
关于填志愿、挑院校的事情，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问他了。
不是徐行之过分谦虚不愿回答，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其实他也很迷茫。
他的父母，一个在讲台上教书育人，受人敬仰；另一个在后厨颠勺炒菜，混了大半辈子混成主厨，也算是小有成就。
夫妇俩拌嘴的时候，徐妈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男人的职业，决定了他这辈子的人生高度。”
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徐行之听她提起过，当年徐妈还是妙龄少女，追她的汉子数不胜数。
这些人里头不乏厂长的儿子，供销社主任，银行职员……随便哪一个拎出来也比厨子好。
徐妈的一个闺蜜嫁给了广东的大老板，没两年生了一双儿女，早早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想起这事她就感慨，年轻时哪里知道职业还有贵贱之分，糊涂啊！
徐爸听到这话也不恼，反而还在一旁哄她：“人民教师辛苦了，今晚想吃什么，您吩咐！”
夫妻俩好了十几年，感情生活顺风顺遂——唯有这件事成了徐妈的心头刺。
徐行之甚至不用细想都能猜得出来，到填志愿那天家里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愁啊。
两人的话题无疾而终，再看看时间，不早了。
起身前徐行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眯眯地问他：“你的号码报一下，我给你存起来。”
手机是昨天下午徐爸陪他去商场买的，到手还没过二十四小时，正在兴头上。
只要一想到以后出门他俩再也不会失联了，徐行之心里就跟着美滋滋起来。
从甜品店出来，外头的太阳大得人直晃眼。
两人并肩站在树荫下等车，常思齐问他待会儿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回他家。
热风吹到他的身上，掀起衬衣的下摆，露出半截紧实的腹部。
徐行之略略瞥了一眼，立马臊得满脸通红，拒绝说：“不去了……晚上还有个谢师宴，我得……”
哦，对……还有这么回事呢。
常思齐拉长着脸有些不满地问：“非去不可？”
他是不乐意去凑热闹的。
这种聚会无趣又无聊，除了时间和一群不相干的人吃顿饱饭，没什么必要。
他想劝徐行之也别去得了，想到了什么似的改口答：“行，我送你过去。”
“好嘞！”徐行之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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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向晚，徐行之午睡醒来冲了个澡，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得香喷喷的。
他拿出前两天在商场买的新衣服，穿好后站在镜子前一瞧——嘿嘿，还挺帅！
不过是一顿普通的晚饭，但只要一想到有常思齐陪着自己，徐行之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种当着老师的面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感觉。
想到这他的脸颊不禁开始泛红，清了清嗓子打发掉脑子里那点不正经的念头。
出门前徐行之跟父母打过招呼，表示晚上不在家吃饭，说完兴冲冲地换好鞋一溜烟跑了。
徐妈在里屋听到动静，来不及追出来，转眼间楼道里只剩下儿子的脚步声。
徐行之一路小跑着出了小区大门，在对面的街角看到一辆泊着的出租车。
车窗降下十几公分的缝隙，常思齐在后座朝他招手，他心下一喜，加快脚步跑近。
“你慢点，着什么急。”常思齐看他满头大汗坐上车，嘀嘀咕咕埋怨道。
车子轻启，向着酒店的方向缓缓前行。
常思齐低头打量，发现他这趟出门居然精心打扮过。
头发蓬松干净，身上是一股好闻的沐浴露的清香。
想到待会儿饭桌上他会碰见谁，常思齐的表情开始变得糟糕。
“一顿饭而已，你有必要穿得这么正式吗？”他冷声问。
徐行之拉了拉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问他意见：“你觉得怎么样？还可以吗？”
常思齐闻言顿了顿，语气认真：“我觉得……不太好。”
“哪、哪儿不好了？”徐行之很困惑。
他可是参照了网上最火的清纯男大OOTD的穿搭才买的，怎么会不好呢？
常思齐沉吟片刻，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不是玩笑，一一指出问题所在——
“你看你这颗扣子，你得系起来，敞着像个小流.氓，一点也不正经；裤子也不行……你腿短，还穿五分裤出门，显得你更矮了……鞋子，大夏天谁穿板鞋，看着都热……对了，还有……”
“好了好了好了！”从头到脚被说得一无是处，徐行之脸色铁青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真有这么差劲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是不是出问题了，精心搭配的装束居然没一样让常思齐满意，真烦人！
徐行之越想越憋屈，索性侧过身撇开脑袋，整张脸面向窗外，不再对着他。
从常思齐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气鼓鼓的侧脸，脸颊上的绒毛被夕阳照得根根分明。
常思齐脑海里浮现出河豚的小表情，心底的那点不愉快也跟着一扫而光。
伴随着车子在路口转了个大弯，他见好就收不再多指点，整个人顺势倒向徐行之那侧。
“……虽然小问题很多，但是……”常思齐凑近他的耳廓，压低嗓音道：“……我很喜欢。”
“真的？”徐行之愣了一下，狐疑地：“你不是故意讨我开心才说这种话吧？”
要不是车里有第三个人在场，常思齐真的很想无所顾忌地追着他的嘴唇亲过去算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居然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瞥了眼前排的后视镜，常思齐短促地笑了一下，重申道：“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说完，也不管什么肉麻不肉麻了，“如果能不穿的话……我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