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臭不要脸！徐行之在心里骂道。
他微微抬眸，看到眼前这张笑得狡黠的脸孔，面红耳赤地伸手给了他一肘子。
力道不算重，常思齐非常配合，先是“唔——”地闷哼一声，而后大喊道：“你谋杀亲夫啊！”
这下不止是徐行之，就连前排安心开车的司机师傅也被他这声吼叫震得连踩刹车。
“没事吧小伙子！”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没事……你只管开车吧。”
话毕两人对视了一眼，讪然地憋着笑出了声。
不多时，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停下，常思齐付完钱下来。
徐行之以为他要跟自己一块儿，刚准备问他你们班在几号包厢，常思齐率先道：“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徐行之斜眼看他，感到莫名：“你不一起上去？”
常思齐笑答：“你们班的谢师宴，我过去干什么？”他挥挥手打发人：“赶紧吧，别迟到了。”
酒店距离海市一高不算太远，很多学生上午收拾完物品，叫完跑腿送到家，下午直接和同学们来这，开一间包间唱K。
徐行之到的时候里头早就唱起来了，屋顶上的球灯不要钱似的转啊转的，包厢里瞬时变得五彩斑斓，每个人的脸上都跟画了花似的有趣。
五点半一过，七七八八的同学们都到了。
大伙儿三五成群地找位置坐下，很快班主任和几个任课老师也来了。
包厢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非凡。
众人的目光逡巡了几圈才发现，作为班长的左颐今天居然缺席了。
“左姑娘人呢？这种时候没道理不在啊！”
“是啊……人呢？那个谁，给她打个电话！”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她的电话你有吧？”
“你低调点，怕人不知道是不是……”
“知道又怎么啦，大家都毕业了，这点事情谁不知道啊！”
众人有说有笑，怀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徐行之的身上。
在文科班这种男女比例极不协调的群体里，徐行之作为一名相貌在线，性格谦和的优等生，自然会受到很多女孩的追捧。
内向的姑娘们只敢把好感放在心底，不会刻意表露出来。
然而左颐性情爽朗，既不怕事又会来事，对感兴趣的男孩一直都是大大方方、有话就说。
眼下她人不在，吃瓜群众被勾起了好奇心，只能把诸多问题抛给在场的另一名当事人。
“徐行之，你老实说，你们当时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有人率先发问。
“怎么可能呢！我问过班长的，她自己都说是误会，你别张冠李戴了。”另一人抢白道。
之前那个开口的也不肯了，呛声答：“谁张冠李戴了？要是没那回事，好端端的他干嘛又改走读了？”
“欸……我就随口一说，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另一人被下了面子，厉声反驳道。
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徐行之被一群人问得哑口无言，既尴尬，又羞耻。
早知道今晚有这么一出好戏等着自己，他说什么也不会来吃这顿饭。
围观的几个老师看出了他的局促，及时打断了一行人的谈话。
孩子们虽年轻气盛，但老师出面一制止，注意力被转移了，也就没人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
徐行之自始至终都窝在饭桌最边边角角的位置。
席间他百无聊赖地夹了几口菜，喝了半瓶饮料，没一会儿就饱了。
隔壁桌的男同学端着杯子，主动过来给这一桌的几位任课老师敬酒。
徐行之见了，正犹豫着该不该起身凑这个热闹，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他点开一瞧，屏幕上躺着一条<还有多久>的消息。
原来某人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徐行之对着屏幕无声地笑了笑，锁了手机起身决定走。
临走前他还是很识礼数地跟在座的几位老师打过招呼，班主任看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路上注意安全。”她吩咐道，手上的力道很轻，更多的像是在安慰。
走出酒店大门，热风裹挟着盛夏的暑气朝他迎面吹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徐行之被吹出一层薄汗，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脑门上。
他环视四周，发现本应在原地等他的人竟然不知所踪。
盛夏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街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
徐行之纳闷之余，绕着酒店大门来来回回走了两圈，依旧没见到常思齐的身影。
酒店正门对出去便是大马路，路口开着一间小小的冷饮店。
店门口矗立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徐行之眯了眯眼，似乎认出了对方。
他焦急地加快脚步跑近，刚过马路那两道人影就分开了。
“你在和谁说话？”徐行之心里很疑惑，忍不住把话问了出来。
常思齐站在明亮的路灯下，整张脸被照得五官鲜明。
“一个不重要的人。”他含糊其辞，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那走吧，要回家吗？”
常思齐没想到会被他撞见，来不及掩饰的慌张神色还是叫徐行之窥探到了一二。
如果自己眼睛没看错的话，那个和常思齐说话的人是……郑迈？
常思齐和郑迈能说什么？
况且，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知道？
“……谢师宴好玩吗？”常思齐捏了捏他的脸颊，让他回神。
徐行之“嗯”了一声，听语调就知道在敷衍。
“待会儿去哪儿？”常思齐又问：“直接回家吗？”
难得出来一趟，徐行之还想再多逛逛，即便什么事也不做，只要能跟他在一块儿，压马路也觉得开心。
“……你很着急回家？”徐行之诧异，难道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常思齐笑了下说：“我当然不急了。”话锋一转又道：“好吧，那你陪我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徐行之皱眉：“你还没吃晚饭？赶紧啊！”
-
两人拦车去了他们第一次光顾的那间淮南羊杂汤。
炎炎夏日，店铺里只有寥寥几位食客，常思齐带人进门时，还和店老板寒暄了半天。
趁着两人闲聊的间隙，徐行之找了个干净的座，拿起面纸简单擦拭了一下桌面。
很快常思齐点完餐回来了，屁股一坐便忍不住问：“饭后你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
徐行之仰头看他，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又不会吃了你。”常思齐故意使坏，压低嗓音说：“……趁着月黑风高，咱们回学校逛逛？”
常思齐这么说的时候，声线暗哑又低沉。
客观地说，还是蛮好听的。
徐行之眨眨眼，心下很是困惑。
他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于是便点点头欣然同意了。
吃完东西出了门，他们径直往海市一高的方向走。
店铺里冷气并不是很足，一顿饭的功夫常思齐吃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衬衣都被打湿了。
路过校门口的奶茶铺时，他停住脚步笑了笑说：“你等着，我去买点喝的。”
徐行之也觉得有点热，便没出言阻止，由着他去了。
不多时他们人手一杯奶茶，绕过校门向着实验楼走去。
今天是周末，学生们都回家了，实验楼外的绿化带上黑黢黢的，连盏照明灯都没有。
常思齐一手拎着袋口，另一只手撑住墙头，轻轻一跃翻身便坐了上去。
“来，把手给我！”他点开手机的灯筒，神色严肃地对徐行之说。
这让徐行之莫名地想起他们第一次翻墙逃课的经历。
那次他没经验，跳下来的时候还把常思齐撞进树丛里，被他一顿臭骂。
回忆起往事的不止是他，常思齐的脸上也露出怔然的表情。
收回思绪，徐行之一口气喝完冷饮，拍开手上的水渍，有模有样地学起他的动作，纵身一跳爬上墙头。
紧接着——
“我艹……”
“唔——”
两个人抱成一团，双双滚落在校内绿化带上。
盛夏草木茂盛，好在有这些枝叶做垫背的，他们摔得并不重。
常思齐怕他摔出个好歹，双手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心甘情愿地当他的人肉垫子。
绿植的枝叶将他们的身影遮盖住，这一次没有值班老师来巡查，两人谁也没舍得放手。
漆黑的夜色下，徐行之的脑袋抵在他的胸口，鼻腔里是绿叶混杂着泥土的潮腥气息。
他心跳如擂，摸索着是不是该坐起身，这个姿势把人压住应该很累吧，常思齐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一阵头脑风暴过后，徐行之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你、你没事吧？”
夜色下，常思齐透过稀疏的光影看清楚了他的面孔。
“我没事。”他支起双手撑着后脑勺说，“来，陪我躺会儿，看看星空。”
徐行之心念微动，乖乖躺在他的身边。
夏夜的晚风中带着阵阵蝉鸣，常思齐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
“嗯，我也记得。”徐行之接着这句话茬道：“虽然你撞了我，但是能把我送医务室，后来我就没跟你计较了。”
“你在说什么？”常思齐皱起眉，扭头看他：“明明是你自己昏倒了，我好心送你去的医务室。”
“怎么可能，是你记错了吧？”徐行之想起那天躺在医务室里的情景，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夏天。
两人争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徐行之先认输了：“好吧，就当是我记错了。”
“这就对了！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以后得乖乖听我的话。”常思齐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赶紧地……先喊一句老公让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