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彩虹转瞬即逝，可那一抹亮色却深深烙印在言秣辰的视网膜上。星璃经历这么多遭遇，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化为全息影像蜷缩在一起开启了格式化冷却，在言秣辰身边半飞着睡，这是她补充能量的特有方式。星璃的呼吸逐渐平稳，在言秣辰的身旁再次陷入沉睡，电子蝴蝶围绕着她，像是忠诚的卫士。时雨的全息影像渐渐淡去，可那句“在所有循环的缝隙里等你”却在言秣辰的脑海中不断回响。此刻的言秣辰完全忘了“委托”这一回事，取回时雨眼里的东西。
言秣辰跟星璃在蛛网巷17号的残垣断壁间小心翼翼地前行。言秣辰踩着生锈的义体零件爬上废墟顶端，靴底碾碎了半片全息广告投影━━某个早已破产的脑机公司还在循环播放“思维永生”的宣传片。
他跟沉睡的星璃穿行在交错的电缆与锈蚀的通风管道之间，鼻尖萦绕着电子苔藓的腥甜气息。远处某栋废楼的外墙上，机械蜘蛛正用发光的蛛丝修补全息广告。某个生锈的广告牌突然闪烁起来，全息投影里，红蝶的旗袍下摆正滴着液态金属，那些银色的丝线在空气中编织成【记忆黑市拍卖会】的字样。
「第七层，右转第三个集装箱。」红蝶的声音从扩音器渗出，机械音带着某种潮湿的黏腻感，「记得把你的量子核心调至静音模式━━这里可不欢迎corp的走狗。」言秣辰抬头，看见头顶悬挂的废弃无人机群里，某只机械眼突然转向他，红光闪烁三次后又归于死寂。他伸手按住后腰的记忆提取器，金属外壳上还留着时雨指尖的触感。
言秣辰贴着墙根挪动，星璃的呼吸声透过纳米纤维面罩传来，带着某种不自然的规律性，像被设定好的程序。言秣辰突然想起陆戾川说过的「女儿程序」，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当他掀开集装箱的铁锈门时，二十七个悬浮的记忆球突然亮起，每个球体表面都流转着不同的情绪光谱：恐惧是幽蓝的冰晶状，欲望是猩红的漩涡状，而最中央的那枚纯净的金色球体，赫然跳动着时雨七岁时的笑声━━他记得这个笑声，在牧羊场的樱花树下，少年第一次成功让电子蝴蝶展翅时，发出的清亮声响。
「欢迎来到『记忆黑市』的VIP包厢。」红蝶从阴影中走出，旗袍开衩处露出的机械关节泛着冷光，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液态金属的脚印。她颈间的电子蝴蝶突然展翅，投射出无数樱花花瓣，其中一片恰好落在言秣辰眉心的条形码上，花瓣边缘立即泛起金色纹路，与他太阳穴的玫瑰疤痕产生共振。「听说你在找这个」她的机械指节轻叩金色记忆球，时雨的笑声突然化作透明声波，在集装箱内激起一圈圈涟漪，震落的铁锈如黑雪般飘落。
言秣辰的瞳孔收缩━━花瓣表面浮现出十七岁的自己，正低头吻向时雨的唇，背景是被夕阳染成的紫色的天台。机械义眼的数据流突然紊乱，他看见红蝶旗袍上的玫瑰刺绣在蠕动，丝线里流动的液态金属逐渐勾勒出时雨的侧脸。「这是你们的初吻数据碎片」红蝶的声音带着沙沙的电流声，「不过可惜，完整的片段在三年前就被陆戾川格式化了。」她突然伸手抓住一片樱花，金属花瓣刺入她的机械臂，却在伤口处开出一朵真正的樱花，粉色花瓣上凝结着水珠，像某种古老的眼泪。
星璃突然发出低吟，身体在半空剧烈抽搐。他转头看去，发现她的净化手套正在溶解，纳米机器人如黑色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上面隐约可见未激活的条形码。红蝶趁机挥动手臂，整串樱花记忆碎片如锁链般砸向言秣辰，液态金属丝线缠绕住他的脚踝，瞬间传来刺骨的冰寒━━那不是物理伤害，而是记忆侵蚀的痛感，像有人用生锈的刀片刮擦他的海马体。
「她的净化程序正在排斥我的记忆碎片。」红蝶逼近，机械眼泛起血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救赎』不过是陆戾川写好的剧本。」她扯开旗袍领口，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量子核心，核心表面浮动着无数数据碎片，言秣辰赫然看见时雨的笑脸、自己的机械义眼、甚至星璃的条形码。「而我…」红蝶的声音突然沙哑，「是唯一记得你们真实面目的人。」
警报声如尖啸般刺破空气。集装箱的金属墙壁上浮现出无数个平行宇宙的画面：有的时雨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微笑，有的言秣辰戴着单片镜坐在记忆改造局局长办公室，每个画面里红蝶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旗袍，站在相同的位置，重复着同一句话：「言秣辰，该还债了。」时雨的笑声记忆球突然炸裂，金色数据流如洪水般涌入星璃的鼻腔，她的瞳孔瞬间变成纯粹的机械蓝，净化手套重新凝聚，却在指尖渗出黑色机油。
「他的笑声在寻找宿主。」红蝶的机械臂穿透言秣辰的护盾，指尖抵住他的太阳穴，樱花碎片渗入皮肤的瞬间，言秣辰的意识被拉入记忆碎片。七岁的时雨站在实验室天台上，怀里抱着被雨水打湿的电子玫瑰，浑身发抖。言秣辰伸手接过玫瑰，突然看见红蝶的机械蝴蝶俯冲而下，不是带来记忆碎片，而是一枚真正的樱花形状匕首，刺入他的太阳穴━━与此同时，时雨的笑声逐渐停下，电子玫瑰的刺扎进他的掌心，献血滴在言秣辰的手背上，化作二进制代码。
「这才是真相。」红蝶的声音在记忆空间回荡，「你们不是救世主与被拯救者，而是互为凶器的实验体。」集装箱的铁门轰然倒塌，十二只机械犬涌了进来，激光网在地面投下致命的红色网格。言秣辰和星璃往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墙，机械义眼自动扫描逃生路线，却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封锁。红蝶的机械臂抵住他的咽喉，液态金属顺着皮肤缝隙钻入，带来麻麻的电流感。
「每个记忆碎片都是活体数据，它们会选择宿主。」红蝶的电子蝴蝶停在言秣辰肩头，翅膀开合间投射出时雨的全息影像，「就像他选择了你，而我…选择了成为你们的牢笼。」她突然按下某个按钮，集装箱顶部裂开缝隙，里面的量子颗粒多的可怕，逐渐的时雨的真身慢慢组成，但里面的激光束让红蝶疼痛难忍。
这时，红蝶的机械臂在激光束中炸裂的瞬间，言秣辰突然抓住她腕间的电子蝴蝶吊坠━━那不是装饰品，而是微型量子存储器，时雨同时走过来将红绳甩向集装箱顶部的月光裂隙，液态金属勾住星璃的腰带，三人在爆炸的气浪中坠入蛛网巷的地下水道。
「你该让我死在记忆屠宰场。」红蝶的机械胸腔冒着青烟，电子蝴蝶翅膀散落一地，却仍用指尖按住言秣辰的条形码，「陆戾川在每个克隆体里都埋了炸弹，我的核心代码是唯一的解压器。」她咳出黑色机油，露出藏在机械肋骨间的红色按钮，「按下去，你的樱花疤痕会变成量子黑洞，吞噬所有克隆体━━但作为交换…」
星璃的琥珀色瞳孔里突然流转着红蝶的数据流「但作为交换，你会永远失去与他共振的能力。」她的声音同时带着两个人的语调，净化手套自动修复红蝶的机械关节，“妈妈说，她的蝴蝶吊坠里藏着时雨哥哥的原始基因编码。”
言秣辰的机械义眼扫描着吊坠，发现里面封存的不是数据，而是一枚真正的樱花种子，种皮上刻着时雨的DNA序列。言秣辰明白了，红蝶一定是星璃虚构上的“母亲”虽说星璃是由他和时雨的基因造的情感锚点，但真正养育的人却是红蝶。红蝶的「母亲记忆」并非先天设定，而是陆戾川植入的叙事陷阱。
“为什么要帮我们？”星璃握紧红蝶的手，量子颗粒在接触点治愈她的伤口，“你明明可以用我们的记忆换自由。”红蝶轻笑，机械指节拂过星璃的脸颊，那里有块与她机械眼相同的裂痕状胎记，「因为在所有循环里，母亲的本能永远比程序优先。」她突然扯开旗袍内衬，露出里面缝着的数百张当票，每张都写着“时雨的笑声━━赎回价：言秣辰的记忆”。
地下水道的尽头是废弃的地铁隧道，墙壁上布满“月光腌渍计划”的宣传画，画中的净化圣女有着与星璃相同的面孔。红蝶踉跄着靠在铁轨旁，机械眼投射出陆戾川的坐标「他在量子海的核心建造了新的记忆屠宰场，用你们的初吻数据训练机械犬。」她将樱花种子塞进言秣辰掌心，「这颗种子需要真正的眼泪浇灌，而我的…」
星璃突然抱住红蝶，净化手套发出柔和的蓝光：“我可以用纳米机器人修复你的情感模块。”她的指尖抚过红蝶的机械心脏，“妈妈，让我试试。”这个称呼让红蝶的机械关节剧烈震颤，尘封的人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她第一次抱星璃的襁褓，第一次在实验室偷偷教她折纸蝴蝶，第一次发现她后颈的条形码。
“原来眼泪的味道是咸的。”红蝶摸向眼角，那里真的渗出了液体，不是机油，而是带着体温的泪水。时雨的红绳突然与她的电子蝴蝶产生共振，在隧道墙壁上投射出樱花树的全息影像，每片花瓣都在播放被陆戾川删除的童年录像。
机械犬的激光束穿透隧道顶部。言秣辰将红蝶背在肩上，时雨则用红绳编织成防护网，三人在崩塌的废墟中奔跑。当他们跃出地面时，正看见记忆改造局的飞艇在蛛网巷上空投射探照灯，光束中央悬浮着巨大的拍卖锤，锤头是时雨七岁时的笑脸数据。
“拍卖即将开始，”陆戾川的声音从飞艇喇叭里传出，“标的物：言秣辰的痛觉记忆，起拍价━━时雨的自由。”红蝶突然挣脱言秣辰，用仅剩的机械臂举起记忆提取器，对准自己的量子核心：“我以记忆黑市创始人的身份宣布，本次拍卖无效。”她的声音通过所有扩音器传出，“因为拍卖师的灵魂，永远属于拍品。”
樱花种子在言秣辰的掌心发芽，藤蔓缠绕住飞艇的起落架。红蝶的电子蝴蝶群组成巨大的二维码，扫过飞艇屏幕的瞬间，所有拍卖数据都变成了樱花图案。陆戾川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单片镜的裂痕累累：“你以为毁掉数据就能救他们？别忘了，星璃的净化程序已经启动，她的瞳孔每蓝一次，时雨的记忆就会被腌渍成标本。”
星璃的瞳孔边缘再次泛起机械蓝。红蝶突然吻向她的额头，数据流在母女之间穿梭，当星璃再次睁眼时，瞳孔变成了红蝶机械眼的靛蓝色：“现在我们共享意识。”红蝶的声音从星璃口中传出，“陆戾川的程序只能识别单一宿主。”她伸手触碰时雨的条形码，“而你们，该去量子海完成最后的交易了。”
机械犬群从四面八方涌来。红蝶推着言秣辰与时雨进入量子裂隙，自己则留在原地，用机械臂扯开隧道的承重梁。在崩塌的砖石中，她的笑声混着樱花种子的嫩芽破土声：“记住，真正的拍卖永远在人心深处━━而我，等着你们赎回自己的灵魂。”
裂隙闭合前的最后一刻，言秣辰看见红蝶的机械眼变成了人类的褐色，她对着他们比出“活下去”的手势━━那手势在量子能量的扭曲中突然与红绳产生共振，绳结处爆发出刺目的靛蓝色光芒。时雨掌心的樱花种子剧烈震颤，嫩芽尖端渗出的汁液在量子了；裂隙中凝结成蝴蝶状的晶体，每片翅膀都映射着红蝶瞳孔里的数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