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撑起一片天的60后 > 踏入小厂
    方大妈回到家里把厂里要招家属工的事对方正大讲了,方正大听了很高兴,他早就想到母亲厂里去玩,只是每次给母亲去送饭,都被看守厂大门的老头拦在厂外不让进,说:“你妈妈嘱咐过我,说厂里的东西多不能随便乱碰,而你太捣蛋顽皮,不能让你进厂里去,你把饭盒拿给我吧。” 但方正大不干,每次都要在厂大门外等候母亲亲自来接饭盒,为的就是能望见母亲一眼,因为母亲每次下班回到家里,总是双手酸胀疼痛,抖动不已,吃饭有时连筷子都拿不稳,到底母亲干的是什么工作,方正大很想知道,可问母亲,母亲总是一句话,你还小问这些搞那样。不过这段时间母亲回到家里经常念叨:“现在工厂里唯一的两名修理技工要走了,厂里因缺乏技术人员,工人们都很担心工厂的出路,而厂里工人又全都是妇女,现在职工们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不但学技术难就连厂里很多体力活堆在那里想干也干不了,眼看工厂就快要倒闭了,这往后日子可咋过?”

    母亲每次忧心的唠叨,及双手酸肿疼痛的不断抖动,都让方正大的心灵不停的颤抖,也许是方正大已到了该懂事的时候,颤抖唤醒了他压制了太久的冲动与好强的特性,方正大心想:“我一定要想法进入母亲所在的工厂,看母亲干什么工作,帮助母亲干点事,减少母亲的痛苦。” 现在方正大听母亲讲小厂要招家属工,立即问母亲:“妈,那你帮我在厂里报了名没有?” 母亲说:“我当然给你报了名,你以后在厂里上班要好好工作,要听话,不准惹事,不准与人打架。” 方正大高兴地说:“妈,你放心。我知道,我现在已长大处事有分寸。”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也许是太高兴了,也许是自己可以工作了,他想去与别人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

    第二天贵阳市突然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凝冻,气候变得异常寒冷,方大妈用围巾包裹着头部,只露出双眼和鼻子,带着方正大前往厂里报名。方正大衣着有点单薄且破旧,颜色都变了,分不清是蓝是白,补丁叠着补丁,但却清洗得很干净,穿在身上倒也有点那么提神。方正大在母亲身旁蹦蹦跳跳不紧不慢地紧跟着,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被凛冽的晨风所吹,通红通红的,并不时伸脚去踢路上的小石子玩耍,脚上穿着的鞋子,脚趾头都露出来了,方正大还是照踢不误,母亲瞄了一眼身旁活蹦乱跳的儿子,一眼望见儿子在路上边走边踢路上小石子玩,再见儿子脚上,那双自己熬更守夜,千针万线纳出来的鞋子,在儿子脚上没几天就变得龇牙咧嘴的,顿时气得大怒,拉了拉围巾露出嘴,开口大骂起来:“你这短命儿,不知心疼老娘是不是,一刻都不得消停,你能不能好好地走路,一双好好的鞋子,都快被你踢得只剩下布筋筋了。” 方正大用舌头舔了舔有点开裂的嘴唇说:“妈,鞋子不是我踢石子踢坏的,是我脚太大了,鞋子小又是破碎布做的,不经磨,一上脚就坏。” 母亲说:“你还嘴犟,是不是?” 方正大赶忙说:“妈,不是我嘴犟,人家商店里卖的解放球鞋,那才叫好呢,帆布做的,橡胶鞋底,又厚实、又耐磨,穿在脚上又暖和、又舒服,走路跑步都顶带劲的,哪像你给我做的这鞋子,又小又夹脚,不好穿,跑起路来老是脱鞋跟,一不注意……” 母亲越听儿子讲得越来越不像话,不由打断儿子说:“怎么,短命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嫌老娘做的鞋不好,不好你就别穿,老娘可没钱给你买解放球鞋,要想穿解放球鞋自己挣钱去买。” 方正大知道家里没钱,见母亲真的生气了,赶忙陪笑说:“妈,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说说玩而已,不过我的脚真的有点大。” 母亲不由望了望儿子,见儿子确实长得高大多了,一下沉默起来,心想:“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儿子都已快成大人了,可我这死脑筋里怎么还是儿子以前的模样,鞋子确实是做小了。” 母亲叹了口气,从头上拿下围巾边重新包裹头部边说:“等我回去和你爸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挤点钱出来,给你买双解放球鞋。” 方正大听了母亲的话,并没有喜悦感,反而阴沉起来,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酸楚,刚才母亲揭去头巾的那一刹那,方正大无聊的瞄了母亲一眼,这一瞄,儿子不由大吃一惊,儿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过自己的母亲,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母亲头上,虽不说白发苍苍,却也有不少的白发了,肩背有点驼,腰也有点弯,人也变矮了,脸上皱纹也增多了不少,一双大手,也失去了昔日的丰满而变得皱皮拉垮,嘴也有点瘪了,说话也不怎么关风,怪不得自己刚才总感到母亲说话有点怪怪的,像在喝着风说话,自己还以为是早晨风大,母亲在迎着风讲呢?看来母亲是真的老了,但也不至于老得这么快啊,前两年母亲多狠气饱力壮,行动如风,记得自己与人打架,被母亲从离家较远的地方,一口气扛回家,这才过去一两年,母亲竟变成现在这样了,辛苦艰难的岁月侵袭也太怕人了,儿子心里发酸,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把头扭向一边,怕被母亲见了徒添心酸。

    母子两人顶着风,一路赶往地处下威清路的威清小五金对外加工厂,母子两人到了厂里,方正大心都凉了,怕被母亲知道,还得装出欢喜的样子,但神情始终不免还是有些沮丧,原先只听母亲说,工厂小、工人们上班如何如何的辛苦,自己还暗暗发誓一定要进母亲上班的工厂,好好帮助母亲,自己好几次想借送饭的机会进厂里去望一望,可母亲就是不准,虽然自己能从厂大门外大概估摸到工厂规模不大,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方正大亲眼见到了母亲工作的地方,这哪叫什么厂,房子破败不堪,地方狭小,还没有父亲他们厂的一个车间大,一点工厂的气息都没有,有一次方正大去父亲上班的工厂贵阳市车辆修制厂找父亲,那才叫工厂,厂里有厂内大马路,大汽车可以开着在厂里打转转,车间里各种机器轰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工人们穿着清一色的制服干着各自的工作,方正大还是只在靠近厂门的一个车间瞄了一眼,不敢多看就赶紧去找父亲。父亲是专门负责食堂工作的,方正大在厂里转了大半天都找不到厂食堂在哪里,方正大很古板,只知鼻子下长个嘴巴是吃饭用的,不知嘴巴还有很多功能,在厂里也不懂得开口向人打听一下食堂在哪里,只知瞎转悠,这时有个年纪有点大的工人见了有点奇怪,就问方正大:“你是谁家的小孩,不在家好好呆着,怎么跑到工厂里来了。” 方正大见有人问他,才知道嘴巴还能说话,赶忙连珠炮般地说:“我是来找我爸爸的,我爸爸在食堂上班,可我不知道食堂在哪里,所以我找不到我爸爸。” 那工人见方正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找爸爸”,不由笑了,用手边指边说:“你这娃儿有点意思,你看见那堵白砖墙吗?那就是食堂的墙,你只要顺着这条大路走过去拐过弯,食堂就在那间车间侧面,看见没有?” 方正大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大叔,” 转身就朝食堂方向跑去。

    现在方正大进入母亲厂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厂里别说汽车打转转,就连手板车都不行,更没有什么厂大道,就是几小间破民房把隔墙一拆简单拼接而成,一进入厂大门左边像模像样的有间小值班室,被左右两侧堆放的杂七杂八的材料遮挡得不怎么显眼,值班室的对面是个打铁的地方,用砖块砌着很大的一个大炉灶,专供打铁用,大炉灶的边角有些砖块都已掉落,但炉火烧的正旺,一个老者孤零零的在大铁磴上锤打着什么火星四溅,打铁的老者好像对厂里来了新人也不怎么感兴趣,只自己顾埋头苦干。紧靠着打铁地方的是一间比较大的房间,房门前的左右两边生着两堆用砖块围成的大火,煤块在火里呼呼的燃着,火焰往上直窜看着很暖和,提供着整个厂房里的热能,大火周边摆放着有一些大铁磴,这是工厂中心地带,也是厂里空间最大的地方,工人们基本上全都聚集在这里工作。在工人工作的正前面,也就是值班室过来点,是并排靠墙边高立的两台较大的机器,看样子有点老旧,机器上满是油泥,不像其它厂的机器发着暗暗的光泽,不过也因有了这两台矗立的机器,这里才像是个工厂的样子。这时厂里职工们见了方大妈母子二人都热情的打起招呼来,“方大妈,你好,怎么,不让小儿子在家坐绣楼了,到现在才让小儿子与大家见面。” 方大妈一看职工们都带着自已的子女聚在灶火边等着报名,于是说:“大家别取笑了,我儿子那有你们家的孩子俊俏,一个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又乖巧又好看,我儿子是又丑又顽皮又捣蛋,净给我惹祸找麻烦,不知害我操了多少心。” 这时等待报名的其中一个小青年认识方大妈,也向方大妈问好,一旁的方正大一看,嘿,那不是疤小强吗?两人认识,就喊了起来:“疤小强、疤小强。”

    疤小强姓刘因脸上眼角旁有条很显眼的刀疤,所以大家又叫他疤小强,疤小强在社会上是有一定声望的,他打架凶狠,街上很多玩社会的小混混们都怕他,疤小强年龄十七岁,为人桀骜不驯,个性倔强而坚毅,犹如大海中一磐石。疤小强为人很自傲,语言不多,多年社会上的闯荡使他独立强干处事精明,可惜的是交友虽多,却没有一个知心的。疤小强人较瘦小,黑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很机警,眼眶周围长有不少的影子点,在眼下角处有一道较明显的刀疤痕,据说是在街上,跟人打架时被人用刀劈伤留下的,同时也因脸上有这么一道显眼的疤痕,大家就送了他一个外号疤小强。疤小强的名声在街上玩社会的人员中是有一定份量的,以至大都忘了他姓刘名通,以疤小强称之,而疤小强也正因脸上有道显眼的疤痕,给人的感觉很凶悍,再加上他不太爱多说话的性格,就更显得整个人有种阴森森的恐怖,所以很少有人愿与他相处的。疤小强家住黔灵西路离方正大家不远,家中兄弟姐妹五人,自己是老四,父亲过世的早,孩子们全由母亲一人带着,家中日子过得很辛苦。疤小强母亲在威清小五金加工厂上班,是小厂里的仓库管理员,每天负责清点入库出库,忙得要死,下班又要照顾家庭日子过得很累,疤小强在家因母亲上班基本上没有人管,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般,随他怎么瞎捣腾。疤小强因家庭环境的原因,从小就爱在街上晃荡,可说见多识广,什么都不怕,而且胆子更是比同龄人要那么稍大一点,经常与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混迹在一起,使他显得很不一般。在那种比较动荡的年代,很多小青年过早的走出家门踏入社会,并把这种过早踏入社会的行为称之为 “超社会”。“超社会” 在当时是一种很时髦的代名词,它受到的小青年们的热烈追捧,小青年们常常三、五成群纠集在一起,以 “超社会玩社会” 为目标,到处滋事生非。由于小青年们还小属于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缺乏对社会的认知,就连最基本的好与坏都很难辨别,为了增添各自的实力,他们在社会上到处拉帮结伙,聚众闹市,肆意妄为的冲击社会治安,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危害。而一些社会上的不法分子乘机混迹于其中,他们胆大包天,行事心狠手辣,偷、摸、抢、杀无所不极,他们为了掩盖犯下的罪行,打起了以 “讲义气” 为重的保护伞。这把 “讲义气” 的保护伞得到了不明事理的小青年们所追逐,小青年们把这些不法分子拜为老大任由他们驱使。所以当时 “玩社会” 的人是很危险的人物,他们身上一般都会带有各种凶器,什么卡子刀、牛角刀、□□等等,让人见了就深感恐惧害怕,因为他们太无知,谁不小心招惹了他们,弄你个三刀六眼是在常不过的事。特别是当两帮超社会的人撞在一起时,那才叫可怕,互相之间为了争得一点点虚名双方的打斗是令人恐怖的血腥,刀刀相向,血流遍地,手边有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大侧刀、砖块、甚至于炸药都用上,目的就一个打倒对方扬名自己,疤小强能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混迹,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并非浪得虚名。疤小强听到喊声,跑了过来,大叫着:“方正大,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两个相识的人在这狭小的厂里相见,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一个问一个的很兴奋。方正大说:“我跟我妈来厂里报名上班。” 疤小强指着方大妈说:“你母亲?” 方正大点了点头,方大妈笑着问疤小强,“小强,你们两个认识吗?” 小强说:“认识。” 方大妈说:“那好,你帮我照看着他,别让他瞎捣蛋,我到那边去与大家说说话。” 说完把方正大交给疤小强,独自到一边与老姐妹们说话去了。

    方正大望着疤小强奇怪地说:“我妈以往从来都不让我进这个厂,怕我闯祸,现在却放心的把我独自交给了你,看来,你和我妈很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疤小强说:“我也不知道方大妈就是你妈啊,你又没跟我讲过。我妈也在这厂里面上班,我经常来这厂里面玩,厂里所有的老伯妈我都认识,而且和我很摆得来,老伯妈们都叫我小强,但你好象从来没来过。” 方正大说;“我妈从不准我进到厂里,怕我惹事。” 小强说:“走,我带你到处看看去。” 小强带着方正大在厂里乱串,方正大有小强陪着也不再束手束脚,一会看看这个机器,一会又摸摸那个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毕竟才十七岁。而好奇也顿时代替了他对小厂的看法,心想:“这些机器这么复杂,也难怪老伯妈们拿这些铁家伙没办法,自己可得好好学学,怎样才能摆弄这些铁家伙。” 小强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方正大摸摸这个看看那样的,就问方正大:“你以前没见过这些机器吗?” 方正大说:“没见过。” 并指着靠墙边立着的两台机床问小强:“这是什么机器,还蛮高蛮大的。” 小强说:“这是冲压机床,专门冲压鞋铁掌的。” 方正大点了点头,小强说:“原来你真没见过这些机器设备,怪不得你对这些机器感到好奇,我倒是看都看烦了这些机器,没什么稀奇,又老又陈旧,脏稀稀的还经常坏,没意思。” 说完带领方正大向厂纵深处走去,过了厂中心地段,方正大见又有另一帮老伯妈在工作,奇怪的问小强:“怎么这里又有另一帮老伯妈在上班?” 小强说:“她们是‘瓦斯组’的,专门生产螺丝垫圈。” 方正大说:“不是我们厂的?” 小强说:“不是。” 方正大说:“那他们怎么会在这一个厂里上班。” 小强抓了抓头说:“她们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我、我说你那来的这么多的问题。” 这时瓦斯组有个年纪较轻有点漂亮的大姐,与小强打起了招呼:“小强,怎么不在家好好读书,也进厂当起了学工。” 小强点点头说:“是的,毕业了,没事做。” 然后拉着方正大说:“走我们找孔组长登记去。” 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瓦斯组”。方正大说:“你怎么这样慌” 小强说:“你不知道,刚才与我打招呼的那个大姐,她这里有点问题。”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壳,方正大说:“听她讲话蛮有理的,人又这么漂亮,还真看不出来。” 小强说:“你晓得那样,大家都讲她谈了很多男朋友都谈不成,人家都嫌她在的是个街道办小加工厂上班,她一气之下就再也不谈男朋友了,谁跟她提这事,她就跟谁急,到现在都还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大家都说她脑筋受了刺激,所以都离她远远的。” 方正大对小强的话也不明白,怎么嫁不出去的女人就是老姑娘,而且老姑娘就非是脑壳有问题的吗?回头望了望那位大姐,大姐还在望着他两笑呢,方正大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赶忙与小强去找孔组长登记去了。“瓦斯组” 也基本上全是妇女,职工也有二、三十人。“瓦斯组” 有着稳定的来料加工源,产品可说是皇帝的姑娘不愁嫁,在当时一个产品不愁销路的街道办企业是很令人羡慕的,稳定的工作能带来职工稳定的收入,而稳定的收入意为着家庭稳定的生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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