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长陵鬼仙 > 锁魂
    夜半时分,客房门窗紧闭,陆持将榻边烛火吹灭,看一眼案上点燃的香,终是退出屏风后,不再看榻上之人。

    屏风另一头,席玉趴在桌上也睡了过去,看起来像累极了,大抵还入了梦魇,眉头紧蹙。

    彼时风吹过窗外,影影绰绰的似有东西飘过,陆持收了手中的剑,将其化作一道符箓,在走到窗口前抬指点在席玉眉心,趴着睡的人这才舒展眉眼,彻底昏睡过去。

    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却只是片刻,他将窗打开,与外头停着的日晷撞个正着。

    可他并不意外,反倒像是在一直等着它的到来,眼眸中多了几分阴鸷,在昏暗的月光下瞧着并不真切,如镜花水月,非人非物。

    陆持将符箓贴在晷针之上,符箓顷刻间化作烟雾消散,就见那日晷泛出淡淡蓝光,光影在月光的映射下渐渐消散,最后一缕探进屋内,寻屏风而去,又越过屏风,直抵榻上熟睡之人的眉心,化作一抹花钿,印在额前。

    这是锁魂咒印。

    宋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下去的了,大抵是在日晷中耗费了太多法力,以至于他原想强撑着与陆持二人耗时间,待二人睡着后再带着孟婆汤离开,却不想自己先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也觉得浑身酥麻像是断了骨头一般,以为是被打得后知后觉,却在睁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横梁后两眼一闭。

    他有些头疼,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他又回到了小师弟的寝屋。

    宋愮闭眼不肯动一下,脑海中却是闪过无数话语,其中以那铜钱小妖的话最为强烈,就好似对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一般。

    为何那小妖会称他为小师弟?难不成他从始至终都是附在那小师弟身上的?难不成,在旁人眼里,他一直都不是自己本身的样子?

    不对,既如此,陆持又是如何认出他的?陆持这个“大师兄”,又怎会认不出小师弟?

    宋愮只觉得头疼,可思虑再三,他还是起了身。这次榻下有靴子,门上的符箓依旧在,他开了门,没有再同上次一样留在原地,他决定探探这个宗门,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这日晷要几次三番将他拽进来,附在这小师弟身上。

    宋愮边走边四处望,却发现此间宗门不见一人,他穿过目之所及的所有廊道,甚至最终又绕回了小师弟的寝屋,都没能见到任何一个人。

    他有些疑惑,别人见不到也就算了,此前传话的师兄,与那个有些奇怪的“陆持”为何也不在?

    如此想着,宋愮再次往反方向走,这次他虽还是没能见到人,却走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地方。

    此处青砖素瓦,日光夺目映照在地面,他下了长阶,此处大抵是校场,他看见空旷场地的两端,一侧放着数十木桩,一侧放着数十箭靶,再往外走些,他见日光打在一块圆盘上。

    宋愮直觉日光之下的那东西有些眼熟,下意识加快脚步,却在看清那东西真正样子后怔在原地。

    那分明是一个日晷。

    照理来说,宗门校场放着日晷看时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今时不同往日,换作此情此景,那东西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宋愮上前就要查看,却在看到晷针上飘着一张黄纸的那刻被人握住手腕,他一惊,回头看去,却发现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种诡异的漩涡中,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漆黑,只觉唇瓣被堵住,双手被人攥住举至头顶,整个人好似被捆住了一般,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宋愮试着挣扎,却被身上人将手攥得更紧,他感受到对方膝盖忽而抵向他两腿间,将他本无法动弹的腿生生撑开,压在两侧。

    继而是唇瓣被对方舌尖顶开,探入唇舌后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意识,只觉得一股本不属于自己的酥麻涌上心头,又在途经四肢百骸的瞬间化作一股热流,流进体内每一处经脉,流入指尖,使他十指下意识弯曲,碰上攥着他手那人的手背。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愮觉得钳制住他手的那人似乎僵了一瞬,而也是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仅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听不见自己的喘息声,听不见对方的声音,甚至连这般大的动静他都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他只是感受到有人正在吻他,有人正压在他的身上。

    宋愮仿佛失去了部分感官,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点躁动的心和□□的变化,他与陌生人纠缠在一处,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但他感受到了一丝快感。

    这种快感好似出于小师弟的本能,羞耻的,畏惧的,得偿所愿的,又像暗渡陈仓后的窃喜,与久别重逢的眷恋。

    又或者不止是小师弟的内心,还有吻他那人带来的,流经他四肢百骸的一点胆怯与珍视。

    很别扭。

    宋愮眨了眨眼,他还是看不见,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那股温热顺着唇舌涌入自己体内。他动弹不得,遂开始思考若他忽然能动了,会不会一把推开身上的人,那人究竟是谁?

    感受到唇瓣分离,宋愮胸口起伏的幅度在对方松开一点后逐渐变大,又随着唇瓣上对方指腹划过的动作,他脑子混乱,下意识就喊道:“师兄?”

    随着热流遍及全身,宋愮似从混沌中拨开了那层迷雾,他眨了眨眼,看到撑在自己身上那人的影子,但看得并不真切。

    他又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听见细微的喘息声。

    宋愮看清了将他压着深吻的人是谁。

    是陆持。

    又或者说,是日晷中的“大师兄”。

    因为他发现这个“陆持”身上穿着的是蓝白莲花纹道袍,他透过对方身上的衣领,看见了其上下滚动的喉结。视线上移,他又看到了对方破了的嘴角。

    竟然咬破了。

    宋愮没由来地想着,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操控自己的意识,又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封存了他的意识,让他能感受到此刻在发生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他像个傀儡,只知道自己是宋愮,只知道他大抵是附在小师弟体内了。

    宋愮身体不受控地眨了眨眼,只是怔愣着,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

    不多时,他听见屏风后门开,下意识偏头看去,又听关门声,有人影经过屏风,上面映着来人的身影。

    宋愮怔怔地看着,他好奇来的人是谁,却在彻底看清来人后被榻上之人掰着下颚重新吻了上去。

    包括他的视线在内的所有感官在顷刻间再次被“大师兄”占据,他睁着眼与对方接吻,看着对方同样睁着看他的眼睛,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屏风旁站着的那人。

    那人的眉眼与神情他不会认错,对方身上那股清香也在此间屋内被放大,淡雅的花香,像白玉兰,可对方的脸却并非白玉兰那般淡雅。

    陆持的脸阴郁到了极点,像是非常生气,可又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宋愮的脑子很乱,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刻意模糊了,他分明该推开,尤其还被陆持撞破了他与另一个“陆持”在榻上云雨,这本是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可他根本推不开。

    不再看到其他东西,他只觉自己的眼睛在被“陆持”捂上后再度失去了感知,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感受到“陆持”的手抚上自己的后腰,单手将自己的腰揽起,隔着衣物在上面摩挲揉捻。

    宋愮还感受到有一只手抚上自己脚踝,那种触感与体内的温热不同,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叫他方被碰上就闷哼一声缩起要躲,结果就是反被对方用力摁住。

    他感受到握着自己脚踝的手顺着小腿肚一点一点往上抚,对方的指尖抵在他的膝窝,下一刻他的道袍被对方掀开,裤带也被解开,顺着最上面那头一点一点往下拉扯,露出最隐秘的地方,却只是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抚摸,指尖轻点,一路划到他膝弯处,用力握住。

    宋愮受痛闷哼一声,腰也下意识拱起,没等下一次喊出来,他的唇已经被身上的人吻了下去,死死堵住那点不满。

    宋愮确实不满,对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掐他。

    不对。

    “陆持”一只手钳制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哪还来的手去握住他的脚踝?又去解他的裤带?

    察觉到这点不对劲的他当即扭着头就要避开“陆持”的亲吻,叫对方连续好几个吻都只落到他的颈侧。

    唇舌得了空的宋愮当即大喘气,半边脸贴在被褥上,额前发丝也往一侧倒。

    他看不见,只能尽量朝着屏风的方向喊:“陆前辈,陆持,是你吗?陆持?”

    没有人回应他。

    “陆持?陆前辈?”

    宋愮仿若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只是一味地朝空屏风处呼喊,却不料他口中喊着的名字,一位压在他身上,一位站在榻边,就站在他跟前,垂目瞧着,面色一言难尽。

    陆持没有回应他,只是再度曲指化出一张符箓,将符箓悬空炼化,以指尖鲜血注入其中,片刻化作一抹银白在指腹,以手掌贴上对方裸露的小腿,就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抚去。

    陆持听见宋愮咬牙强忍疼痛的声音,但也只是那么片刻,他再抬手时,对方小腿上的伤痕已然消失不见,如白瓷般恢复如初。

    如此反复,陆持几乎将宋愮全身的伤都修复了。

    他看着榻上与宋愮吻得难舍难分的“陆持”,终于还是抬手一挥,将“陆持”化作一缕云烟消散。

    几乎是在“陆持”消散的同一时间,浑身赤裸的宋愮整个人蜷缩起来,如天生地养的灵物般闭眼沉睡着。

    陆持坐在榻边,低头抚去对方额前的碎发,与此同时宋愮长睫微颤,缓缓睁眼。

    宋愮第一眼看到的是榻边坐着的陆持,也是在对视上的那刻,他的视线再次变暗,但这次并非失去感官,他是被对方凑上来的吻遮挡住视线的。

    宋愮茫然间没有回应,对方也只是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又在他鼻尖落下一吻,直起腰垂眼看他。

    宋愮有些分不清了,他分不清这个陆持是真正的陆持,还是日晷中那个陌生的“陆持”。

    在对方长久且含着几分可以说是眷恋的目光中,宋愮选择了逃避。

    他偏开头想随便寻一处看,却发现与不远处桌子下竖放着的铜镜对上了。

    他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

    半晌的反应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破体内的一道屏障,他猛然起身,看向面前一直在看着他的陆持。

    “陆持!”

    对方没有回应他。

    宋愮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推开面前人冲下榻,却不料双腿发软整个人都从榻上滚了下来。

    他看到自己裸露的小臂,当即就要蜷缩着去寻道袍,却发现只抬眼瞬间,本该在榻上的道袍就出现在了自己身上,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浑身赤裸地出现在陆持面前一般。

    不对。

    他猛地抬头,才发现此地根本没有陆持,不论是哪个陆持,此间房屋,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别人。

    情急之下他俯身趴下,却发现桌下的铜镜也不见了,就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可他怎会在日晷的世界中进梦境?

    宋愮当即强撑着酥麻的身体赤脚冲向门外,却在打开门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猛地睁眼,他从榻上起来,额间一片冷汗。

    “醒了?”

    宋愮寻声望去,神色中只剩恐惧与怀疑。他坐在榻上,就见屏风不知何时被撤开,席玉和陆持此刻正坐在桌边看着他。陆持看着面色平常,席玉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像是被他吓醒的,满目茫然。

    而那句问候关切的话语,是陆持说的。

    宋愮没有给出回应,只是看向桌上摆着的一面铜镜。

    这面铜镜没有支撑的地方,像是个残次品,此刻只平放在桌面上,以他所在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看到铜镜中自己是什么样子。

    可桌上的铜镜看不见,他却记得日晷中那面铜镜的样子。

    铜镜中那个浑身赤裸的小师弟,根本就是他的脸,与他在现实中的样子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尤其那额前的咒印,分明就是锁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