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二中不小，红墙绿柳美景舒心，散去了不少林苏焕心中的怨气。
许净川带着他左转右转，终于在林苏焕幽怨的眼神中来到医务室门口。
“许同学，诚实地说一句，我没有低血糖。”
林苏焕看着医务室这三个字，愤然心道好嘛，开学第一天，军训尚且没开始，一米八几活力四射的少年就因“低血糖”走了一趟。
走出教室时，张老师殷切关心的目光和同学们投来的同情眼神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许净川单手插兜，拉开校服拉链用衣领扇风，看表情竟然有些不解。
林苏焕皱眉：“我应该高兴吗？”
“你想睡觉，而我不想在教室待着，现在两全其美，应该值得高兴。”
“我……”林苏焕没辙，他说的有道理，只是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许净川品学兼优的形象是不是旁人对他的滤镜太深了。
他推门进去，校医细心检查了一番，道出林苏焕只是缺乏睡眠的事实，并让他在这里睡一觉。
躺到床上时，他发现许净川还没走，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教室。”
许净川坐在一旁玩手机，十分坦诚：“没意思。”
“你这熟练程度不像第一次，经常干？”
许净川高挑起一边眉，嘴角一抹笑转瞬即逝。
林苏焕撇了撇嘴，果然是滤镜。
他撑不住了，已经到了着床就睡的地步，见许净川手速飞快地打字，眉宇间竟有几分怒意，也不再没话找话，昏昏沉沉地打了声招呼，倒头睡死了过去。
被吵醒时，许净川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手机里放着情绪高昂的红歌，垂眼看着悠悠转醒的林苏焕。
林苏焕听着耳边急促的乐曲，闭眼定神，硬扯出嘴角微笑抗议：“其实我不介意你用更加温和比如简单定个闹铃这种方法叫醒我。”
许净川捞回手机按掉音乐，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首歌已经唱了三遍了，我不觉得曲调平和的早安曲可以叫醒你这尊睡神。”
林苏焕：“……”
许净川穿好校服外套，抬脚往外走：“走吧，住校生，该吃饭了。 ”
林苏焕睡了一上午，终于是精神了，“你怎么知道我住校。”
“刘成来过了，表达了同寝室友的慰问，并诚挚地邀请你共进午餐。”
他和许净川并肩走着，一路上不少学生认了出来，不住地往这边看。
许净川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与在医务室时判若两人。
林苏焕：“你一直没回去？”
“没。”
“也不怕老师来找。”
“他们没空，开学忙着呢。”许净川在餐厅门口停下，将手机递给林苏焕，“输下号码，留个联系方式。”
林苏焕接过后继续往前走，却见许净川留在原地没动，问道：“怎么了？”
“我下午不来了，帮我请个假。”许净川说得随意，好像开学第一天请假理由很好找似得。
林苏焕：“用什么理由？”
“随便，张老师很好说话。”
许净川拿过手机，说要走却又不动，站在台阶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苏焕。
林苏焕：“不是要走吗？”
许净川笑意更甚，问他：“你去哪吃饭？”
“食堂啊，还能……”
糟了，走得匆忙，没带饭卡。
林苏焕抿着嘴，看向罪魁祸首，亏他还能笑的出来。
许净川漫步跟上，递给林苏焕一张饭卡，稍高的个头正好替他挡住刺眼的光线。
“原本为了感谢你带我溜课，想带你出去吃的，但我临时有事，你室友又盛情邀请，所以下次吧。”
许净川说完，不等林苏焕反应，转身招手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学生们两两三三朝食堂走，只有许净川一个人逆着人潮，在人群里极为明显。
“你还没告诉我刘成他们在哪……”
林苏焕自言自语，许净川已经走远了，食堂人这么多，得怎么找啊。
正发愁，手机叮咚一响，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刘成他们在二楼8号口，明早帮我带个早餐，许净川。]
看着手里的饭卡，林苏焕好脾气地回了个OK，吃人最短拿人手软，他现在觉得这个同桌还不错。
而这个念头在看到饭卡余额的时候更强烈了。
“我去，这是咱学校饭卡额度上限了，你家一次性给这么多吗？”刘成端着盘子头伸得老长，一个劲地往那串数上瞅。
林苏焕摇摇头说道：“不是我的。”
刘成纳闷：“谁啊，这么阔绰，这是把一学期的生活费全存里了吧，一点零花钱不留啊。”
林苏焕闷头吃饭，并稍稍谴责了刘成的八卦心：“财不外露，闭嘴吃饭。”左手摩挲着那张卡，发现浑身上下哪个兜都不安全，也没个拉链，最后捞过彭凡的包塞在了最里层。
“你低血糖好点了吗，是经常性的吗，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就提前给我说，我妈给我带了葡萄糖，你需要就找我。”
彭凡长得瘦瘦高高的，是放眼望去这群人里最白的男生，厚重的镜片盖住了半张脸，薄薄的嘴唇血色稀微，感觉一推就倒的样子。
“我从小身体不太好，所以药物备得很齐，你们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怪不得林苏焕在他包里看到好多药盒。
“谢谢，不是经常，今天是意外。”
刘成趁着午饭时间将宿舍四人集结起来，一顿饭的功夫足够几人熟络起来。
“哎，你是没看到，刘老师雷厉风行，上来就预告数学作业不交者十八般酷刑伺候，刘成根本不敢抬头看哈哈哈哈。”
“啊，有完没完！”刘成本来都忘了这件事，被李昊洋突兀提起，又泄气了。
李昊洋一手揽着刘成，坏笑着问：“我很好奇，你数学烂到什么地步，这么怕自己亲姑姑。”
“你们都知道刘老师是他姑姑了？”林苏焕错过一上午，该认的老师一个没见，想想刘氏家族教室相见的场景，没见到还有点可惜。
“老张走后，这家伙当即把他和刘老师的关系在班里传遍了，刘老师来的时候，是班里最安静的，都暗搓搓回头看他。”李昊洋讲得绘声绘色，揽着刘成乱晃，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彭凡都笑了。
二中宿舍统一四人寝，独立卫浴，阳台宽又大，他们宿舍又在阳面，拉着窗帘也挡不住猛烈的阳光，四人都不睡，聊到午间起床铃响。
“这大太阳，军训不得晒成黑炭。”
“小姑娘才怕晒，你一大男人晒就晒了。”
“是个人都怕晒，你不要搞区别对待啊！”刘成转眼看到一直不发言的彭凡，作为宿舍里最白的人，在防晒这一方面一定有所建树，“彭凡，你这么白，用什么牌子的防晒啊？”
彭凡突然被提起，先是一惊，拉下衣袖盖住白皙的胳膊：“我……不涂防晒。”
“天生的？”刘成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彭凡，哭笑不得：“我两天就能晒成煤球，凭什么有人天生白成这样还晒不黑，跟个姑娘似得。”
彭凡的脸刷一下白了，攥紧拉着衣袖的手，笑得很牵强。
林苏焕和他都在上铺，将彭凡异样的举措看在眼底，他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打断了刘成的抱怨：“该走了。”
下午许净川果然没来，班主任来问，林苏焕说他家里有事，老张居然点点头，就走了。
“这么好说话？”林苏焕安逸地靠在座椅上，在明确得知张老师只带理科班后，心想未来这三年，稳了！
军训要求八点操场集合，林苏焕打着哈欠看手机，许净川依旧没回消息，他挑了食堂排队最多的肉饼给他带了早餐，却发现人就在食堂出口等着自己。
“怎么不进去？”
许净川摊开空空两手：“没卡，不想找人。”
林苏焕将东西给他，和他并肩往操场走，许净川吃得很慢，他放慢了脚步等他吃完，卡着点走到方队。
“你不是走读吗，怎么不在校外吃。”
许净川无奈：“没钱。”
林苏焕震惊：“你真把一学期生活费全存饭卡里了？”
许净川稍微意外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往日高冷的样子，和招生简章上生人勿进的气质如出一辙：“所以劳驾，以后帮我带早餐。”他又把卡塞进林苏焕手里。
“后面的同学交头接耳什么呢，来，你，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他俩个子高，站在后排，这一声让前排同学齐刷刷地看过来，两人直接变成焦点，许净川还保持着递卡的动作，在人眼里就像他刚刚在碰林苏焕的手。
教官看着二十出头，是学校从武警部队请来的，声音洪亮气沉丹田，连旁边方队的同学都在看他俩。
教官方才说了一堆，林苏焕只隐约听见什么先跑两圈热热身，他刚要小声提醒被指出来的许净川，就听这位大哥十分坦然地说道：“报告教官，走神了，没听见。”
教官也不气，鼓了鼓掌：“好，这位同学，我欣赏你的诚实，既然你走神了，那我帮你提提神，跑圈热身啊，其余同学两圈，你五圈！”
方阵里是同学憋不住的笑，林苏焕颇为同情地看着他，全然忘记一个人不能达成交头接耳成就。
“还有你，也是五圈。”随着教官补刀，同学们的笑更明显了。
林苏焕：“我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