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只有海边可以让人心情愉悦，内陆平原像是个大蒸笼，更别说他们还在军训。
操场上热火朝天，林苏焕身上全是汗，又气又好笑：“你就不能随便编点，一定要这么诚实吗？”
许净川不知从哪掏出来两个一次性压缩毛巾，扔给林苏焕一个，说道：“我从来不说谎。”
“呵，好好好，昨天低血糖你没说谎？”
“同桌，我是真觉得你像。”许净川说得一脸正经，林苏焕彻底没了脾气，暗暗收回昨天的话，什么不错，都是假象！
五圈不长不短，两千米下来，林苏焕是一点也不困了。
军训第一天的任务很常规，稍息立正，左转右转，练了没一会彭凡就倒了。
“哎，我去！”刘成手疾眼快地拽住他才没让他脸着地，被校医带走的时候，林苏焕看到彭凡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行了，别看了，一个个的体能这么差，女生解散去阴凉地休息，李昊洋你组织男生两两一组去抗水。”
学校十分贴心地准备了大批瓶装水，只是放在操场上经过高温暴晒，热得像刚烧开。
“就没有凉的吗？”
男生们把水搬到女生休息的地方，哗啦啦躺倒在地，一点形象不顾：“这水洗澡都嫌烫”。
林苏焕坐在旁边灌了半瓶热水，觉得更热了。
许净川将水倒在毛巾上晾风，温度降下来后一把糊在了林苏焕的后颈上。
凉意顿时席卷全身，林苏焕舒服了许多。
“挺有办法呀同桌。”
他们坐在树下，热风阵阵吹在脸上，叶影晃动，斑驳的光线大片落在许净川身上，勾勒出的下颌线锐利分明，眼底尽是眸光。
“好多人在看你。”各班解散时间，不少女生向这边投来目光，他俩身高腿长的坐在一起，跟旁边四仰八叉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也不差。”
“什么？”许净川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没听明白。
“什么我也不差。”
许净川笑着不说话，林苏焕看久了想打人。
“集合！”
仅仅一个上午，班里倒下了十几个人，班主任张辉默默记下了倒下同学的名字，看得直摇头。
“中午去食堂吗？”许净川的卡在林苏焕手里，眼见饭点到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林苏焕忍不住道：“你卡还在我这。”
许净川拿出手机打字，一点也不避着巡查的教导主任，林苏焕无奈替他遮掩，在他身边走走停停。
终于他收起手机，跟着大部队走：“今天去食堂，卡就放你那，我想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和你一起。”
许净川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林苏焕莫名觉得这人心情不好。
算了，还是不问了，别人的家事，林苏焕想。方才替许净川挡巡查，隐约看到一点屏幕，对方备注好像是奶奶。
两人沉默着走着，忽然后方一阵骚动，林苏焕立马看到头顶一颗篮球飞速朝前砸去，眼看就要砸到一个女生。
他离得近，三步冲上去接篮球，在距离女生的头只剩几厘米的时候将球抱在了手里，但因为速度过快重心不稳，林苏焕惯性倒了几步，在许净川快速奔到他面前拉住他时，一头栽到了二中学子引以为傲的人工湖里。
哗啦！
两人同时落水。
林苏焕被许净川拽起来时，还有养成猪一样大的鲤鱼往他怀里撞，一点不怕人。
张辉一上午都在默默陪同，听见有人落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所幸学校里的湖不深，他们又在边上，站起来水到膝盖，只是浑身湿透，林苏焕能闻到满身的鱼腥味。
这饭是吃不成了。
张辉是知道林苏焕住校的，当即让他带着许净川回去洗漱，二人踩着衣服滴下来的流水一步一脚印，十分现眼。
“你先吧。”秉着寝室主人的风范，他大方地将洗漱用品往许净川前面一推：“都是新的，还没拆封。”
许净川也不客气，拿起来就进浴室，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我……没有换洗衣服。”
“额……”林苏焕也犯难了，校服还好说，许净川也就比他高那么两三公分，只是内裤……
他将自己另一套校服递给他，又起身磨磨蹭蹭地翻找着什么，还好翻到了没拆封的一次性内裤，不然是真尴尬啊，林苏焕将袋子甩给他：“喏，没拆过的。”
许净川好笑道：“怎么连衣服都是未拆封的。”
“快去洗，洗完吃饭，你不饿吗？”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那人终于老老实实洗澡去了。
林苏焕将湿衣服褪下，突然想起自己就两套校服，一套落水就义，一套给了许净川。
“啧。”林苏焕眼前一黑：“我穿什么？”
他将目光移到椅子上脱下来的衣服，心想苦笑绝不可能，突然发觉外套口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一会里面的东西就把头蛄蛹出来。
是一条鱼，金红双色，极小，跟湖里那条肥得像猪一样的鱼有着天壤之别。
他将小金鱼从衣服里解救出来，暂时用水盆盛水，放进去时依然活蹦乱跳。
“这是金鱼，这一路上居然没憋死，生命力顽强啊。”
许净川洗得很快，身上散发着草系沐浴露的香味，胡乱地用毛巾擦着头。
“我刚意识到，我把你校服穿了，你穿什么？”
林苏焕看着眼前这人，明明也就高两三厘米而已，怎么自己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这么显小呢。
“穿私服呗。”
许净川意外地挑了下眉：“不怕被老师逮到？”
林苏焕抽掉那人手里的毛巾，撇了他一眼：“好歹算见义勇为，情有可原。”
他说完就朝浴室走，又皱着眉回头看许净川：“我很好奇，你不是走读吗，中午怎么不回去。”他停了一会，又道：“还往卡里充那么多钱。”
“谁说我走读？”
“你住校？”
“也不算。”许净川用手逗着鱼，小金鱼被他弄得四处乱串：“看着精神还不错，你打算怎么办，养起来？”
林苏焕没有在宿舍养动物的兴趣：“放回湖里啊。”
“这是金鱼，还是长不大的那种，学校人工湖里养的都是能吃能长的鲤鱼，把它放回去，会被吃掉。”小金鱼已经不搭理他了，任许净川怎么戳都一动不动。
“应该是买鱼时混进来的，想想它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吃，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你居然要把它送回去，说不定它就是故意钻到你身上求带走的，救世主？”
许净川话说得很有画面感，林苏焕已经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不吃饭了？”
林苏焕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在听大忽悠讲聊斋吗，再让他说下去，金鱼该化人报恩了。
“养着吧，会报恩。”果然。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它怎么不找你啊。”说完，林苏焕头也不回地进浴室，水声再次响起，隔绝了外面的一人一鱼。
洗澡出来，林苏焕立马闻到了饭香，是刘成他们回来了。
“哎，我说，大爷虽然耳背但眼神也忒好了，我们三个人互相打掩护，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彭凡一一将饭放好分发一次性筷子，李昊洋火速将门带上：“嘘，低调，宿舍不让带饭，我求了阿姨好久才给了我几个塑料袋。”
“哪来的饭盒啊。”桌上洋洋洒洒摆了六七个塑料盒，菜套着袋子放在里面，还挺像回事。
“我的！”刘成满意地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饭菜，嘿嘿地笑：“我就料到有宿舍聚餐这种情况，提前准备了，怎么样，周到吧。”
“牛！”李昊洋打开可乐瓶子，挨个倒满。
“是挺会生活。”林苏焕赞道。
“是生存。”许净川总结发言，众人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爆笑，402外加许净川，迎来了第一次寝室聚餐。
“你们还买了可乐，冰的！”林苏焕一口冰可乐下去，什么落水什么报恩的金鱼，统统散去。
“卢晓静同学倾情提供的大瓶冰镇可乐。”
“卢晓静是谁？”林苏焕和班里的女生还不熟，没听过卢晓静的名字。
“被你俩救下的同学啊，也是咱班的，呐，这红烧肉也是她买的，说感谢你俩的救命之恩。”李昊洋满眼放光，食堂的红烧肉是顶级食材，难抢的很，“托你俩的福，我昨天都没抢到。”
林苏焕和许净川对视一眼，颇为无奈：“救命之恩？真不至于。”
“你还别说，之前就出现过蓝球砸中人的事，砸得不轻，听说脑震荡住了好几个月，学校不是很提倡体育课之外打篮球。”刘成果然是八卦集合器，这都知道。
“他们不军训吗？”林苏焕纳闷道，哪个班啊，还能在军训时间打篮球。
“高三的，开学篮球赛是二中传统，可能是想多练练。”
“贺魔王气炸了，老张拉都拉不住，劈头盖脸得骂呀。”李昊洋回想贺主任凶人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可怕了。”
“是挺可怕的，外号都叫出来。”许净川默默补充：“贺经年，任教六年厉雷风行，人送尊称二中大魔王，谁见谁犯怵。”
“真的吓人，得亏老张能给人哄好。”张辉在现场一边安抚做错事的同学，一边要说好话让大魔王消气，刘成讲得天花乱坠，张老师和事佬的形象立马立住了。
“哎，哪来的鱼啊！”
“来报恩的。”
林苏焕话卡在嘴边，生生被憋了回去，行吧，报恩就报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