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万宝器典过去一半时间,拂华等人在云逸书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抽不出时间看管小辈们,司卿玄和云汀乐得清闲,整日在云烟阁闲逛。

    司卿玄跟着云汀体验了一把少爷生活,云汀后院有一处温泉,里边的水是从瑶池引来的。

    二人系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泡在池里,一个盛放葡萄的托盘在水面晃悠,煤球舒适地躺倒在托盘上。

    云汀听闻司卿玄不胜酒力,让侍女换了壶雀舌茶来,嘴上奚落:“从没见过谁泡温泉喝茶的。”

    云烟阁用的上好雀舌,司卿玄抿了一口,舒适地眯起眼睛,不忘为自己正名:“喝上几小杯没问题的。”

    “得了吧,等下喝的醉醺醺回去别连累我一道被青溟君训斥。”

    托盘上的葡萄事先剥好了,云汀拈起一颗送入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听我爹说山河卷还是要发光不发光的状态,若非整卷皆亮,用灵犀笔也打不开。就算打开了,要是结果同上次一样,又得不得安宁。”

    司卿玄道:“小孩子担心这些作甚,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们去顶。”

    “你不一样三十几岁,说的自己很老练一般。”云汀突发奇想,提议道:“诶,我们要不去密室看一眼山河卷吧,万一我们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它全亮呢?”

    司卿玄心念一动,应了下来。

    二人穿好衣服,云汀带司卿玄从他住所附近的一条小路抄近道过去。

    这一幕被前来送新研制的法宝的宋无意尽收眼底,他把法宝交给侍女,不动声色的多留意了小路几眼。

    他记得这条小路通往云老爷子居住的密室,这几日他甚少在论道台看到天衍山一行人,连云阁主也只是每日匆匆来一趟论道台,待不满一个时辰便借故离席,云阁主一贯好客,以往云烟阁举办宴会,他这个主家都会陪至散场,能让其如此反常恐怕只有——

    存放在密室的山河卷!

    宋无意心中大震,上次山河卷开启后发生的事给修真界蒙上了多大一层阴影,如今山河卷有异样,云逸和天衍山竟不与各家仙门商议,而是想将其隐瞒下来,必定是想在变故来临前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本来他选择做云烟阁客卿就有离山河卷最近,能第一时间知道山河卷情况这个打算在里面,可区区客卿怎能比过云烟阁自家人,他必须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得想个法子逼迫云逸将山河卷有异样一事告知众人,云逸和天衍山想将好处独占了去,他偏不让他们得逞。

    思及此,宋无意回到自己院中,招手唤来侍从,这侍从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宋无意平日总防着侍从别从他房里偷了东西,如今正派上用场。

    宋无意取出满满一袋灵石,吩咐侍从帮他做一些事,侍从应下后,宋无意则笑着在侍从腰带上系了一枚玉牌,说是额外赏他的。

    侍从接下灵石,喜笑颜开的告退。

    宋无意轻蔑地注视侍从离去的背影,关上房门开始清点自己的行李,做好了随时离开云烟阁的准备,他可没有义务与云烟阁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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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烟阁密室十分隐蔽,二人在后山密林里绕了好久才来到一面石壁前,云汀在爬满叶片的石壁上一番摸索,摸到一处凹陷后,他取出一枚令牌扣在上面。

    二人脚下土地微微晃动,石壁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朝两侧缓缓开启,露出通往地底下的通道,黑漆漆的,看不清下方是何情况。

    云汀在前面带路,司卿玄紧随其后。

    石壁在二人进入后合上,云汀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烛台,烛火映照出的光尚能容纳两个人。

    云汀把袖角递至司卿玄跟前,头也不回道:“我身上仅此一个烛台,你要怕黑,就暂且允许你牵本公子的袖角吧。”

    司卿玄看了一眼云汀手中的烛台,手一翻,变出一颗夜明珠,密室瞬时大亮,上上下下的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云汀被这颗硕大的夜明珠晃了眼,艳羡道:“你哪来的这么大颗夜明珠,卖给我呗。”

    司卿玄道:“不要。”

    云汀道:“我拿我爹宝库里的东西和你换,那里面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宝贝。”

    司卿玄道:“我这夜明珠也仅此一颗。”

    “而且,”司卿玄把煤球推出来挡话,“煤球喜欢这颗夜明珠喜欢的紧,我要是把夜明珠换出去,它准得和我闹。”

    煤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夜明珠他平常也不让它碰啊,它都是在一旁干看着。

    “行吧。”云汀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密室通道比得上山路十八弯了,密道两侧的石壁上绘有浮宁寺大能布下的法阵,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法阵所擒,专防擅闯密室者。

    云汀看着倒是轻车熟路,左拐右拐的就带司卿玄来到密室最深处,他边用令牌开石门,边和司卿玄唠道:“这底下本不住人,但我爷爷非要来此处看守山河卷,每日有一位专门的侍从按时来给他送餐,其余能进来的就我和我爹了。”

    司卿玄挑眉道:“带我一个外人进来,你不怕我把你家密室布局说出去?”

    云汀道:“你是青溟君的弟子,青溟君与我家素来交好,你......姑且算半个自家人吧。”

    司卿玄无奈,云汀心思还是单纯了点,把拂华曾有个魔尊弟子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石门开,二人走进内室,司卿玄打量着内室布置,发现这里和云烟阁的风格大相径庭,少去精美华丽的器具,只有些必需的用品,还全是青铜和石头打造而成,给人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

    司卿玄正沉浸在墙面刻出的壁画上,耳边炸开一声惊雷。

    “好!写得好啊!”

    云汀被吓得一缩,没好气的朝里头喊道:“爷爷!您看话本就看,能别突然嚎一嗓子吗?”

    里间慢悠悠晃出来一位头发乱糟糟的老人,他身上一件白色单衣,腰带系了好几个七歪八扭的死结,裤腿卷到膝盖处,草鞋上破了个洞,一根脚趾大咧咧地露在外头。

    老人手里还拿着一册翻皱了的话本,喜道:“这不我大孙子嘛,舍得来看我了?”

    云汀尴尬万分,向司卿玄解释:“我们家真没苛待老人,我爷爷自己爱这么穿的。”

    云老爷子瞧见司卿玄,道:“这位小友是?”

    司卿玄朝云老爷子行了个大礼,道:“晚辈齐恒,见过云老。”

    云汀补充:“青溟君弟子。”

    云老爷子哎呦一声,跑到里间一通翻找,取出一个小盒子给司卿玄,道:“居然是拂华弟子,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好了。”

    司卿玄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颗乳牙,牙形整齐好看。

    司卿玄不明所以,问道:“谢过云老,这个法器怎么用啊?”

    云老爷子严肃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法器。”

    他招手示意司卿玄靠近。

    司卿玄靠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老爷子道:“这是——拂华的乳牙。”

    “哈?”司卿玄顿觉手上的小盒子烫手万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云汀崩溃道:“爷爷,你都收藏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云老爷子一本正经道:“什么奇怪,这是拂华年幼时太微带他来云烟阁玩,后厨做的松鼠桂鱼里掺进去一颗石子,拂华咬下去,嘎嘣一下掉的牙,我把这颗牙给他弟子很有传承意义的好吧,祝齐小友日后吃啥都不会硌牙。”

    司卿玄哭笑不得,年幼的拂华板起脸和人说话,张口却见门牙缺了一块,那画面想想都忍不俊禁。

    云老爷子又道:“齐小友有什么爱好呀,比如,爱看话本吗?”

    司卿玄指指云老爷子手中那本仙魔恋,道:“看过您手中这本。”

    云老爷子把司卿玄的肩拍的啪啪响,道:“老夫方才就觉你非同一般,果真有品!快随我去里间畅谈!”

    云老爷子从石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话本,全是有关仙君魔尊的。

    他塞给司卿玄一本,道:“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绝对好看。”

    云汀道:“得亏您住在密室,要是在上边,哪天被有心之人看见,准得说您和魔族有勾结了。”

    云老爷子道:“随便他们说,看个话本也管,一个个手伸这么长。”

    司卿玄有意把话题往山河卷上面引,道:“人魔不和多年,况且当年山河卷血光蔽天,魔尊扰的修真界不得安宁,大家对和魔族有牵扯的事敏感也是人之常情。”

    云老爷子举止形如顽童,不笑时那长眉却如巍峨高山沉沉压在眼上,苍老却长青的眼眸注视着司卿玄,道:“偏见是世上最锋利无形的刀,魔就全是坏的,人就全是好的么?与人相处,你看见的是他想让你看的,听的是他想让你听的,唯独心,做不了假。”

    他似是回忆:“我虽老,看人眼光却准,司卿玄那孩子我见过几回,那时他还叫拂晓晓,是个有赤诚之心的孩子。”

    “至于山河卷,”云老爷子笑道,“人人都想从中一窥天意,天意好便顺意而为,不好则逆天行之,自以为在挣一条大道,实则仍被天道玩弄其中,你们此番前来,又是想要什么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