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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不出循环,他从未离开

    林淮撑着黑色长柄伞,在前方半步处稍顿,侧头确认站在右边的顾晚跟上,将自己的伞不经意叠在顾晚的伞上面。

    顾晚心头茫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他来了。也许是因为遇到他时心中太震惊,也许是他那句“我可以帮你”说得太笃定,像无形的钩子,钩住了她溺水者般的惶惑。她下意识点头,迈步,踩过浑浊的水洼,汇入陌生的巷弄,直到眼前出现那扇熟悉的深绿色楼道铁门。

    他没搬走?没出国?还住在这儿?

    这楼道里的灯,竟然还是坏的。顾晚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翻涌上来。

    突然眼前有亮光出现,刺破了楼道昏暗,将粗糙的水泥台阶照亮。顾晚眼睛一眯,原来是林淮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这个楼道灯一直忘了修。”林淮说,语气没什么波澜。

    三年都忘了修?顾晚没问出口。

    她沉默地跟着林淮上楼。看着他掏出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个笑嘻嘻的橙子玩偶——是她当年亲手挂上去的。心里涌起一阵细密的酸涩。这算什么?懒得换吗?

    钥匙转动锁芯,“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暖黄的光晕从门缝流淌而出,带着洁净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门“咔嗒”一声落锁,沉重的咬合声清晰,仿佛将门外的湿冷世界隔绝在外。

    顾晚站在玄关,扫视着屋内的陈设。唔……和她离开时没怎么变,只是那些曾属于她的痕迹彻底消失了,空间因此显得陌生又空旷。

    林淮弯腰,从鞋柜深处拿出了一双粉色拖鞋,放在她脚边。

    是我的。顾晚盯着它。当时离开得太匆忙又太气,把它忘了,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她换上鞋,径直走到沙发前,毫不客气地在那个她一直认为最舒服的位置坐下。身体陷进熟悉的柔软里。

    林淮转身走进卫生间,很快拿了条干毛巾出来,递给她。“擦擦。”他示意她肩膀那块被雨打湿的深色印记。顾晚接过毛巾,按在肩上,湿意被吸走一部分,留下凉飕飕的感觉。

    林淮又走向厨房岛台,端来两杯温水。他将其中一杯推到顾晚面前的茶几上。顾晚的目光落在杯子上——简笔画的小猫图案。也是我的,忘了带走。

    林淮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背脊微靠向椅背,指节随意地搭在膝头。

    “说说吧,”他开口,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关于你的时间循环。”

    顾晚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汲取着一点暖意。“林淮,”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抬起眼看他,“你好像……一点也不怀疑我在说谎。”

    顾晚有时候神经大条,对细微的情绪反应迟钝,但另一些时候,她又异常敏锐。

    林淮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我真的想帮你。”他的声音平稳。

    顾晚垂下眼睫。算了,纠结这个没意思。她现在是成熟的社会人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万一,他真的能帮到呢?

    她开始讲述。第一次在高架桥,车辆莫名失控,雨衣人诡异的出现;第一次陷入循环,在6月13日醒来,最终却在熟悉的家中被雨衣人闯入,用枕头闷死;第二次循环提前到6月12日,她奔忙一整天,却一无所获……两次被强行终止的生命,循环往复的绝望如同冰冷的绳索,在她叙述的过程中一寸寸绞紧她的神经。“最后,我出门,走到‘suer’……之后你知道了,就遇到你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移动时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滴答…滴答…”声。林淮搁在膝上的右手,指腹无意识地、缓慢地蹭过左手虎口那道淡白得几乎看不清的旧痕。空气仿佛被这寂静拉长了。

    许久,林淮低沉而笃定的声音响起:“目前来看,雨衣人不在循环中。”他略一停顿,看向她,“他如果在循环里,感知到异常,你今天可能已经遇袭。但他没有。”他的语气带着结论般的确定性,“证明他的行为逻辑是线性的,目前处于任务间隙。他想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但你的车不在原地,他可能还在小区附近等你开车回去。他的动手时间,只在今晚或明天之内。”

    他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屋子:“所以,今晚在这里,”声音低而稳,“这里暂时安全。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

    顾晚听着他那套条理分明的分析,看着他讲完就想离开的举动,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蹿了上来。她把所有的恐惧、经历都和盘托出了,他自己的事却一句不提?当她是傻子吗?

    “林淮!”她喊住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急躁,“你也在循环里,是不是?你就没什么跟我要说的吗?你把我带回来,真的仅仅是‘帮我’这么简单?”她的目光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反应。

    林淮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敏锐。他动作顿住,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我们先把你的循环解决了,我就告诉你,好吗?”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他转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顾晚僵在原地没有动,心头那团火烧得发闷发涨。

    “你睡卧室。”林淮的声音从主卧门口传来。他推门进去,片刻后抱着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走出来,径直走向书房。“我睡书房。衣柜里的衣服,有合适的自己拿。”

    看着他抱着被褥转身就走的样子,顾晚“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噌噌噌”几步冲到他面前,堵住了去路。

    “你不是出国了吗?”质问冲口而出,带着无法掩饰的火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住在这旧筒子楼来了?”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几乎未曾改变的摆设。

    林淮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抱着枕头被子,视线垂落在前方的地板上,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涩滞波澜:“我没出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补充道,“一直……住这里。”

    顾晚像被这句话当头一击,堵住了所有即将喷涌而出的质疑。那心头的火气奇异地瞬间消散了。她看着他的样子,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笃定。

    “所以,”她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冷静,“林淮,你一直在循环里,连出国都做不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看他,像一阵风刮到主卧门口,“砰”地一声闷响,用力关上了门,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林淮站在原地,听着那声闷响的回音消失在寂静里。他许久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