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郁和每次提起她，语气都那么自然、轻松，还带着掩不住的欣赏。
明明只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常，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在谈一段光。
穗瑶这个名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难过的夜晚，朋嘉钰胸口发闷，总是忍不住翻来覆去，把脸埋进被子。
他其实已经困得不行，可一闭眼，脑子就像坏掉的投影仪，反复回放那些画面。
郁和提起她时的语气、眼神，还有嘴角那点控制不住的笑。
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情节，可那种温柔，如同一根根透明的线，从他眼前垂下来，细细缠住他，把他一点点拖进某个阴暗的深处。
他努力不去想，可偏偏越是不想，脑子越不肯放过他。
忽然，一个荒唐又残忍的念头蹿了出来：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机会？
穗瑶的名字，就是一根恶心的刺，从郁和嘴里轻描淡写地蹦出来，一次一次，不紧不慢，却每次都正中他心口。
不致命。
但它钝得像一枚枚钉子，扎进去，不出血，却卡着、哽着，让人窒息。
他想拔，可拔不动。
于是只能睁着眼，听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在黑夜里沉默地疼着，慢慢熬着……
就这样，他开始没办法忽视她的存在。
计算机系和金融系的教学楼之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小路。
阳光好的午后，朋嘉钰总爱站在走廊尽头发呆。
表面是在等课，其实是在等人。在人□□错中，偶尔捕捉她的身影。
她似乎特别钟情浅色衣服。
上衣大多是淡紫、浅粉，牛仔裤也是干净利落的浅蓝，貌似云上落下来的颜色。
发型一向简单，最多的是高马尾，偶尔披着肩发，风一碰就轻轻晃。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的，像谁不小心把青春小说的封面剪下来，贴进了现实里。
她总是跟几位女生一起，说说笑笑地从阳光底下经过。
如同一张不经意被风翻开的明信片——色调轻快，步伐轻盈，是从未被生活打磨过的无忧少女。
而他，只能站在她世界的边缘。
看着、听着，在心里小心收起所有目光，再在她走远的那一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
他从没跟她说过话，可她的笑声、她的发梢、她路过时微微晃动的肩线，早就印在他脑子里，成为了一首没说出口的诗。
也难怪，郁和每次提起她，语气里都会藏不住那点亮闪闪的喜欢。
——她确实，就是那种会发光的女孩。
明亮、温热。
一颗天生就闪闪发光的太阳，轻而易举地，就能填满别人内心的空洞。
“今天穗瑶穿了条裙子，挺好看的。”
这天晚上，郁和一边给电脑散热，一边轻声说着。
语气随意，却藏不住那点温柔和愉悦，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了一点。
朋嘉钰正书桌前写作业，听见这句话，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悬在纸上。
他没抬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可就在这个瞬间，他整颗心，已经被狠狠丢进一个乱糟糟的漩涡里。
烦躁、嫉妒、委屈、不甘……似一团团疯长的藤蔓，在心口无序地缠绕，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他真的搞不懂。
穗瑶到底哪里好了？
漂亮？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聪明？计算机系前几名的学霸他也认识不少，也没见郁和念叨过谁。
可偏偏就是她！
也只有她。
郁和一提起她，眼神就会不自觉地亮起来。
那种亮，是他从未见过的——轻微的期待，带着一点藏不住的悸动。
就好像，被那个女人不小心打开了心门，光正好从缝隙里漏了出来。
而朋嘉钰的心，此刻仿佛被什么钝物一点一点砸着，闷闷的，又疼又沉。
那种酸涩感，从骨子里漫出来，一点点地浸湿整颗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无比清晰却也无比无力的事实：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个局外人。
甚至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
大二下学期，郁和终于鼓起勇气，向穗瑶表白了。
那天是周四。
朋嘉钰原本约了他去踢球，结果郁和临时回有事，说改天再约。
他没多想，只以为又是被哪个小组作业缠住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时，刷到了一条热闹的动态：
【现场速报！计算机系有个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表白系花穗瑶，手里拿着一束花的那个就是！姐妹们快去吃瓜啊！现在还来得及！冲鸭！】
他手指一顿，心脏骤然一紧。
……不会吧？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欺欺人的赌气点开了视频。
浅灰色的卫衣，熟悉的背影。
那双他无数次偷瞄过的手，此刻正紧紧攥着一束玫瑰花。
郁和站在宿舍楼门口，眼神里藏着掩不住的忐忑与期待，嘴角挂着紧张又羞涩的笑。
这段视频犹如一记重拳，猝不及防，砸得他心口一阵钝痛。
朋嘉钰怔怔盯着屏幕，眼睛一动不动。
呼吸仿佛被掐住了，胸腔闷得发紧，嗓子也干得厉害，整个人被丢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盒子里。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翻朋友圈，生怕看到什么一锤定音的字眼。
可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点了进去。
【穗瑶拒绝了，发了张好人卡，说现在不想谈恋爱。】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从深水里浮出水面，窒息后的第一口空气，凉得发甜。
可那点轻松还没落地，就被一阵更汹涌的情绪潮水卷走。
他忽然觉得……难受。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碎，而是一种更隐秘、更隐忍的酸涩。
明明不是他被拒绝，心却疼得像是丢了什么，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他分不清，到底是在替郁和难过，还是在为自己难过。
郁和那么好，怎么会不被喜欢？
穗瑶居然拒绝了他……
你凭什么拒绝他啊？！
朋嘉钰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恨不得把那盏灯砸个稀碎。
他从没这么烦过。
就因为穗瑶长得好看？温柔？成绩好？
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这种人多了去了。
如果郁和喜欢的只是这些，那他凭什么不可以？
他自问不差，从小人缘好，颜值高，性格也不坏，朋友一堆，追他的人能从北校门排到南图书馆，Python写得比不少计算机系的还顺溜。
唯一的差距在于——可惜，他不是个女的。
而穗瑶，是。
没错，她能得到郁和的喜欢，只是因为她是那个“对”的性别。
“如果我也是女人……”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愣住了。
接着，他笑了，笑得又涩又苦。
抬手猛地揉了把脸，低声骂道：“朋嘉钰，你失恋失到脑子都抽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对得起你那八块腹肌吗？”
这天晚上，朋嘉钰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一向作息规律，几乎不熬夜。
毕竟熬夜影响增肌，代谢也跟着乱套。
健身教练早就说过无数遍：深度睡眠，是生长激素分泌的黄金时间段。
可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
脑子仿佛卡了bug，郁和和穗瑶在里面反复横跳，像个鬼畜视频一样死循环，停不下来。
他翻了个身，枕头砸得啪啪响，还是没用。
一股烦躁从心口一路翻到嗓子眼，他索性认命地拿起手机，开始乱刷X平台。
手指机械地滑动着，没在看，也没想点什么。
直到刷进一个挂着“本地校园”标签的账号：
【妖妖の小腿日记】
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玩擦边的，典型腿控博主那挂的。
但他点进去的那一刻，指尖还是不自觉顿了顿。
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