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富贵人家孩子死了,死相凄惨,整个皮肤都呈黑紫色,骇人得很。
李家长子李乾咏,嘴巴被用针线缝上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久了。官府的人过来将他嘴巴上的线剪开了,里面的腐臭气顿时泄出来。
那股恶臭是从他的口中散出,而他的嘴里黑压压的都是死掉的虫子。
刘家三子,喜着青衫,成日把玩一把扇子。而他整日攥在手里的扇子贯穿了他的心脏,一滴血都没能漫出来。
官府查了几日,毫无进展,最终逮了一个常日在外闲逛的乞丐顶了罪。
……
“是你做的吧。”
面对男孩的质问,卫焉澜还在摆弄着手中几片蝴蝶的翅膀,伸手抓起男孩的手腕将它们放入了他的掌心。
“是我。”
他就这样轻飘飘承认了。
就在昨天,齐以渔被李乾咏直接打晕了。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了家,是浓重的草药味唤醒了他。
舌根还残留着中药的苦涩。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养母泛红的眼眶,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双生/子。
“养母……”齐以渔张嘴说话,感到唇肉似乎裂了口子,只是轻轻启唇都是一阵阵的痛。
“别说了,我听他们两个讲了。”女人拿起沾了水的手绢在他唇上小心擦拭,将他干裂的唇瓣润湿。
“他们说你从山上滚下来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去采药材了吗,养母不需要你这般做活计。”
养母的心疼是真切的,齐以渔不敢迎上她灼热的目光,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卫焉澜。
齐以渔知道卫焉澜替他说了谎,虽说正合他意,但他看不清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知道了……”
齐以渔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我想休息了,养母你也快去休息吧。”
“好,你好好休息,养养身体。娘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快点睡一觉吧,好起来。”
养母最后替他掖了掖被角,捧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
过了好久,齐以渔探出头,正对上卫焉澜的目光。卫焉澜趴在齐以渔的床头,很高兴地看着他。
“我替你说的理由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让她知晓这件事?”
卫焉澜离男孩很近,齐以渔看见他一笑就露出的尖牙,那一对常咬在他颈侧的利齿。
“她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你真当她看不出来吗?我这样撒谎,她反而会感激我替她蒙羞。”
齐以渔当然知道这点,就算知道又如何,还是会选择欺瞒自己,蒙着眼睛向前走。
又没人说话了,卫焉澜站起身,屈起腿搭在床边,爬上榻,躺在了齐以渔的身侧。
“你想杀了那两个人吗?”
提起那两个人,齐以渔又一次确认了他那时没有看错。在他被李乾咏撕扯衣服的时候,余光里隐约瞥见一双暗红的眼,当时他被恐惧冲晕了头脑,只以为是错觉。
现在他终于确认了卫焉澜当时就站在窗外,可是他没来帮他,没来救他。
没人能救他,就像李乾咏说的那样,弱者不配得到救赎。
“我会把李乾咏嘴里塞满死虫子然后缝上,把另一个人的扇子插入他的心脏里面。”
他说着,感觉到卫堂漤也躺在了他的另一边。双生子将他夹在中间,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好。”
他们又同时说。
双生子有时候会有一些默契,就像现在。
次日,齐以渔就能下地了。虽然走路一瘸一拐,浑身作痛,但他还是在院门口吹了吹风。
那两只魔一直陪着他,也坐在风口。
村里的人没有什么娱乐,每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聊那些邻里邻外的琐事。特别是还出了命案,齐以渔很快就听说了李乾咏死亡的消息。
他问卫焉澜是不是他做的。
而卫焉澜也承认了。
“你为什么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
齐以渔似乎有些动气,但是卫焉澜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明明他做了一件好事啊。这样想,他也这样问了出来。
“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生气,他不是欺负你吗,现在他死了,没人欺负你了。”
“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我的现状能改变吗?”
齐以渔将手指从卫焉澜的掌中挣脱出,几片蝴蝶薄翅飘荡在了地面上。
“他说的对,李乾咏说的对,弱者不配活着。所以我想变强后亲自杀了他,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说完,男孩扭头走了。他走得一瘸一拐,落在眼里还有些滑稽可笑,但卫焉澜笑不出来。
恰逢此时耳边真切传来嗤笑声。
卫堂漤坐在凳子上仰着脑袋瞧他哥的样子,他好久没见他吃瘪了。
“我当时要陪你一起去杀他们两个你不愿意,我说一人杀一个你还是不愿。现在倒是好,他不领情,倒是我得了闲。”
卫堂漤站起身,得意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活该。”
……
看他挨打的时候当做看戏,现在又去杀了那两个欺负他的家伙。齐以渔想不通卫焉澜要做什么,但他确实反感这种行为。
好在是他被打的太凶,下地都困难。家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中唯一的男人昨夜醉倒在了友人家,这才没将罪名落在他们头上。
齐以渔蜷在榻上。
想起最开始时他还想过要杀了他们,齐以渔摊开曾握住卫堂漤脖颈的手掌。
还好当时他没醒,而卫焉澜也懒得追究。
那两个家伙居然能那样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富家子弟,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所有的魔都能做到这样?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不再适合住在这里了,他们一定会给养母和自己带来麻烦的。就如齐以渔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他想要让他们消失,既然没办法杀死,那就赶走他们。
……
“走?你们要离开了?”
辰时,乳白色的鱼汤还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在破旧的木桌上升起,模糊了面容。
“是的,我们决定今日就离开,这些日子打扰了。”
卫焉澜端坐着,他面带微笑目光却没落在对话者身上。
“如果你们想也可以多留……”
“那就离开吧。”齐以渔出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他们耽搁很久了,或许还有事情要做呢,养母就随他们去吧。”
女人点了点头,她没理由留着两个孩子住在自己这个破屋子里面。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看出这两个孩子或许是从富有的魔族家庭里面长大的,特别是卫焉澜,从内而外的举止都是那样得体。
见养母也同意了,齐以渔心下一喜,嘴角刚升起的笑意又忽然一僵。
他感觉到有人偷偷牵起了他的手。
偏过头,正对上卫焉澜似笑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了卫焉澜答应他离开时提出的条件。
卫焉澜说,他要等齐以渔长大后就来找他。
齐以渔自然是答应了,自己不会永远留在渔村,而卫焉澜也不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找到他。
今天是个好日子,清晨的风带着花草的清香,家里的两个累赘也离开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母亲,我去捞鱼了!”
因为李乾咏那档子事,今日多放了塾假,齐以渔不用去令他烦心的私塾。在两个魔物走后,他背起了修补好的鱼篓往河边走。
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潋滟,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背篓里飞跃。直至日暮,齐以渔才收获满满地往家去。
这次回来的还比较早,夕阳余晖映在小径,男孩踩着光走。
未至家门,便听见打砸的声音。齐以渔一惊,扔下背篓,鱼儿落在地面蹦跳,它们逃出了竹篓,可是没有水,它们还是会死,只要不会到河里,它们永远都被死亡笼罩。
就像齐以渔推开门时闻到的血腥味,他看见倒在地上流着血的养母,和手中攥着木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