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镇子里多了好多乞丐。”
“正常,这不是打仗了吗?每次打完仗都会涌进来一批难民。”
“好烦啊,和老鼠一样,万一带病进来怎么办?真不知道那群守门的怎想的,居然真的肯让他们进来。”
“好了小点声,不要命了你,这是上面的命令。”
说话的两个人从酒铺子里面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浮尘离去。
酒铺子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上面空落落的,一个个酒坛子从酒铺子里面搬上去。
一双暗蓝色的瞳孔盯在那辆马车上不动。
“辛苦你了,每次都是你做这苦差。”
酒铺的老板上了年纪,他站在门口与人寒暄。而立在他身边的男人抱着膀子,他侧着身子,让人只能看见半边面容。
“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给的子儿多什么都不是事。”
“诶呀,说这些。”酒铺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很多人都是没命花的。”
“其实那地方没有传的那么吓人,就是着实脏了些。”
两人还在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男孩看着,耳边忽然被吹了口凉风。
“你盯着那里做什么?要跟着他们去?”
男孩吓了一跳,他忙捂住耳朵,身子闪到了一旁。入目的是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乞丐,正坐在他的身边笑嘻嘻看他。
“你是哪来的!”
齐以渔身边明明一直没有人,这个乞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莫管老夫是从哪来的了。”老乞丐忽然往嘴里塞了口干粮,用枯树般的手指指向那辆马车,“你想不想跟着他们去?”
“去哪?”
齐以渔愣愣看着他。
“金钱乡,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老乞丐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着干巴巴的饼子,每次说话就喷出一些碎渣。
“先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饼!”
齐以渔摸着空瘪的口袋,愤怒地想要跑上前抓花老乞丐的脸,却被对面一只手的挡住了。
“莽夫莽夫!老夫带你去金钱乡,连块饼都不能吃了?”
“我不认识那地方,为什么要去!”齐以渔一边叫一边去夺仅剩的干粮饼,可惜他胳膊太短了,每每要碰到又被老乞丐故意躲开。
“你不是想要变强吗?那地方正合适你。”
闻言,齐以渔终于不再动作,他抬头,认真看着面前的人。
“你怎么知道?”
瞧着男孩这番模样,老乞丐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他将剩余的干粮揣到衣服里面,摇晃脑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
“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不言其他,倒是会卜算一二。”
说罢,他一顿,掩去笑容。
“金钱乡,对于你来说是契机涅槃之地,亦是痛苦哀亡之所,是否要去由你。”
齐以渔听不太懂,虽然他算得上旁听过一些讲学,但仍然对于那些文绉绉的话说不上全然明白。
男孩的眼瞳如同干涸的死水,说话的声音稚嫩。
“只要我能变强,我就去。”
他就知道他会去的。老乞丐心底酸涩,扯出一个苦笑。
与其让他跌跌撞撞跑到那里,还不如由他引过去。毕竟这个小妖可是与那位有着关系,金钱乡是他的必经之路。
……
“不是,你就这样带我去?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结果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老乞丐用胳膊压着齐以渔的脑袋,用气音小声道:“小点声,你还想走过去?脚磨烂了你都到不了。”
一老一少挤在酒坛子的空隙里,老的那个还捂着男孩的嘴,直到马车的车轮滚动才堪堪松手。
齐以渔蜷缩着身子,他小声抱怨。
“我就剩那点粮食了,你吃完我们就要饿肚子。”
“诶?我说你个小娃娃怎么这般唠叨,等到了地方老夫陪你讨饭吃还不成?”
“臭乞丐。”
齐以渔骂了一句便转过头,不再理会老乞丐的叫嚣。
这一路确实很远,齐以渔也终于明白了老乞丐的那句“脚磨烂了都到不了。”别说走过去,光是他坐在马车上,屁股就已经要颠烂了。
两个人坐不住的时候就趴着,等商队休息的时候就由老乞丐下去寻口水来喝。可是只有水也耐不住饿,老乞丐看齐以渔饿得眼睛都红了,只能偷偷给他揪点野菜吃。
熬到金钱乡已经是不知第几个日升月落了,当真的站在地面的时候,齐以渔终于来得及走几步路。眼睛接受到外面的光去瞧这个陌生的地方。
“怎么样,学会老夫的方法了吗?日后你若还想出入这里就这样搭车,不用花银子还方便。”
老乞丐似乎真的很骄傲,他扬了扬脖子,拉起了齐以渔的手掌。
“来吧,跟着老夫走。”
“你带我去哪!”齐以渔想要挣脱,又拗不过老乞丐,半推半就着。
“这么陌生的地方,你一个小娃娃还想去哪?”
老乞丐嫌齐以渔往后扯的力气大,嘴里嘟囔着一些“小小年纪饿着肚子力气还这么大”之类的,一伸胳膊将他捞了起来。
老乞丐瘦,齐以渔更瘦,两个骨架子撞在一起,这种被抱在怀里的感受并不好。
为了防止齐以渔继续闹,老乞丐放了狠话。
“这里很危险,别说你还是一只妖,小心别人把你抓走挖了妖丹吃。”
齐以渔闻言确实不挣扎了,转而瞪起眼睛。
“真有来抓我我就拉你垫背!要死也是你先死!”说罢紧紧搂住了老乞丐的脖子,做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好,好。”
老乞丐拍着他的背。
虽然他说要带齐以渔走,但是金钱乡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闭上眼,左手掐了掐,一息间朝着东边去了。
齐以渔紧紧扒着老乞丐,直勒着人喘不上气。老乞丐扯他胳膊,反而那孩子抱的更紧了于是只好作罢。
老乞丐抱的很稳,齐以渔不用走一步路。他低头,能看见破布鞋踩在褐红色的地面,齐以渔能认出来那些都是血迹。顺着那道血痕看去,他看见了一个个铁笼子。
“那些是什么?”
老乞丐也看过去。
“是一些是奴隶,所以不要被轻易抓住了,要不然你也会被人当商品一样买卖。”
笼子被放置在黑暗中,齐以渔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人是魔,又或者是与他相同的妖。他的唇因为奔波劳累而干裂,抿了抿,刚想开口便听那边站在笼子边上的人喊叫起来。
“居然死了!见了鬼了,怎么就死了。”他丢掉断裂的木棍,笼子铁门打开的声音刺耳难听。
他将手伸进去把什么拖了出来,是一团血红的人……
“别看了。”
老乞丐捂住了齐以渔的眼睛,带着他跑了。
这个地方连空气都是铜腥铁锈味,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被浇灌地极好。商铺上陈列的东西让人看不懂,没有一样东西是平日常见的。
像老乞丐两人行路的人不少,不过都佝偻着背,连头都不敢抬。
“这个地方抬头是收税吗。”齐以渔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个地方强者和富有者为尊,我们这种也只能小心着点了,你也低头。”
齐以渔梗着脖子不干,又被老乞丐硬生生将脑袋按在了肩膀上。
“趴着吧你,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事。”
月上枝头。
齐以渔伸手凑向篝火取暖,他斜着眼睛瞧周围的人。老乞丐带他来到了一个破庙,这个破庙看上去很奇怪。一路上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人霸占着,只有这里聚集着一群乞丐。
按照金钱乡的规矩,乞丐是没办法在这里活着的,可偏偏这个庙可以容下这群阴暗处的蚂蚁。
篝火是老乞丐生的,赤红的火焰刚刚燎起就引来了不少家伙。他们原本还有着敌意,可是本能又在驱使他们往这边靠拢。
一个硬邦邦圆扁扁的东西被抛了过来,随着灰尘起落砸在了齐以渔脚边。
“这个给你。”
一个少年模样的乞丐坐在了火旁,表情不是很友好,目光也未落在齐以渔身上。
齐以渔认得他,二人刚到破庙的时候这个少年就一直在远处瞪他,像是被入侵领地的猫。
干瘪的烧饼染上灰尘,齐以渔拿起来瞧,一块干粮硬的像砖头,也不知道被藏了多久。
“这是……给你取暖的报酬?”
齐以渔又把烧饼塞回到少年怀里,他突然的动作将人吓了一跳。少年长着一张并不凶狠的脸,连眼睛都是又圆又亮,只是眼下的疤痕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一道伤疤将一股难以驯服的气息带给了少年,就连他什么都不做都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你自己留着吃,我不饿。”
齐以渔知道眼下情况饱腹的食物来之不易,他好心把干粮还回去,没想到对面反而生气了。
“你看不起我?”
一句话居然让齐以渔愣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随后那张饼又被扔了回来。
“拿着。”
齐以渔自然有点脾气了,他刚要发作,身上的那张饼就被拾走了,随后便是笑嘻嘻的声音从身旁传过来。
“你们都不吃啊?都不吃我吃!”
老乞丐乐呵呵地将干粮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和没事人一样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打鼾。
这个死乞丐!
齐以渔捏着拳头,气得用腿踹他,也只让老乞丐哼哼几句,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他究竟为什么要和这个不靠谱的老家伙来这个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