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以为做的周到,其实漏洞百出。只能说毕竟年纪尚幼,手段稚嫩。
水灏有些无语,但既是自己立的太子,给他擦几次屁股也是应该的。
“爱卿啊,蘅玉既下场得了童生,想来是要谋个科举出身。朕这几觉得先前的决定有些草率了,南书房重在各位皇子,恐耽误了蘅玉。”水灏缓了缓,观察林海的神色,继续道:“朕有意让他拜到杜良赋门下,爱卿意下如何?”
林海轻轻扬眉,不置可否:“皇上日理万机还抽空关心犬子,臣铭感五内。只是,杜郎才高,怕看不上犬子。”
杜良赋恃才傲物,寻常人入不得他眼,稍有不顺心便口出恶言,实不是良师。
水灏何尝不知道林海的忧虑,但杜良赋是最好的人选。他摆摆手,“诶,朕都处理好了。来陪朕下一盘棋吧。”
林海很难相信他说的处理好了,但当皇上的金口玉言叫杜良赋当他儿子的老师——林海也没办法,只能回去就叫府上多备些礼物。
水灏没打算让林蘅玉直接退出南书房,那也不好。于是他又道:“南书房这边蘅玉两天来一次吧。安康世子舍不得你儿子,朕也不好做这个恶人。”
眼看水灏是既要又要,林海生气了,在棋盘上没维持住官场的潜规则,杀了水灏个片甲不留。
林海走后,水灏疑惑的复盘。林如海棋风怎么变了,今日这般犀利,难道刑部有提高棋艺的功能?
林蘅玉尚且不知自己即将多一个师傅。
他和水献岄,冯紫英,卫若兰三人趁着早春出城放纸鸢。他们的纸鸢也是由林蘅玉提供图纸后的改进版,这两年风靡京城,林蘅玉因此赚了不少。
望着渐暖的天,卫若兰忽而想起今日已是二月十一,“蘅玉,再过一日就是你的生辰,你想如何过?”
林蘅玉已经计划好了:“我在家中摆宴席如何?”
再请几个唱的好的戏班子,黛玉喜欢热闹。
水献岄将手上的风筝线又放出去些,“要我帮你请人吗?”
南书房的事皇上有了处置,但对林蘅玉来说并没有解决。
“那些人会来吗?”林蘅玉自认没那个脸。
水献岄一脸认真,他点头肯定:“交给我。”
冯紫英戳戳卫若兰的臂膀,“说那几位皇子?”
卫若兰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事情因林蘅玉而起,这事不说开那些皇子不会放过林蘅玉的。
“啧,一群小心眼。本来就是他们有病。”
闻言,卫若兰评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妄议皇子。”
冯紫英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们是同犯。”
卫若兰踹了他一脚,两人打闹着跑远了。
京城杜家,杜良赋在书上圈圈点点,头也不抬地讽刺:“林大人真是简在圣心。”
来传旨的王孝和面带愧色,有苦难言。
杜良赋是个狂生,皇上的面子也不给。若不是杜良赋议了门好亲,他早就死一百回了。
“杜大人,皇上说你可以先见见那孩子,你会喜欢他的。”
杜良赋甩出一大片墨汁,临了一半的兰亭集序就这么毁了。他撕了重绢,转过身,“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皇上,三日后我在府上等他。”
“诶!”得了句准话,王孝和可以回去复命了。
二月十三,林家兄妹的生日。
林蘅玉上午在望春楼订了最顶尖的包厢和套餐,又送出去六个座钟,顺利和六个皇子冰释前嫌。
当然,其中谁最无辜大家都知道。
下午,兄妹两在家里摆两处宴席,但凡说得上话,关系还不错的都请来一聚。
林海不参与孩子的社交,只吩咐吓人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务必办的好看有面子。
晚上,父子三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夜宵。
喝了点酒,林海的眼眶通红,漂亮的凤眼蒙了一层水雾,破碎感拉满。
“礼物我已经着人送到你们房中,过了今夜就是十一岁了。为父不求其他,只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健康就好。”
林黛玉也跟着掉眼泪,拿着手帕抽泣。她共情能力强,感情丰沛,但哭又不耽误林黛玉转脑子。“父亲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说?”
闻言林海情绪彻底爆发了,他突然抱住林蘅玉,“儿啊,为父对不住你啊。你明日就要拜杜良赋当老师了,以后惨淡经营学业,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啊。”
“啊?”林蘅玉猛然抬头,无助极了,“拜师?”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林海已经醉了,情绪上头没什么端庄可言,对着酒壶伤春悲秋,兴头上又吟了几句诗。
林啸对上小主子的眼神,干笑两声,挥手让人把林老爷扶回房。
老爷早知道喝酒误事,于是把解释的任务交给他了。林啸三言两语说了杜良赋的事,看着林蘅玉小小的脸上满是沧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老爷摆了。
“你是说明早就去?”林蘅玉很想问林啸是不是在开玩笑。
明日卯时到杜府,现在已经是亥时,他还能睡多久?
林蘅玉掐指一算,眼前一黑,站起来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妹妹,我先去睡了,剩下的你安排吧。”
林黛玉眼边还挂着泪珠,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但不行,她不能笑。忍得嘴角直抽抽,她背过身应了林蘅玉的话。
林蘅玉一走林黛玉就笑出了声,父亲真是的,自己不想看到兄长绝望的表情就一直拖,可拖到这会兄长只会更绝望啊。
寅时一到值夜的呦央就在门外喊林蘅玉起床。
林蘅玉抱着被子狠狠抓了下才臭着脸爬起来。
京城的二月还没热起来,寅时天都没亮,空气里也还是水汽。林蘅玉收拾好后先被水雾扑了一脸,走了十多分钟才坐上马车。
寅时七刻,林蘅玉到杜府门前。林赭扣了扣大门,门房惺忪眼问:“谁呀?”
“刑部尚书林如海之子林蘅玉前来拜访。”
“哦,是你们啊。”门房开了小门,“诺,进来吧。”
林赭问:“这位大哥,我们马车从哪进啊?”
“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天亮了有人来带马去喂。”
林赭一肚子火气,京中鲜少有人这么顶撞他家爷。
“林赭,来扶我。”
林蘅玉知道了,这是刁难他。
林赭回去扶林蘅玉,林蘅玉裹着厚重的大氅同他私语:“先生刻意为难呢,忍着。”
林赭撇撇嘴,低声道:“真会拿乔。”
卯时正,林蘅玉还在寻找下人问路。
辰时,林赭找到伙房烧水,主仆二人自己在杜府正厅喝茶。
巳时三刻,终于有除了门房之外的下人出现了。
那丫鬟礼貌极了,她福了福身:“林大爷,大爷还在睡觉,劳烦您多等一会了。”
杜府热闹起来,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天的活动,林赭问他们要了早饭,用完了杜良赋还没现身。
林蘅玉面色阴沉,适当的拿乔可以当拜师的考验,过度了就是这个人有病。
“我们走!”
林赭把桌子上没动过的点心都打包起来,去杜府的马房找驾车的小厮。
“赵五,给你带的。”林赭把点心递过去,看了看马,“马吃饱了吗?”
“差不多了。大爷要回去了吗?”赵五拍拍衣服,侧身看林赭身后的少年。“你还给我带点心,我刚刚吃过了。”
林赭揽着赵五的肩,“走走走,回去了。”
见林赭脸色不是很好,赵五也没再多问。
回了林府,林赭跑去和林啸吐槽:“林叔,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您是不知道,大爷今早寅时就起了,他那么小,眼里全是红血丝。而且我们到杜府后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吃午饭了那丫鬟还说那什么杜良赋还在睡觉。”
“您说这不想收徒就不收,干嘛这么折腾我们爷。亏得大爷还把他最喜欢的座钟,书画全带上了,我想带回来大爷也没让,您说这叫什么事嘛。”
林啸摸摸后脑勺,边走边说:“就你话多,主子都没说什么你就气上了?”
林赭在后边挥手,大声喊:“您别走啊,您得和老爷说啊——”
——
“林啸就这反应?”林蘅玉蹙眉,他爹到底什么意思?
林赭黏黏腻腻的:“小的也不知道,林叔还骂我娇贵,说大爷您都没发话呢。”
“知道了知道了。”林蘅玉摆摆手,“这就让坞芳给你做山茶酥酪。”
林赭笑得见牙不见眼,“大爷豪爽,谢谢大爷!”
杜良赋的事不见后续,就在林蘅玉以为此事就此掀过时林海又让他去杜府拜会杜良赋。
“父亲,杜良赋那边怎么同意的?”
林海道:“先礼后兵,利诱不成动武。”
“啊!”林蘅玉震惊,这不至于吧。“父亲,那您进行到哪一步了?”
林海颔首,答道:“第一步。”
“礼?”
“不是,利诱。”
“父亲用什么说动他的?”
那次之后林蘅玉了解过杜良赋身上发生的事,说来也是个悲剧。
杜良赋和林海一样,出生在落魄世家。他的成长轨迹也和林海大差不差,是林海后一届的状元。
杜良赋年少时有个青梅竹马,商户出生,但两家人早已定下婚约,只等杜良赋高中就成亲。怎奈天公不作美,杜良赋在高堂上被贤丰长公主看上了。
太上皇只有一个女儿,当时极为宠溺,不顾杜良赋的意愿赐婚了。杜良赋抗旨不尊,私逃出京,被长公主抓住困囚京郊。
等杜良赋逃回家中时那家商户家破人亡,他母亲也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