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的人被义愤填膺的百姓围住,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斥骂声:
“聚仙楼养的走狗,就会干些下三滥的勾当!”
“诬陷好人,简直丧尽天良!”
还有人朝着他们脚下吐口水,几个妇人抱着孩子远远避开,嘴里嘟囔着晦气。
聚仙楼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酒糟鼻汉子油腻的手指突然指向柳嘉之胸口,腥臭的唾沫星子喷在她散落在肩的青丝上:
“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这群贱民,懂什么!不过是被这臭娘们儿的狐媚手段迷惑了!”
话未说完,酒糟鼻汉子油腻的手指在要触碰到柳嘉之衣物的一瞬间,喻赤手腕翻转如游龙,寒光一闪,琉光刀已抵在汉子喉间,锋利的刀刃划破油皮,渗出一线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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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百姓发出惊呼,几个胆小的妇人吓得捂住眼睛。
酒糟鼻汉子闹这一出,让原本嘈杂的叫骂声短暂停歇,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呸!”一个七旬老汉啐了一口,“颠倒黑白的东西,我们亲眼看着柳娘子如何和善待人的,轮得到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百姓们反应过来,骂声更甚,石块、烂菜叶纷纷朝着酒糟鼻等人砸去。
酒糟鼻被砸得心中的怒火彻底失控,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嘶吼着:“反了你们了!今天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喻赤冷笑,刀锋微微下压,汉子喉间的血珠顿时连成细线,顺着刀身蜿蜒而下,“当我这把刀是吃素的?”
他话音未落,酒糟鼻汉子脸色骤变,冲着同伙使了个眼色。
其余人迅速会意,短刃直指柳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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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乍现的瞬间,喻赤反应不及,柳嘉之也还没来得及侧身闪避。
却见三道身影突然冲破人群:
耿陵一脚踢飞其中一人手中匕首,扎实的拳头紧接着砸在他面门。
贾蒲仅靠轻功就将右侧两人缠住。
单兴为更是抄起街边货郎的扁担,横扫千军之势将准备扑上前的三个同伙掀翻在地。
扁担舞得生风,衣摆纷飞间,他突然弃杆腾空,一记回旋踢正中酒糟鼻后腰。他瞬间飞出丈远,撞翻路边的茶摊,滚烫的茶汤泼在身上,疼得他杀猪般嚎叫。
单兴为落地时顺手捞起块鹅卵石,手腕一抖,石头擦着另一个试图偷袭的同伙耳际飞过,生生在砖墙上砸出个深坑:“还敢动?”
酒糟鼻一手捂着流血的脖子,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挣扎着爬起来见势不妙,“撤!”带着同伙连滚带爬地逃窜,消失在街巷深处。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当益州城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耿陵吹了吹拳头上的血迹,声音如洪钟般响彻街道。
围观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如雷的叫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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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赤握着琉光刀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看着柳嘉之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胸腔。
他浅笑着调侃单兴为三人:“谁准你们抢我风头?”
单兴为挑眉笑出声:“喻爷这话可就不地道了。”
贾蒲站直整理了衣衫:“我们始终不放心,今儿本该歇工,却来应付了这场乱子,东家可得给算上半日工钱。”
柳嘉之纤手将最后一缕青丝妥帖挽好,理了理微乱的鬓角,抬眼时目光温柔而笃定,唇角噙着浅笑看向贾蒲:“自然该算,往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她踩着满地狼藉上前,从袖中掏出帕子扔给耿陵,指了指他沾满血的拳头:“擦干净,别吓着百姓。”
见围观百姓还在交头接耳,柳嘉之突然拍了下手,高声道:
“今日若无各位街坊仗义执言,声援相助,纵有侠士相护,嘉之也难脱困境。诸位皆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明日州江楼备下酒菜,不论老少贫富,皆可前来畅饮!”
说罢,她深深一福,叫好声再次响起,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州江楼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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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益州城最热闹的瓦子还未开门,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期待着今天的精彩说书。
待瓦子大门打开,人群如潮水般涌入,不大的场地很快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上,只为能听到这一场备受期待的故事。
听莲身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英姿飒爽地走上台子。
阿福紧跟其后,手中的醒木握得紧紧的。
听莲环视一圈台下热情的观众,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随后“啪”地一声,将折扇展开。
阿福的惊堂木重重一拍,清脆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喧闹的瓦子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看官!且听我细细道来。”听莲清亮的声音在瓦子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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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冤案的根由,得从柳姑娘还是流民那会儿说起!寒天腊月间,她被张大柱那伙畜生盯上,眼看就要失了清白……”
台下观众听得屏住呼吸、眉头紧皱,听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神兵天降!此人正是州江楼东家——晏井承!”
说到这儿,听莲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阿福在一旁接过话头:“那晏公子,为护柳姑娘,鹤月剑出,三个施暴者当场血溅五步!”
听莲补充道:“若不是晏公子白衣执剑救下她,早就香消玉殒了!如此英雄救美之举,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有人激动地站起身来,满脸兴奋地喊道:“晏公子真乃英雄!此举,当真是痛快!”
“柳姑娘有此贵人相助,真是福气!”观众们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越发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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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莲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恨:
“可谁能想到?那群狼心狗肺的流民,转眼就捏造出带血的假婚书!说柳姑娘是张大柱发妻,和晏公子通奸杀夫!”
阿福添油加醋道:“您大伙瞧瞧这栽赃的手段,简直比那毒蛇还狠!”
听莲猛地站起身:“更绝的是,晏公子竟当场揽下所有罪名!一句‘人确实是我杀的’,轻飘飘几个字。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拿自己性命,换柳姑娘周全啊!”
阿福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诸位说说,这天底下哪有比这更浓烈的情义?更黑的冤屈?”
台下百姓听得入迷,堂内骤然响起抽气声,几个妇人掏出手帕抹眼泪,哽咽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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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年轻书生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欺人太甚!”
“可不是!”卖糖葫芦的老妇人站起来,浑浊的眼珠气得发红,“我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这么颠倒黑白的!柳娘子生得那般清正,我一开始就信她不会做出此等勾当!”
话音刚落,人群如沸水翻涌,叫好声、怒骂声混成一片,有人将茶碗重重掼在地上,瓷片碎裂声里夹杂着怒吼:“放了晏公子!还柳姑娘清白!”
听莲提高音量向众人作了一揖:
“各位稍安勿躁,昨日若无各位仗义执言,柳姑娘纵有千张嘴也辩不清这泼天的脏水!明日相信官府能给我们一个正义的结局。”
台下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如雷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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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的老者颤巍巍抹了把脸,忽然扯开嗓子喊道:“说得好!明日我第一个去府衙门口递状子!”
听莲慌忙摇手,高马尾辫跟着乱颤:
“使不得使不得!柳姑娘说了,各位能信她、挺她,便是天大的情分,哪敢再劳烦大家!州江楼今日已备上好酒好菜,管叫各位喝个痛快!”
话音未落,卖菜的陈老汉已寻到半截木炭:
“老汉我不认字,但会画押!待我老汉做完该做的事,才有脸去喝那酒。”他说着便要往桌上铺油纸。
角落里的书生展开空白宣纸,笔尖蘸墨时溅出几点星子:“官府昏聩,百姓不能糊涂!我这就写联名状!”
“算我一个!”“加我!”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里,几个精壮汉子搬来桌椅,有人扯着嗓子喊店家取镇纸和朱砂来。
听莲和阿福红着眼眶起身,朝四方深深作揖。
一日间,晏井承的英勇和柳嘉之的坚韧,在益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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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江楼前热闹非凡,六大吃播并肩立于高台。
阚忆思素手轻抬,揭开青瓷汤锅,氤氲热气中,嫩黄的“半枝莲”花瓣在锅里沉浮。
她执起白玉汤匙,声音清冷如碎玉:
“这碗【清流言】,以山寒泉、叶晨露为引,最能败一败那些无中生有的心火。世人总说‘祸从口出’,与其用舌头伤人,不如像柳东家一般,以手艺立身,以真心待人。”
话音刚落,台下百姓轰然叫好。
“说得对!咱们益州城容不得淆乱是非!”顷刻间,百姓们自发集结,在州江楼前振臂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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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响过,喻赤解下染着酒气的外袍,缓步踏入松风阁。
白日里宴请百姓的喧闹仿佛还萦绕耳畔,刚推开门,便见案头摆着一封未拆的密函。
触及封蜡的瞬间,喻赤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周旋各方的紧绷。
市井流言如刀,官场暗潮汹涌。
而此刻,密函里轻飘飘的【时机已至】四字,却重若千钧。
窗外月影婆娑,他将密函凑近烛火,望着它在跳跃的火苗中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