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你的履历非常精彩,工作经历也相当耀眼,刚刚的回答更是表明了你对珠宝行业的热忱和喜爱,最后,我们还有一个问题……”
赵予宁坐得笔直,面带笑容,目光专注地看向星悦珠宝行的负责人。
闫志远先是笑了笑,摆摆手。
“放轻松些,我们星悦是扁平化管理,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赵小姐不用紧张。”
听闻这话,赵予宁只好顺着他的话微微塌腰,身子挪向椅背,脸上依旧端着得体的笑容。
闫志远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赵小姐所见,我们星悦正处在团队转型阶段,伙伴们都很有活力,对每一种工作都充满了干劲,在每一个岗位上都能够跃跃欲试并竭力做到最好。”
“那么,赵小姐是否能接受这种工作模式呢?”
……
赵予宁没想到面试耗费的时间这么长,她低头看了眼表,急匆匆地往外走。
今天出门面试之前,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她有一个必须要赴的约。
但其实,这个小意外和昨晚的大意外相比,又算不上什么。
昨天的一通闹腾,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拉去做了笔录,在市局待到夜幕降临,她才被允许离开。
从上车的那一瞬,她就没再见过姜之堰,就连她提出要看下小林警官的伤势,都被婉拒了。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徐洳意送一言不发的赵予宁回家后,倍感不放心,本想着干脆陪她住一晚算了,但家里一直来电话,她只能将他送到小区门口。
本以为这一小段路也不会发生什么,徐洳意遂驾车离开。
但车子越驶越远,她的心就越跳越快,没由来的心慌让她感到十分害怕,当即决定掉头回去。
内心隐隐有个念头,她必须要看见赵予宁安全回到家才能心安。
也正是因为这次临时起意的掉头,徐洳意才能及时发现,她刚离开不久,赵予宁小区门口停放的一辆老旧轿车上跳出来好几个成年男性,拎着棒球棍就直冲赵予宁去。
赵予宁当时的脚踝在市局作了简单的处理,虽然消了肿,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因此,她发现不对劲后连逃跑都慢吞吞。
那群蜂拥而上的家伙,迅速且悄无声息地靠近她,紧接着就要拖住赵予宁,想把她往车上塞。
赵予宁瘸着腿拼了命往反方向挣扎,却因为身体失衡踉跄着倒在地上。
徐洳意远远就看见赵予宁被一群人围着,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彻底释放,她控着方向盘,油门猛踩,直冲冲就要撞向那几个歹徒。
刺目的车灯和引擎的轰鸣声将那群人吓得魂飞魄散,疾驰的车子速度分毫不减,还存在侥幸心理的几个人见状不妙,连忙连滚带爬地回到轿车上。
徐洳意本想着乘胜追击,又害怕赵予宁一个人孤立无援,只能记下车牌号后迅速回去。
赵予宁还在小区门口地上,一动不动。
被支使开去的保安刚回来,认出赵予宁,急忙上前,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
她恍若未闻,被喊了好几声后才有反应,而后失魂落魄地扶着腿站起身,慢慢往小区里走。
徐洳意紧随其后地赶了过来,焦急地上看下看,发现赵予宁身上除了一点擦伤之外,其他都还好,于是大松一口气。
“不行,宁宁,我们必须要去报警,我记住他们车牌号了!”
徐洳意很是义愤填膺,对这种当街抢人的狂徒恨之入骨,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免得再有无辜人受罪。
闻言,赵予宁扯出个苦笑,摇摇头。
“改天吧,洳意,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赵予宁自己也说不上来,今天为何如此的疲倦,身体提不上力气,心也提不起兴趣,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至今还记得姜之堰临走前那深沉的目光,如鲠在喉,难以忽视。
或许是他眼底下埋藏的浓郁自厌情绪,赤裸裸毫不设防,又或许是担忧他美好灿烂的前程,会因为此次事件毁去。
赵予宁不止一次后悔,她不该去追李正义的。
无休止的胡思乱想耗费了她绝大多数的心血,拖着疲倦的身躯,赵予宁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徐洳意不放心,愣是陪了她上楼,又看着她入睡,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家。
第二天一早,赵予宁因为心中还记挂着今天星悦的面试,因此早早就醒了。
等到她做好一切准备出门时,又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潋晴和一个中年男人并肩站着,在她楼下似是等了许久。
当时的赵予宁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搭理。
今早起来后,对于昨晚的事情,她想了又想,将自己得罪过的人通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当然,她刚回国就朝她释放恶意的,也仅此一个。
因此,看着宋潋晴言笑晏晏地挽着一旁中年男人的胳膊,兴高采烈地介绍时,赵予宁心中毫无波澜。
“爸爸,这就是赵小姐,您的亲生女儿!”
赵予宁没想到有朝一日连自己的父亲都要靠他人介绍才能认识,冷笑一声,并未理睬俩人,径直地离开。
或许许多孤儿都会幻想自己被亲生父母接回去的温馨场面,但赵予宁自幼就和别人不一样,比起奢求父母缺失了二十多年的亲情,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遗弃她?
但临分别前,宋国艇欲言又止畏缩不敢上前的神情让她感到一丝不忍,遂答应了换个时间,他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如今面试拖的时间久了点,赵予宁不想做不守时的人,因此焦急地赶着下楼。
但她没想到,刚一出星悦的大门,一辆豪华的轿车就停在路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主动下车开门。
“赵小姐,请。”
西装革履的司机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敞开的车门里,端坐着宋潋晴。
“快上来吧,姐姐。”她笑着拍拍座椅,邀请道。
赵予宁木着脸瞥向前排,没看到想见的人。
“爸爸正在准备姐姐的接风宴,好多事情要忙呢!”
“伯伯婶婶都在,二哥哥大哥哥也难得回来,今晚是我们家最幸福的时候了,姐姐你可一定要来!”
宋潋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熟稔和亲昵,脸上洋溢的幸福表明她显然是在家庭中长期处于被宠惯的状态。
听着她轻柔俏皮的嗓音,赵予宁看向弯腰鞠躬的司机,似是终于对自己即将回归“豪门”的这件事有了实感。
半晌,她低下头,慢慢地笑了起来。
“是吗……”赵予宁眼睛弯弯,却不见温度。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崧山,宋家的别墅静悄悄的,看不出一点喜庆的景象。
肃穆昏暗的佛堂里,一长一短的影子寂静无声。
“既然叫了人,那就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二媳妇一个交代。”
宋老爷子拄着拐杖,目光沉沉地看向对着祭桌跪拜的儿子。
“你们也是,非要挑这个时候,早一天晚一天都行,不过也算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不会……”
宋国艇听闻,更加黯然神伤,他低垂着脑袋,似是怀有对亡妻无限的愧疚,颤着手接过下人递来的祭香,慢慢插上香炉。
掉落的香灰灼伤手指,他也一动不动,只是对着牌位涩然开口,颤抖不稳的声线蕴含了无尽的释怀和慰藉。
“婉儿,我终于,找回我们的女儿了……”
宋老爷子凝望着匍匐跪下的人,仿佛透过几十年的岁月,看见当初那个一心一意求娶周婉的傻小子,到底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挥袖转身离去。
路上,一直陪伴的下人看出他的不喜,小心翼翼地劝道:“老爷不必伤怀,二爷自有他的福气,如今只是暂时被困于旧情当中,迟早会走出来的。”
“他?”
“他的福气早就败没了!”宋老爷子不屑地讥讽,浑浊微眯的双眼似乎沉浸在旧事当中。
“至于旧情,哼哼,究竟是怀揣着几分旧情未了,还是几分愧疚懊恼,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回忆翻涌到最后,宋老爷子更是幽幽叹气,不得不承认。
“我这儿子啊,最是薄情寡义……”
别墅的二楼,长子宋国舫对着镜子,一条条比对领带,好不容易选出一条,又打开柜子开始挑手表。
老婆李秋红见了,翻个白眼,劝道:“不用戴这么好的表,今晚的家宴也就随便吃吃,你看不出来吗?”
宋国舫长着国字脸,样貌敦厚老实,平日里最看重家族情分,血缘血亲,对于赵予宁重新回归宋家,一直很重视。
他已然筹备好记者招待会,等到今天晚餐过后,他们就会正式向媒体公布,为流落在外的宋家女儿正名。
“那是家宴,家宴岂能随便!”
宋国舫冷着脸呵斥,对于老婆随意嚼二弟的舌根,很是不满。
李秋红被训了,脸立马黑下来,阴阳怪气地掐着嗓子回怼。
“哦?”
“既然家宴不能随便,那我怎么听说,有不相干的人要一起参加啊?”